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 第6章 吸血鬼

次日。

张风揉揉脑子，从床上爬起来，他有点记不清楚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应该只是酒喝多了吧？宿醉的感觉不怎么样呢，以后应该不会再去了。

手机好多未读消息，张风划开来看，看着看着，就全身一个哆嗦，完全清醒了。

赶紧洗漱整理，穿好衣服就冲下楼，旅店的门口，一辆贼拉风的黄铜齿轮敞篷老爷车停着，引起过往路人的驻足。驾驶座上坐着的正是塔菲，她戴着衣服颇喜感的墨镜，微笑着招手让张风上来。

张风顿时不知道要如何吐槽，于是就放弃了，他看到陆袅袅气鼓鼓地坐在后排，显然是在怪自己一直不回消息，于是就上到副驾驶。

“去后排坐喵。”塔菲似乎是心情非常好，用一只手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说，“塔菲不在乎你昨晚干了啥，赶紧去哄你的小女友喵。”

张风愣了一下，同时边上飞过的粉色无人机又给了他一个特写：“啊？你在直播？”

“别说的那么直接喵，有的时候认知滤滤镜不掉喵。快去后排喵，你和陆袅袅在设定里是青梅竹马和情侣喵，这样塔菲就不会被说养了小男友了。”

张风很无奈地下去，上了后排。

“所以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陆袅袅生气地问道。

“额，吃夜宵，喝酒。”张风想了想，还是没有告诉两个女生他去了赌场，更何况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系好安全带，今天塔菲带你们兜风喵，顺带找人喵。”塔菲踩离合，挂挡，放手刹，又踩油门，连续换挡加速，直接从旅馆门口冲了出去，“哈哈，荒野大飙客！”

这车子看上去很古典，有种英国工业时代的怀旧风格，但实际开起来速度却很快，没多久冲出了港湾安全区。

“这车……不会是你用齿轮拼的吧？”张风紧紧扒着车把手，把身体躲在副驾驶的靠背后面，免得那风一直对自己吹，“我们去哪儿？”

“蒸汽，齿轮，机械动力，问就是插件喵。”塔菲笑着回答，“之前袅袅不是说，失踪的人类很可能是被吸血鬼抓走了吗？那么就直接去找吸血鬼问吧，他们说不定知道呢。”

直接去找吸血鬼么……

“看那边，有只好大的鸟。”陆袅袅突然说道。

塔菲扭头，就发现了空中飞行的那九头大鸟，模样甚是奇怪，于是她一只手控制方向盘，一只手摘掉墨镜，拉下护目镜，仔细端详着。

“上面是不是还有个……人？”张风眯着眼睛，但无奈距离实在是太远，根本分辨不出，“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这体型，的是雕。”

“人身，鸟爪，四对翅膀一个尾巴，九个蛇头，是山海经里的鬼车。哇，撞见神兽了。”塔菲突然变得兴奋起来，然后猛打方向盘，直接控制老爷车往那鸟开去，“上面坐着一个吸血鬼，真是一举两得！走，这个绝对不能放过喵！”

“诶？为什么？”张风完全没有理解塔菲的逻辑，“我们不是要找吸血鬼问吗？和人家打干什么？”

“打服了才好问话呀，而且这里是东南角，见面哪有不打架的。”塔菲持续加速，把档位挂到最高，然后按下了自动驾驶的按钮，起身一脚踩在了副驾驶上，“张风，准备射击，塔菲要直接把那鸟和吸血鬼拉过来！”

“诶？”

“诶什么诶，开打了！”塔菲兴奋地抽出游标卡尺，对准了目标，“赶紧跳车。”

陆袅袅提早一步反应过来，举起魔杖瞬间变身，然后拉着张风从车上跳了下来，翻滚到一旁的枯木后躲好：“疯女人！”

塔菲手中扣动游标卡尺上的齿轮，同时对着虚空一划，那大鸟就瞬间随收缩的空间来到了近前，同时被直接砍断了半边翅膀，伤口喷着血流，跌落在了地上。

“鬼车！”大鸟身上的吸血鬼呼唤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愤怒地望向塔菲，直接冲了过来，“该死！”

“为什么一定要吸血呢？”塔菲手上游标卡尺再次一划，身前便如魔法般突然出现十几米宽的深邃沟壑，“自己努力养活自己不是更有成就感吗？对付寄生虫就是要重拳出击喵。”

吸血鬼见状，也是愣了一下，但还是一跃而起，直接跳过了沟壑，继续对塔菲发起攻击。而塔菲也是再一次挥动游标卡尺竖切，将吸血鬼的身体斩为两段。

然而，和之前的史莱姆一样，女吸血鬼将全身化为流体，完全化解了攻击，空中靠近的同时令血液重组，构成原本的人型。但塔菲也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她后撤一步让出空间，另一只手抬起，便有一个巨大的齿轮凭空出现，喷射出大片的高热水汽将吸血鬼击飞。

“不管用喵。”塔菲又用游标卡尺的空间改写，将吸血鬼推远，再次挥手，后方便传来一声巨响，“嘿！”

原来是那台老爷车，其构成的黄铜齿轮在一系列的变化后，重组成了一台固定基座的巨型迫击炮。仍然是水热蒸汽，推动炮弹发射，在恰当的时机狠狠地命中了被打飞的吸血鬼。

不仅是车，还是个移动炮台？

“身体元素化形，来躲避物理攻击，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所以塔菲只要盯着空挡打就行了喵。”塔菲对着无人机的摄像头比了一个耶的手势，即使是这个时候也不忘自己的直播，“感谢雏草姬的SC和打赏，塔菲回头退了游戏再念喵。”

倒在地上的鬼车慢慢地爬了起来，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停止了流血，虽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飞起来也是相当勉强了。另一边，身上已经出现烧伤的吸血鬼，强忍疼痛绕到了塔菲的背后，趁后者还在对镜头说话，手中猩红大剑猛地劈下。

当。

“你还得再加把劲。”塔菲背对着吸血鬼，右手握着游标卡尺，从后颈绕过，十分轻松地架住了攻击，“吸血鬼小姐。”

“可恶，你到底是什么人？栉风沐雨的干部吗？”吸血鬼不断地挥舞手中大剑进行攻击，然而每一次都被塔菲完美招架，“人类终于要和我们魔族决裂了？”

“啊，不，塔菲不属于任何工会和组织，塔菲不代表任何势力，塔菲，一直是一个人自己玩儿。”塔菲微笑着答道，抵挡攻击地同时，脚下步伐如舞蹈轻盈，一点点后撤，将战斗引导向张风藏身的地方，“栉风沐雨是什么，塔菲不知道哦。”

陆袅袅见状，知道塔菲是在逼自己和张风加入战斗，于是只好冲出去，对企图从空中逃跑的鬼车发起了攻击。

“快跟上，打赢了再说！”

虽然感觉有点不讲逻辑，但张风还是跟着陆袅袅跑了出去，他找到一块大石头，趴在上面，从储物水晶里拿出一台反器材狙击步枪，架好，瞄准了空中的目标。

陆袅袅也举起了魔杖，身后就有数十个篮球大小的魔力弹凝聚，如防空炮般，随时准备发射。

“鬼车！小心！”吸血鬼转头大声喊道，“还有两个人朝你过去了！”

“这个时候分心吗？”塔菲嘴角上扬，露出痴狂的微笑，她抬手一扬，猛的击飞吸血鬼手中的武器，随后收了游标卡尺，扭身幻化出猫爪，对着吸血鬼的躯干和脸颊就是一顿猛挠，“好似喵！”

噌噌噌噌噌。

砰！

咔哒，退弹。

天上多了一只没有翅膀的鸟，地上多了一位满脸是伤的吸血鬼。

“没见过。”脱力的吸血鬼瘫坐在地上，她看着画像，许久，摇了摇头，“姓王的多了去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栉风沐雨？他们刚做完人口普查。”

“这个委托应该是要求保密的，毕竟委托人也没有这么做过。话说，真没见过？”塔菲有些意外，“在东南角这种是非之地，骑大鸟招摇过市的吸血鬼，塔菲还以为你肯定是殿堂魔族，至少是干部级别的高管呢。”

“我是镜壁魔族，名字叫伊莉莎，不是殿堂魔族，虽然殿堂现在的确是强势主流……还有，我虽然是吸血鬼，但我不吃人。”吸血鬼这样强调，“我的确是干部，但你……永雏塔菲是吧？你这么厉害，没被栉风沐雨收编？”

“塔菲，你太冲动了，哪有一上来就乱打人的啊。的亏不是殿堂的名人，不然你可就闯大祸了。”陆袅袅一边给伊莉莎和鬼车施加治愈魔法，一边说道，“现在魔界就两大魔族势力，殿堂魔族和镜壁魔族，哪个都不好惹啊。”

“听起来像是两个□□。”塔菲歪着脑袋，说道，“一上来就打人怎么了？这里是东南角，打架死人才正常。昨天那些地精不也一样？又没事儿，反正又没打死。”

“很疼啊！”鬼车怒道，“翅膀再生很花时间的！”

“嘿嘿，至少现在已经确认了，只要认真起来，塔菲依旧是王牌级的！昨天输给史莱姆只是意外。”塔菲拍拍平平的胸脯，骄傲地说道，“继续往里走吧，看看还有没有人脉比较广的魔族，能帮我们找到人，或者开个死亡证明。”

“等等。”伊莉莎突然说道，“西区有我们的据点，我直接带你们去那里吧，墓园的名录墙上如果有名字的话，就能证明死亡。”

“墓园？东南角的西区还有墓园？真的假的？”陆袅袅也是第一次听说，“一般来说遗体不都会送回内陆吗？而且就算有人死在东南角，怎么可能会有地方统一记录呢？这地方是无政府区域啊。”

“西区有一家全岛唯一的公共诊所，那里收治所有东南角的伤患，也负责丧葬事宜。进来的时候不是签了生死状吗？如果出意外，死在东南角，魔界政府概不负责，然后你可以选择让遗体留在东南角，或者送回去。”伊莉莎这样说道，“其实不少人来东南角，是瞒着家属和亲友的，所以他们基本都会选择死后不送回遗体。于是西区诊所就忙起来了。”

“为什么呀？”

“魔族追求刺激，想葬在东南角可以理解，人类的话，可能是觉得这样死了遗体送回去丢脸吧。”伊莉莎想了想，这样说道，“你们没了解吗？进来的时候没签手续？”

“还真是。”张风无奈地点了点头，指了一下塔菲，“这个侦探要在东南角开直播，记录我们的……旅行。因为不能被发现，所以我们是坐飞空艇进来的。”

“不能被发现？可是你直播也是播给大家看的呀？刚刚战斗那么激烈，这样血腥的画面播出去也没人发现吗？”伊莉莎好奇地问道。

“没事的，有认知滤镜。”塔菲很自信地说道，“它会自动过滤一些出戏的东西。伊莉莎，休息差不多了，就带我们去西区吧，去诊所找人。”

“嗯，如果你要找的人他的确最后是在东南角出现，那他如果受伤或者患病了，肯定是要去西区诊所接受治疗的。”伊莉莎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名录墙上没有，我叫医生帮你开死亡证明，你拿回去骗骗工会的人也足够了。”

“好耶，这样八十万的佣金就肯定可以拿到了！”塔菲兴奋地说道。

“那你们之后也不要再对我和鬼车发起攻击了……”伊莉莎轻叹一声，“今天真是运气不好，本来是要和阿娜碰头的，结果却遇到你们。”

“塔菲，可以的话你最好跟别人道个歉。”张风忍不住说道。

“对不起喵～塔菲以为东南角是可以随便打打杀杀的地方……下次会提前打个招呼的喵。”塔菲吐吐舌头卖了个萌，拍拍手，将老爷车叫过来，一下跳了上去，“先上来吧，养伤可以回去慢慢歇，先去把东西搞到手。”

于是张风和陆袅袅扶着两位魔族上车，因为鬼车身体很大，占据了整个后排，陆袅袅只能以魔法少女的形态，抱着张风跟在车子后面飞。

方向调整向西，然后就挂了自动驾驶，塔菲重新回到摄像头前和直播间的粉丝互动，后面的张风和陆袅袅又聊了起来。

“话说，东南角这种地方，还有人开公共诊所啊，一定很不容易吧。”张风问道，

“还好。最开始几个月还有人砸店惹事，后来就慢慢变得和平了，现在的西区诊所，和港湾安全区差不多，基本上禁止暴力的。伤员也能得到照顾。”伊莉莎坐在副驾驶，歪头看向后排已经睡着的鬼车，说道，“现在镜壁魔族的高层也正式入驻那里，把总部迁过来了，没人敢惹事。所以到那里记得礼貌一点，尤其是你，永雏塔菲，一副吊儿郎当的，该严肃的时候就把笑脸收起来。”

然而塔菲还是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地直播，就这样对着摄像头聊天聊了四五十分钟，期间还讲了不少让人听了忍俊不禁的荤段子。

“拜拜喵，拜拜喵，耶诶～”塔菲像雨刷器一样挥挥手，最后下播，收起了无人机，“从流水数据来看，这样的模式很不错呢。”

“不是，还真有人花钱打赏女主播啊？”陆袅袅作为一个女大学生，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你收到了多少钱？”

“三千两百块钱，扣掉平台手续，入账一千六。”塔菲嘿嘿笑道，“随你怎么说吧，我确实有很多缺点，以及该骂的地方，但，赚钱，不寒碜。”

“一个早上就有一千六？真的假的？”陆袅袅惊了，“今天是工作日吧？哪里来的那么多富哥富姐，不上班上学看你直播？”

“放暑假了，人多正常。但是早上……”张风看着手机，有点理解，也有点无法理解，“一般不是晚上才是黄金时间段吗？我刚刚看你直播间，发弹幕的都有一两百人，实际得有快一千吧。”

“处男都喜欢看塔菲晨播，嘻嘻，二次元的钱就是好赚喵。”塔菲笑着又随手讲了个荤段子，这好像已经是她的天赋技能了，“塔菲以前最巅峰的时候，一个月固定十三万打底喵，还不算其他流水，广告和周边。”

“不愧是八十万粉丝的大主播。”伊莉莎凑过来，看着张风的手机画面，说道，“人类的这些娱乐在魔界的传染力实在是太强了，嗯，塔菲，你不是魅魔真可惜。”

“现在东南角的最佳直播模式啊，就是猎奇 血腥 战斗 现实主义讽刺，都是观众喜欢的东西。缺的互动和聊天我自己正好擅长，偶尔也能讲点荤段子提提神。”塔菲总结道，像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再次露出诡异的微笑，“如果顺利的话，三天结束这个委托，剩下来这段时间，都可以继续在东南角直播玩喵。”

“诶？为什么？”张风愣了一下，问道，“如果能开到死亡证明的话，那就赶紧回去啊，继续找下去找到王某本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吧！”

“你不是付了两个月的房费和佣金吗？塔菲感觉在这里也挺有趣的。嘿嘿。”

“现实主义讽刺是什么？”出于好奇，陆袅袅问道，“你的直播那么抽象吗？”

“假装自己是一个批评家就好了，大家喜欢看有内涵的东西——即便你不是一个批评家，所谓的内涵和深度，也只要看起来有就行了。”

“啥。你是打算见到一种魔族就要挑刺锐评吗？”伊莉莎意识到了这个主播到底是要干什么，“你这样很冒犯啊，魔族和人类一样，本性善恶也是看个体的！”

“确实，但是大家喜欢看锐评，大数据是这么说的。”塔菲笑着说道，“你害怕批评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呗，我发视频基本都会打码的，也不会贴名字，并不针对谁，只是让大家看点喜欢看的乐子罢了。”

“这也太抽象了……”

“当代互联网就是这样，如果冒犯到你了，我道歉，但实际上，这也是相互的——你也可以在网上骂我呀，塔菲平时被骂的已经够多了，我已经心平气和地接受自己的缺点了。”

张风本来想说什么，但感觉，也许自己不用多管闲事，干涉他人的想法。

塔菲有自己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