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迷途，齿轮街奇谭 第31章 离开洞窟

两年后。

具体过了多少天，张风不知道，只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在石头上刻一个划痕，正字渐渐的多了，七百天就这样慢慢地过去。

真要说，晚上，也不是那么确定吧，像是流落荒岛的鲁滨逊，张风总感觉自己有好几次，睡过了一整天。

guri给的MP3是张风唯一现在还能正常使用的用电器，也多亏了那是魔力电池供电，不然早就和他的手机一样，完全没电了。

几百首的歌，一遍遍地随机循环，最喜欢的果然还是《谁家》，要是没有这个MP3，自己绝对会在这两年里疯掉吧？

guri是不是把自己忘掉了呢？她给的食物早就吃完了，水壶也是。张风没有主动找路上去，毕竟那四十万，还没有还清，自己可不能忘记最开始下来的原因。

从第四个月开始，张风就开始喝洞窟里的露水，捕捉蛇和蚯蚓，任何活的动物充饥了。从不适应的反胃到现在无感地下咽，他付出了很多努力，也逐渐地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

像野兽一样潜伏，扑向猎物，生吞活剥，偶尔生起一把小小的火，烤点肉煮点汤，张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类了——更像是魔族。

可魔族也不是这样的……吧。

自己算是人间失格了吗？不对，这里是魔界，是地狱，是东南角的海底，硬要说，早在比尔酒店欠下四十万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人间失格了吧？现在，应该是第二次失格。

可自己确实变得更强，更独立了，但这是好的转变吗？精神上的孤独，和□□上的劳累，双重痛苦无时不刻折磨着张风，只是因为他承受的时日久了，才没一开始那么狼狈……

作为两周年的纪念，张风特地洗了个澡，又剃胡理发，将自己的身体清洁干净。好在下来的时候，储物戒指里还带着许多家当，包括换洗的衣物，虽然两年下来也都磨损很多，但凑出一套没褪色的，完整的衣服，还是可以的。

guri没回来，张风只能自己粗略计算，现在挖到的矿物可以换多少钱。考虑到一些岩石成分还要被扣除卖价，他都是往低了估，但现在，应该也差不多够了。

现在他在七十层左右，两年挖下来的经验是，晶体和黄金，各类矿石的总量在这个洞窟里显然是有限的，并不存在什么越往下矿藏越丰富。反而是倒过来，张风在深层挖了那么久，找到的比起浅层更少。

也可能是中途水晶检测器坏掉的缘故吧，张风挖到现在，大概还差四万块钱。

一个中型晶体矿脉的价钱，如果运气好，两个星期就能搞定，运气不好的话，可能又要一两个月。

其实不必那样，水晶不只是原石能卖钱，加工成品的储物水晶也能卖。所以，把自己有的储物水晶也卖掉，应该就能凑齐这四万块钱。

在洞窟的两年里，张风也学着当初的珈蓝，有去搜索因为各种原因死亡的矿工的尸体，发现了不少遗物，其中就包括了许多镶嵌储物水晶的戒指或者腰带——除去保留的自己用的两三个，加上这些，应该够了。

整整两年，终于可以和这里说再见了。

更衣完毕，张风来到自己休息的小石穴，用魔法作出微光团照明，开始整理身上的储物水晶，有不要的东西都扔掉，尽量可能多的把储物水晶整空，好拿去卖。

很多大学和社团活动的东西，反正自己已经没学可上了，都丢掉吧。张风心里这样想着，把那些教科书和练习册全都挑出来，丢到洞里。

突然，他的目光落到一个小小的铁凿子上，边上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一个同样木头的小雕像。

是陆袅袅的全身像。

木雕，是自己从小的爱好，后来因为父母管教严，以及其他原因荒废了，大学里因为闲有重新捡起来，但也没有坚持多久。雕过很多小动物和人，最满意的肯定不是这个，但为什么特地留下来保存呢？

没动过的原始木料也还有，张风默默地拿过来一块，久违地用凿子和锉切削，砂纸打磨，逐渐找回手感，沉浸于这样单单的安宁氛围中。

guri……

张风把小幽灵像放好，又拿来一块木雕，刻出塔菲的样子，随后是青山若我，卢象森，纸鹞，甚至是王风和与薇星。

他就这样忘我地刻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目光重新落到，有点旧色的陆袅袅像上。

拿过来，缠着绷带的手指轻轻抚摸，又弹了弹。

想起guri走前开玩笑样的话，自己感觉寂寞，是因为女朋友不在身边吗？陆袅袅算是自己的女朋友吗？虽然有约定，但，总感觉，自己已经无法完成了，更没可能成为配得上她的男人。

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去赌博，网贷，欠下四十万呢？

不知道。

只是人间失格，在这魔界的地狱，再次失格。

也没认清自己，明确自己的感情。

可能渐渐的，也在这两年里干涸了吧，心。

出去再想。

张风整理好乱如麻的思绪，把所有木雕和工具收好，放到决定留下的储物水晶里，最后走出了石穴。

从七十层上到三十层，花了张风四五个小时，找到那台升降机的时候，还看到有人从上面下来，要往更深处寻找水晶的矿脉。挖了两年，张风也知道，这个洞窟没有什么危险，可不知道那些遗骨是怎么出现的。

但是能看到活人，张风仍倍感亲切，矿洞里人类或魔族交谈的声音，木头支架和照明的灯光，这些久久未见的文明标志，让他感觉舒心不少。

张风习惯性地蹲在升降梯的角落里，静静地看着一层又一层的矿道鱼骨，从自己的头顶出现，又迅速远离。

升降梯到地上的时候，日光灯突然照来一抹金色，在习惯了矿洞黑暗的张风看来格外刺眼。张风抬起手遮着眼，好一会儿才适应，慢慢地走出去，一只脚踏在坚硬的大理石地板上。

干燥，温暖，舒适的空气。

“嘿，别挡路。”

张风被一个大汉撞开，他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站着，挡住别人走路了，于是他赶紧让开。想要说几句道歉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张了嘴，声音却没能发出来。

是太久没和人说话了吗？

张风摸摸喉咙，阿了几下，略有忐忑地走向正门的登记处，又看到了那位名为霜雪的人鱼，随后就将储物水晶拿出来交给她。

“啊，是你……才下去两天，怎么挖到那么多？”霜雪检查了一下储物水晶，惊讶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手……”张风感觉还不是很适应，努力地想要说出流畅的言语，“手吗？”

“嗯，受伤了？哇，两天挖了那么多水晶，能卖不少钱呢。”霜雪再次感叹。

“只有两天吗？”张风的惊讶只比霜雪更大，“正好……两天？”

“当然了，你在洞窟里忘记了时间吗？也是，第一次去的话，容易这样，那下面太黑了。”

“……洞窟的下面，时间的流动速度很慢。甚至是越往下面越慢。我感觉应该有两年了。”多亏霜雪注意力全在储物水晶上，和自己说话也比较有耐心，张风现在感觉说话的感觉慢慢回来了。

“……好像是有这样的报告。你是在多少层挖的？”

“大概七十层。”

“这么深？！”霜雪张大了嘴巴，又抓过张风的手，摸了摸，说道，“你在下面一个人挖那么久，没有遇到危险吗？”

“诶？这下面，不是挺安全的吗？”张风下意识地反问。

“那是因为莉莉姐和珈蓝大人一直有在清理，三十层往下的洞窟盘踞着许多可怕的怪物。很多冒险者和矿工都因为过于深入而死于非命呢！”霜雪这样说道，“看来你是运气很好啊，竟然没有碰到坑道虫。”

怪不得珈蓝那时候在洞窟里急匆匆地跑上跑下，还说她在工作很忙。自己深入七十层没碰到任何人类魔族或者怪物，看起来的确是很幸运了。

坑道虫是什么？张风感觉自己还是不要了解这些好，毕竟，自己也绝对不会下去第二次了。

手上绑着绷带果然还是太显眼了，之前洗澡的时候也没敢拆下来，用了那么久没换，估计都有味道了吧？现在还是有轻微的烧灼感，以及阵阵的刺痛，为了压住这种感觉只能用绷带压迫……之后找个医生看看吧。

“这洞窟那么深，是不是通向别处？”张风问道。

“能通向地表，但我不建议你那么走。外面还很危险的。”珈蓝从旁边走了过来，她盯着张风，目光停留在他的双手，说道，“感觉你和之前遇到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在张风主观看来，被珈蓝暴揍是近两年前的事情了，但那时感受到的可怕实力差距，仍然深刻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在洞窟里两年劳累，身体也锻炼了不少。”张风下意识地后退，低头，语气中带着些许诚惶，“好久不见，镇长大人。”

“我听莉莉说了，你是那个威尔士侦探介绍来的，赚完钱准备回去吗？”珈蓝靠在柜台上，瞟了一眼还在算账的霜雪，问。

“嗯。”张风点了点头，“还有个小幽灵跟我一起来的，我想先等她回来。先租个旅馆休息几天再走吧。”

“听说现在联合政府在集结兵力进攻异染？”珈蓝问。

“是的，本来我也是跟着他们去的，因为之前也有些摩擦……”张风这才想起，同时也发现，他们好像和异染没有绝对的敌对理由，或者说没有直接的死仇，“我的同学和老师原本也在讨伐的队伍里。”

“后来你惹事儿了对吧。就你这个实力，要去地表很难啊。”珈蓝不客气地皱眉道。

张风只能无奈地笑笑，并不回答。

“一共五十六万三千，已经转到您的ID账户上。”霜雪抬头，将几个已经清空的储物水晶还给张风，“您之后再下矿，就是按照正常的流程收取一半的手续费了。”

这么多？原本张风以为要搭上几个储物水晶才能勉强够四十万，但没想到居然还多了十六万。

于是张风直接去了旅馆，休息整顿，同时给自己的手机充电，打开了许久未登录的网络，查看社交平台的好友动态。

明明并没有什么更新，只是过了两天，自己度日如年的孤独却让这一切看起来那么弥足珍贵。张风有点想笑，笑自己的固执，以及软弱。

脱了衣服，躺在旅馆的床上，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融化了。

先把欠的钱还了……张风将四十万转账给塔菲，她几乎是瞬间收款，然后给自己发了一个“辛苦了”的表情包。

｛我让guri去接你，那个笨蛋肯定把你忘了，下次不要给她放假｝

｛以及，欢迎回来，张风｝

张风的手瘫在被子上，丢开手机，另一只手捂着眼，泪水止不住地流。

手背肌肉和皮肤的刺痛，像是眼角的泪，一次次提醒自己，这是永恒的伤痕烙印在身上，洗不掉的痛。

但至少从现在开始，自己能重新做人，做一个正常人，不必那么感慨，那么感动，总是哭鼻子了。

告别过去那个窝囊的自己吧，张风。

张风完全放松，睡了一觉，醒来已经是隔天早上。

一睁眼就看到guri飘飞在半空，静静地看着自己。

“……抱歉，张风，我把你忘了。”guri尴尬地挠挠脸，这样说道，“但看起来你一个人过得好像还不错啊。”

guri话音刚落，张风就抄起枕头对她扔了过去。但guri是幽灵，能自由控制身体处于实体还是非实体状态，所以那枕头就直接穿过guri，落到了地板上。

“好个头，我一个人在下面待了两年。”张风忍不住说道，“你知道这两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额，对不起。”guri解释道，“我泡完温泉后又去逛街了，就把时间忘了。”

“这个就不还你了。”张风把MP3拿出来，一边展示着，一边说道，“你品味还不错，要是没有这个，我估计早疯掉了。”

黑色的MP3因为经常使用，外漆都磨烂了，几个按钮上的标识更是模糊得不行。guri看着MP3，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我们走吧，现在去地表，应该勉强赶得上，栉风沐雨的机甲部队还在就位中，对异染的战争马上就要开始了。”guri赶紧转移话题，说道。

张风突然想起，珈蓝昨天和他说过，洞窟底部有一条路通往地表，不知道如果从那里走的话会不会快一点。于是他和guri一起去矿井那边找珈蓝，询问这件事情。

珈蓝托腮，想了一会儿。

“我跟你们一起去吧。”她这样说道，“矿洞底部很危险，独自去要是出了事，我在塔菲那里的信用就降低了。”

“你护卫我们通过洞窟吗？”张风意外地问道，没想到塔菲和珈蓝居然还是甲方乙方的关系，这就让他不禁想象那个粉毛到底除了直播，到底还有几条路子赚钱。

“嗯，我认路，带你们走也快点，不然可能赶不上开战。”珈蓝这么说着，将霜雪的三叉戟捡了起来，“我去凑凑热闹。”

“你直接参战？”guri惊讶地问道。

“嗯。霜雪，你去找莉莉，告诉她我离开几天，洞窟和镇上的事情就交给她了。”珈蓝单手将三叉戟转两圈，一划地面，勾出一道几厘米深的沟壑，“你的三叉戟借我用用。”

霜雪想说什么，但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看样子消息已经传开了，地表的战场，只会更加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