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猫男友 第25章 第二十四章

阎王与判官正吻得难分难舍之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手指节制而有节奏感地扣在木框上，“叩叩──”两声。

一位年龄约莫四十岁，穿着旗袍、气质隽雅的服务人员站在包厢门口，却不料撞见了两人唇齿交流的现场，她脸上的诧异只维持一秒，很快便低眉顺眼道了歉，快步离开了。

判官将人给放开，手指轻轻摩娑对方的嘴唇，擦去上头暧昧的痕迹。

阎王咬了一口他的指尖，礼尚往来，拿了块绿豆糕递到判官嘴边，判官眉头轻蹙，还是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阎王问道，顺手将剩下的全塞自己嘴里，绿豆糕入口即化，豆泥的香气和糖的适配，实属满分的茶点。

可不知是否方才月老尝过，阎王对它的评价只是普普通通。

判官的评价则是一如既往，“不错。”

过了约莫一刻钟，服务人员再次前来，询问是否需要添加茶水。

阎王像是才想起正事，低声问判官道：“他来了吗？”

判官点头。

于是阎王扭头对服务人员笑道，“不用了，帮我们结帐吧。”

“是，请稍等。”服务员转身回到柜台拿帐单，离去时还耳尖地听见了那位脸上挂着笑，看起来人很好的男子说道：“还劳烦人家小姑娘跑那么多趟。”

表面皮囊看着比两人大的服务员：“……”他说的小姑娘是我吗？

结完帐后，两人前脚刚从门口离开，后脚便又出现在茶馆某包厢内。

正慢慢品着茶的黄仑山被吓了一跳，手一抖，茶全翻了。

他顾不上为烫得通红的手指降温，起身便想往门口跑，可惜出路已经被叛官给堵死、无路可逃。

黄仑山走投无路，情急之下他手指伸进自己的背包中拿出许多符纸往判官身上丢，然而……毫无作用。

他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难道自己的法力下降了吗？

阎王朝他逼近，“好久不见了黄仑山，道士游戏好玩吗？”

听见“道士游戏”四个字，黄仑山瞪大双眼、脸上写满不敢置信：“你骗我？”

“我骗了你什么？”阎王歪头，故意做出一副苦思姿态，“喔──你说的不会是假装受你符纸的束缚，让你逃脱一事吧？”

黄仑山双手攥得死紧、五官扭曲，气得浑身发抖，被当傻子耍了。

阎王的手虚空一握尔后向上提，黄仑山顿时感觉全身像被轮胎给套住一般，动弹不得，接着便被提握到半空中，他努力挣扎、呐喊，却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本来你要是好好和你家娘子过日子，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你竟然协助人类为非作歹、钻地狱漏洞。”阎王朝他笑了笑，“当道士捞了不少油水吧？”

黄仑山被勒得双目突出、脸色涨红，他奋力挣扎，禁锢在脖子上的枷锁却文风不动。

“全部充公了。”阎王一槌定音。

“不──”黄仑山想大喊，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啊！他挣扎得越发用力，可惜一切像是默剧电影，表情生动、音讯皆无。

阎王大手一挥，黑白无常随即出现在包厢内，“背叛地狱怎么处置知道吧？”

白无常答道：“十八层地狱巡礼三回，打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阎王点头，“带下去。”

“是！”黑无常铁链一甩，绕住黄仑山的脖子将人一拉，三人顿时又消失不见。

阎王留了足够的茶钱在桌上后，拉着判官的手也离开了。

*

第一高中。

学校教学楼一侧，上课钟声响起，黎子清擦干脸上的水滴、踩着点进教室，却见陈可彦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和刚刚吵醒他的女同学们聊着天。

黎子清紧皱眉头，有种领地被入侵了的不悦感。

他和班上同学关系并不亲近，从来没人会去坐他的位置，他不知道陈可彦异常的行为举止出于何种心态。

黎子清虎着脸朝自己座位走近，耳边还能听见同学A的宣言：“反正这星期六我会去白河市集，如果让我见到本人，我要去跟他要联系方式！”

这个话题竟然还没结束？

黎子清的脸更臭了，他站到自己的座位旁对陈可彦说道：“我不喜欢有人坐我的位置。”

陈可彦眼皮上抬，做出一副惊讶状，“班长记错了吧，这是学校的公共资源，不是你的，大家都能使用。”

他声音故意放得很大，全班同学沉默关注、不敢出声。

黎子清是真的厌倦这种小孩子似的幼稚把戏，他眼睑半阖、双眼斜视，像看垃圾一样盯着陈可彦，“那我如果把椅子摔到你身上摔坏了，拿班费做维修费和医药费你觉得合理吗？”

“你……”陈可彦不敢说话，他觉得黎子清真的做得出这种事。

“毕竟椅子是公共资源，是椅子这么不经摔、也是椅子害你受伤的不是吗？”

“你别强词夺理！”陈可彦大吼，他本来想站起身增加气势、却不料肩膀被黎子清单手压着，动弹不得。

黎子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你平常怎么蹦跶我都没意见，但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别再来惹我。”

说完黎子清收回手，语气不耐，“滚！”

陈可彦咬牙，觉得自己就这样灰溜溜回座位太没面子，无奈课堂老师刚好进教室，他朝陈可彦问道：“陈可彦你坐别人位置上干嘛？不知道上课了吗？”

他只好乖乖回座。

黎子清一整天的心情都很差，直到放学了也没好转。他不知道自己这股莫名的烦躁来自哪里。

同学成群结队离开教室，他慢慢收拾自己的物品，因为不喜欢和放学人潮一起行动，等了约莫十分钟后才背起书包缓步朝校门口走去。

校外成排的木棉树人行道上，一抹惹眼的身影吸引无数女孩的目光与压抑的尖叫声。

是东方凌。他等在一棵秃树旁，高大英俊的面容衬得木棉树越发黯淡无光。

黎子清一踏出校门口便看见东方凌和他肩膀上的小九，以及离自己几步距离远处，扭捏害羞的同学A和一众替她加油打气的同学BCDE。

黎子清想，他好像知道自己心情不好的原因了。

黎子清打从父母过世后，便在心门外筑起一道又一道的墙，不让探视、不愿交流。

他冷漠、敏感且易怒，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却不曾想……有人能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他的心尖上。

东方凌以非人类的姿态出现，放松他警惕的同时，又能在他脆弱时及时给予温暖。

他会在自己担心受怕时，与他分析事情发展、强势牵着他离开；在下班的大雪傍晚撑伞等在门外，斗着嘴走一段稀松平常的小路；图书馆台阶上的大猫、凤凰献祭殿里头的软声安慰以及昨日夜里的银白夜景。

他记得这些事情的所有细节──

手心中黏腻的温暖、伞下的一方天地、结实可靠的肩膀以及全身陷进猫毛中的柔软。

也许……就因为自己是他的人类使者，所以理所当然将他划进自己的地盘中。

就像教室的课桌椅，明明不是自己的，却还是被他视为所有物，厌恶别人的触碰和觊觎。

这是喜欢吗？还是单纯的占有欲作祟？

他不知道。

只是他突然想起了破败巷弄旁的亲吻，想起自己的惊慌失措和对方波澜不惊的眼眸。

是的，他想，他们之间不只是身分差距，而是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人类和地狱官员，只会是单纯的契约关系，再无其他。

他看着鼓起勇气走上前的同学A，就像看着被对方的绅士举动给迷了魂的自己，原本烦躁和带着点醋意的心情，此刻却升起了一丝同情。

不会有结果的，何必呢？

黎子清咽下嘴里莫名涌上的苦涩，紧了紧手中的书包背带，决定低头快速通过，假装没看见。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他听见东方凌礼貌又疏离的声音：“抱歉，我是真的没有联系方式，而且我等的人来了，告辞。”接着一道身影靠近自己，于此同时一只颇有重量的手已经压上肩膀，箍着自己的脖子往他怀里带。

“怎么这么慢。”他说。

小九也跳到黎子清怀里，“漂亮哥哥我好想你！”

黎子清接住小九时还能听见身后一堆不敢置信的吸气声，“班长和他竟然是朋友吗？”、“我的天！他们认识吗？”、“不是，班长竟然有朋友？”

黎子清先是顺了顺小九的毛，才将东方凌的手从自己肩膀上拨下去，“别动手动脚。”

东方凌再次将手挂了回去，态度不依不饶：“心情不好？”

黎子清装没听见，他将小九抱到胸前，用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小九的脑袋：“小九今天过得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今天有好多哥哥姊姊来吃东西，小九想跟他们一起玩，但是出不去。”小九语气一秒从开心转低落。

“是喔，怎么这样，没有人帮你开门吗？”

东方凌解释，“毕竟小九他们还养在家里，一起玩我怕有一些寄生虫、细菌之类的会感染。”

小九：“对啊，不过小九有跟他们聊天。”

两人同时说道。

黎子清依旧选择性回答，“那小九不就交了很多新朋友？”

“超多超多，数不清的多。”

这下东方凌算是看出黎子清正刻意忽略他，他拉着人停下脚步，后知后觉问道，“你在生我的气？”

“没有。”这次黎子清回很快，径自快步往前走。

东方凌虽然不懂这没来由的生气是怎么回事，但他看着黎子清气愤的步伐，不相信他的口是心非，他追上人，说：“黎子清，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次堆雪人？”

黎子清半转头，眼睑微张、眼珠子藏了大半，草草瞥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嗯”了声。

“那就现在堆。”东方凌拉着人往前，两人一前一后转过一个街角，接着身影直接消失在路上。

在黎子清反应过来前，他们已经来到了河堤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