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空荡荡，审计在阴间 第18章 中介

到了沈毓杰所说的猫狗留驻地，楚惟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动物的功德簿大多一页纸就看得过来，但清算之后又如何处理，连寇真都说不清楚。

“我只知道，有些猫狗魂魄有鬼魂愿意认养，办了证才可以进地府，其他无主的怎么处理，就不清楚了。”寇真自己也养了两只小猫，对此地的状况也是非常担忧：

“反正，我在地府里，从没看到过一只流浪动物。”

此话一出，楚惟反而不敢给猫猫狗狗都做清算了。

“先回去吧，我找个体制内的熟人打听一下。”

听说楚惟还有体制内的熟人，寇真对她更加信任了。二人相携回到摊位，不多时，楚惟的熟人，哦不，熟牛便背负钢叉，以一种傲然的姿态穿过人群走来。

顶着鬼魂们惊骇的目光，阿傍238923一屁股坐垮了楚惟打折购入的小凳。

“俺不是……”阿傍238923耳朵一抖擞，张嘴刚要说什么，便见楚惟比他更快：

“赔钱！”

“哞？”

楚惟又道：“熟人就可以不赔钱，我认识阿傍786796，你认识他吗？”

“啊——当然认识，当然认识，俺跟786796关系好得很！”阿傍238923很快应承下来，又将压扁的小凳扶正。

寇真惊呆了：“还可以这样……”

拉近过关系，阿傍238923还是走了一下过场，将早就说好的支票取出，对楚惟道：

“为冥功德事务所的员工楚惟，为了嘉奖你不计功德，为孤童清算的仁爱之心，我代表幽冥海内司第十局为你送上一份薄礼，不多，只有区区三千功德，希望你继续努力，坚持为冥魂服务的行业精神！”

一席话熟练地将个人行为上升到了行业精神，楚惟懂，谢必安懂，在场的各家事务所，自然也领会到了个中深意，神色不一。

有的若有所思，想着为幼弱清算也不是完全无利可图，至少能保证赚个好名声，走大运捡个大客户也是不错的买卖；有的则嫌麻烦，觉得楚惟阿谀奉承，地府没事找事，故意立榜样，敲打他们的不作为。但无论是哪种人，此时看向楚惟的眼神都不太美妙。

有人在猜测她是什么来头，可以和十局的阿傍谈话自如，甚至已经开始倒查起了为冥事务所是什么家底，以判断是否有人在背后发力。

楚惟对这些探究的眼神并不在意，她此时满眼都是阿傍238923，牛牛来都来了，总得再留下些有意义的东西。

“阿傍238923，我想请教你一件事。”送阿傍238923离开的途中，楚惟顺势问道：“清算过后，那些无主的流浪动物魂魄会安置到哪里去呀？”

“嗯呣？”阿傍238923没想太多，回答道：“动物功德先天不多，有鬼魂认养就进地府等投胎，如果没有……就只有销毁了，这是鬼务处非人科才会操心的，不关清算师啥事。”

楚惟不由得愣住，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更无比庆幸今天自己没有轻举妄动。难怪，沈毓杰说的是，让楚惟“照顾它们”，而不是为它们清算。

“下地狱的恶鬼都没有销毁一说，怎么就轮到销毁动物？”楚惟完全无法理解。

“ 不可冒犯地狱。”阿傍238923睨了楚惟一眼，像是责备她说话不懂事：

“恶鬼填埋，阴狱才能永沉地下。而且投胎也是要按功德数排队的，动物受心智阳寿影响，功德不多，上百年无法投胎的都多得很，加上如今这转生率……不集中销毁，俺反正是不知道该咋办，你知道不，就算知道，能处理不？”

“……”楚惟张了张嘴，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她第一次在阴间遇到无法解决的难题。

见楚惟脸色不好，阿傍238923干巴巴地给她宽心：“唉，说是销毁也不恰当，魂魄好歹蕴藏天地精灵，等积少成多，打碎糅合再投胎，也是桩好事。”

“我明白了。”楚惟兴致依旧不高，但还是对解惑的阿傍238923道了谢。

阿傍238923摆了摆手，作为地狱的生灵，他早已看尽世间百态，对于楚惟的感伤，他也习以为常：

“不要操心无关的事，多想想自己噜，俺老牛看你今天出过风头，明天该要挨打，好生想想吧。”

第二天，除了四大事务所之外，安置中心里的许多功德事务所，也扎堆搞起了免费功德咨询服务，包括三泉事务所的尹明。

楚惟的原计划是做几天免费咨询稳定客流，然后就转收费，现在大势一起，如果再要收费，反倒落后众人了。只能说的确如白无常所想，积压在安置中心的鬼魂正大幅度地缩减着，楚惟这一波，搅浑了水，却大大有利于地府清算效率。

“小姑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损人不利己，这下好了吧，大家都没得吃，你也别想吃。”尹明看着楚惟准时出现的身影，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你拉了所有人下水，所以今天不敢来了。”

“一把年纪了心眼比针眼还小，老叔叔你烦不烦。”楚惟看上去心情也不大美丽，一边慢吞吞地铺桌子搭架子，一边反唇相讥：“但凡你昨天跟我一起去，也不至于那三千功德的支票没你的份，想想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

世间最大的痛苦不是从未得到过，而是得知自己有可能得到，却因为一次选择而失去。楚惟说的没错，错过地府的嘉奖，这才是尹明最为肉痛的！

被戳中肺管子，尹明又不好发作，只撂下一句：“你今天能赚到一点功德我名字倒过来写！”

“挺好的。你每次讲这种话，我都会走大运。”

楚惟重新掏出一张崭新的广告，挂在了摊前。上面写的不再是功德免费咨询，而是——

房犬中介。

这次的广告海报内容比上次花哨抢镜了很多。

上面印绘着福字居民区的各种混乱场面，海报的正下位置，则有威风凛凛的忠犬和身手敏捷的灵猫镇场，看上去安全感十足。

海报左边写着：养狗防老，右边写着：拎猫入住。

不止是尹明，连其他事务所的清算师，以及路过的鬼魂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在干什么？审计爆改猫狗贩子？

只见楚惟又从兜里捞出一张张绘制好的动物照片，真如介绍房产一般，将动物们的名字、品种都列出，售价也十分便宜，只消个位数功德，就能签署购买协议领走。

“好端端的，怎么还有人在这里卖狗？”有好奇的鬼魂凑上来问。

“您是有所不知。”楚惟立刻热情介绍：

“就算入了地府安居，也是要分居民区的，功德高，住的地方治安好，功德有限，尤其是那些住在福字区的……可就要想办法自己保护好自己呀。俗话说得好，动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到了地府，挑选一个看家护卫的动物伙伴，大家也好住得放心安心是不是？正好我昨天清算了一批猫狗，要是大家看着合眼缘，骨折价就能带走。”

一听到福字区、不安全等字眼，许多鬼魂都竖起了耳朵。

这些与每个鬼魂都息息相关，所有人都对自己在地府未来的待遇十分好奇。尤其是当鬼魂们拿着功德簿免费咨询过后，大多数人都得到了同样的结果——入住福字区。

所以当他们路过楚惟的摊位，看到关于福字区的写实图文时，立刻警觉了。

“难道说，在投胎之前，我就得住在这种鬼地方？”

阴暗破旧、鬼口密集，妥妥的存在治安问题。这样一想，进地府之前顺带买条狗，的确是最经济划算的解决办法了！

很快就有清算结束的鬼魂上前来：“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品种的狗？我想买条强壮的，能看家护院的。”

“我也要，不用品种狗，有土狗就成，忠心好养活！”

“有猫没有？我不用看家，就是活着的时候没养过猫，现在想养只猫！”

一时间，楚惟的摊位再次成为了安置中心大热门。

许多鬼魂享受到了免费咨询的福利，正好手头没那么拮据，有需求、有购买力，不少小动物都迅速找到了下家，不必销毁重塑。

鬼魂们在楚惟这里看中心仪的动物后，寇真便将他们直接带去实物挑选，被重新认养的动物在签完契约后，就直接跟着新主人一起进入地府。

眼见挂在外面待售的动物照片越来越少，楚惟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这次还要感谢姜小满，楚惟只是给出一个营销路线，她就将海报和宣传标语一起搞定了。

“福字区有多脏乱差，我不要太清楚，楚惟你放心，保准画得他们看了都跟我一样害怕。”姜小满十分仗义：

“你弄得我也想养点主子了，以前我活着的时候养了一猫一狗，你帮我也买两只呗。”

“你这都还有些什么畜生？”一个凶煞的高大人影忽然大大喇喇地坐到楚惟面前，语气不怀好意。

楚惟美好的心情被骤然打断，她抬起头，看这人很眼熟，好像是几个摊位之外的某家清算师。

“猫狗都有啊，不过我们可是同行，我要先考考你。”楚惟飞快地问道：“假如你用事务所的公款购买了一条狗，你怎么做账？”

高个子先是一愣，又立刻跋扈起来：“我管你怎么做账！外面挂着的这些畜生我一个都看不上，你不是很神通广大吗？连地府公务员都夸你会做好事，你这么会当好人，就快去找啊。”

这是明牌来找事的了。

楚惟在安置中心高调了几天，也早就料想到会有人找事。她破坏了盈利的生态，又不和他们走同一条路，自然也会受到排斥和驱逐。

“今天没货了，明天请早吧。”思来想去，楚惟还是想忍一手。

不为别的，只怕自己接连几天闹得收不了场，剩下的猫狗们没有着落。

可那人已然打定主意，见楚惟退缩，反而得意地高声，生怕所有人听不见：

“没货？我看是你没用，因为没用才搞什么狗屁免费咨询，瞎猫碰上死耗子，出来招摇，还连累大家伙儿跟你一起干赔钱生意，自己不吃饭还要砸别人饭碗！怎么？现在看着没油水捞了，又去垃圾场抓畜生拉来现卖，什么为冥事务所，听都没听过，就敢出来坑蒙拐骗！”

“我劝你说话谨慎点，”楚惟站起身来，指了指天，四两拨千斤：“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讲话，领导很难做。”

地府背书就是楚惟最大的底气，果然，高个子听后也不敢抓着不放，又挑开另一头说：”人的功德赚不到，就去赚猫猫狗狗的，你也好意思，你们功德事务所的脸都被你丢尽了！谁以后找你做清算，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你刻板印象太重了。”楚惟两眼上下一扫量，似是不忍直视：“我看你这到处乱咬的样子，也不比猫猫狗狗高贵许多啊，打没打疫苗都不好讲。”

高个子一个拍桌：“你敢拿我跟狗比？”

“有什么比不得的？有时候人还不如一条狗呢。”楚惟抬头，直视高个子的两眼，在对方将要气得发火时，主动添上了一把干柴：

“你敢不敢跟我赌？赌你还不如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