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黄昏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宁钰慈不愿当那个给同伴带来危机的人。

而他为了挣脱这样的角色，只能甘愿回到豢养他的牢笼，为自己带上镣铐。

既然已经决定这么做了，那就只能做好。

那天宁钰慈说完那句话，最后很用力地抱了一下卫昶序，就离开储物室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也没再回去找居宥律与许善宜。

周末过后，卫昶序回到学校里，进教室的第一眼就发现自己同桌的书桌变了——宁钰慈大概是和老师讲过，重新坐回了第一排。

他慢慢地踱步到自己的座位旁边。

卫昶序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接受宁钰慈重新待他如初见般冷漠，接受他们不再是“最好的朋友”，甚至连能说上一句话的同学都不算。宁钰慈回到了高一时候的状态，杜绝与所有人交往，只埋头读他的书，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坐着，从早坐到晚。

午饭变成了卫昶序与许善宜两个人吃。

而combustion那天的表演虽然导师评分不如其他三组高，但他们几乎获得了全场观众的支持。

与蔷薇刺仅一票之差，挺入了前三。

但也止步前三。

卫昶序加上了韦东老师的微信，老师说，等他们高考结束，可以去找他聊一聊合作的事宜。

高二的最后半年于是就这样渡过了。

Mercifulness的那个账号，自从宁钰慈加入乐队之后就再也没有更新过，退出后亦然。

卫昶序失去了与宁钰慈联络的机会，于是经常在Mercifulness曾经发布过的视频底下留言，就像那些等待着Mercifulness再出现的粉丝一样。

高二升高三，许善宜为了艺考出去集训了，卫昶序也一样。

他辞去了巷的工作，用之前打工攒下的钱渡过最后一年的生活。

而居宥律开始忙毕设论文与实习。

combustion乐队所有活动都暂时停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show！乐队》确实为他们积累了不少粉丝。

无数人等待着他们重新整装复出。

一整个暑假加上开学后两个多月的时间，卫昶序都一直待在艺考的集训机构，学习更加系统的音乐知识以应对考试。

这段时间里，他没有机会见到宁钰慈。

只偶尔在很想很想那个人的时候，翻出以前的聊天记录，翻出那些他偷偷拍下来的照片，去看。

而大部分的时间，他全部都集中地用于提升自己的专业水平，以及挑灯夜读冲刺文化课程。

曾经卫昶序觉得考个过得去的艺术类大学就好，他对自己要求没那么高。

但现在的心境又不一样了。

宁钰慈一定能考很不错的分数，那么他也不能太差才行。

他得配得上那个人。

高三的时间因为集训而过得很快。

卫昶序一直到艺考结束才回到学校继续进行文化课的学习与冲刺。

彼时秋日已去，又入冬了。

“宁钰慈是疯了吧？我听他同寝室的人说，他一天只睡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

“凌晨一点睡早上六点起，王武说他每天晚上要戴眼罩隔绝宁钰慈床上投来的灯光，还要戴上耳塞避免宁钰慈早起的动静吵醒自己。”

“这也太拼了……他不会神经衰弱吗？我一天高强度学习也得保证自己起码有七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啊。”

“一模的时候他好不容易考了个年级第一……结果拿到成绩那天低血糖昏过去了。”

卫昶序新的同桌是一个成绩中等但比较八卦的男生。

下课他便能听见同桌与前排好友交头接耳的话音。

他攒起眉往第一排的方向看去。

宁钰慈脊背挺直地坐在那里，低着头，手上的笔杆动得飞快。

桌脚还摆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收回目光，卫昶序低头整理集训期间学校老师发下来的各种题目与试卷，用力地咬牙，忍下心底泛上的酸。

那晚回家，他把首都音乐学院近三年的文化录取分数线用便利贴写好，贴在自己的办公桌脚，并认真地规划了学习计划。

计划开始执行的时候，对于学习态度不端正的卫昶序来说，是很煎熬的。

每次复习时一分心，他就抬头去看坐在第一排的那人的背影。

然后重新调整状态，投入学习。

*

宁钰慈偶尔会在自己的位置上发现一些巧克力。

一开始他以为是谁不小心丢下的。但因为懒得与人说话交流，他没去问过。

只是随手把巧克力丢进抽屉的深处。

直到某天他因为想着解不出的数学题而懒得去食堂，到小卖部买了个面包便匆匆回教室，却正巧撞到了偷偷摸摸离开自己座位的卫昶序。

他才明白那巧克力是哪来的。

那天放学后，走读生随着铃响离开学校，教室里零零散散剩下几个住宿生，他们一般不写到寝室关门不回去。

宁钰慈就是其中之一。

做题做到所有人都离开教室，他才最后一个站起来。整理好要带回寝室继续学习的书本与试卷，临走前，宁钰慈很慢地从抽屉里摸出了一颗巧克力，装进口袋里。

高三的日子是很苦的。

日复一日，仿佛每天都如一年般漫长，而当这一年真的过去之后，回过头来，又似乎只一眨眼的时间。

查询统考成绩的那天，居宥律带着许善宜，难得地来到卫昶序家里，带来了从一家高级餐厅打包的饭菜。

三人久违地坐在一起聊了聊天，问了问彼此的近况。

“吃完查成绩，”许善宜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我先在心里头祈祷一下。”

“你们最近应该很辛苦吧？”居宥律关心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给我打电话。”

“你也是大忙人，”卫昶序说，“算了吧。”

“我好歹自由，”居宥律拍拍胸脯，“不像你们高中生，基本上被学校绑在椅子上天天只能读书了。”

“呵呵，”许善宜冷笑两声，“等着吧我马上也自由了。”

三人迅速解决完饭菜，来不及收拾餐桌，卫昶序便打开了电脑。

登录官网，输入考生信息。

“排名第47！？”许善宜第一个叫起来，“牛逼啊！”

卫昶序的手离开鼠标。

他盯着那个成绩，笑了。

“该我了该我了！”女孩说着，直接把愣在那的人挤开，伸手去操作电脑。

加载进度条慢慢地跑。

“我靠你第24！！”这回是居宥律的叫声。

许善宜一下子哭了。

她边哭边给家里人打电话：“妈妈我第24啊啊呜呜呜……都说了我每天早上六点就起床了……呜呜呜努力没有白费……嗯，我还要去校考的。嗯，谢谢妈妈……老爸我统考排名24！！我要大红包……”

卫昶序看着她和父母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目光落在自己放于桌脚的那个相框上。

照片上的女人依然温柔地笑着。

不知是耳边传来的情绪感染了他，亦或是脑海中此刻闪过集训时辛苦的种种，卫昶序也跟着酸了一下眼睛。

他深深地呼吸着，把那情绪又压回去。

等许善宜哭完，三人很快收拾了桌面上的残局。

居宥律把许善宜送回去，而卫昶序送走他们，再自己回到座位上，继续写没写完的历史试卷。

最近他为了赶上学校的进度，已经连续熬了很久的夜了。

办公桌上不再是堆满了音乐设备，取而代之的是一叠叠厚厚的试卷与习题。

统考成绩出来后，卫昶序又跟学校请假，赶去首都参加了首都音乐学院的校考，以及其他几个国内比较拔尖学院的校考。

成绩都不错。

只要文化课成绩能上线，就能被录取。

为了艺考的奔波彻底结束后，卫昶序也学着宁钰慈的样子，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学习模式。

*

十八岁的生日是被试卷与成绩埋没的。

为了追赶自己的梦想，就连许善宜都只是草草跟家里人吃了顿饭，没有更多的仪式。

学校为了缓解高三孩子的压力，倒是办了一次成人礼。

大家按照班级排着队走红毯，然后在礼堂里接受校领导的演讲洗礼。

六月七日，高考如期举行。

考完最后一门课，卫昶序走出考场，迎着初夏的阳光独自乘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时间联系了喻卓卿，商量了打工事宜。

回到家里，卫昶序盯着自己一片狼藉、堆满了书本与试卷的办公桌，很长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放下自己手中装着证件与文具的透明笔袋，开始整理资料，联系附近收废纸板的老爷爷。

一摞接着一摞的资料被搬至楼下，老爷爷拿了推车过来，推走满满一车。

解放了。

卫昶序目送老爷爷离开，回到家里，洗了个澡。

躺到床上，他闭上眼想着去找宁钰慈的计划。

现在他们结束了，毕业了，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再装作不认识宁钰慈了？

奈何最近实在是太累，卫昶序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他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八点，醒来后，卫昶序看一眼时间，不再犹豫，换了衣服便下楼打车。

怀着忐忑的心情，卫昶序走入新鹤佳苑的大门，凭着过往的记忆，找到宁钰慈的家楼底下。

他拿出手机，翻到列表里宁钰慈的名片，给对方拨去一个语音通话的请求。

卫昶序站在阳光底下，边等待接听，边望向楼上。

宁钰慈会在哪一层呢？

但一直等到最后“嘟”的一声自动挂断，他拨过去的这通语音都没被人接起。

卫昶序低头给那边发消息。

x：我在你家楼下，可以见一面吗？

发完，卫昶序继续站在原地等。

他一直等啊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终于一位拎着包的阿姨从单元楼里走出来。

卫昶序走上前将阿姨拦住：“您好，我想问一下您认识这栋姓宁的业主吗？”

“宁？”阿姨想了想，“宁哥一家吗？”

卫昶序连忙点头：“对。”

“住我隔壁呢，”阿姨说，“不过他们一家昨天晚上连夜搬走了。”

搬走了？

卫昶序怔住。

他再开口的问句都变得有些结巴：“搬、搬走……为什么？”

“具体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啦，”阿姨说，“就听说是搬走了，不住在这边了。”

“好吧，”卫昶序低下头，“谢谢阿姨。”

他往后退了几步，给女人让出前进的路。

卫昶序有些失魂落魄地走到小区中央的花园。

他在自己曾经与宁钰慈坐过的那张长椅上坐了很久。

低头打开手机，目光垂落在宁钰慈的头像上，他有些出神。

宁钰慈搬走了，一声不吭的，一句话也没有跟他说。

怎么可以这样子。

那他以后，该去哪里得知这个人的消息呢。

初夏的阳光直直灼热地照射在少年的背上。

仿佛有重量。

把那原本挺直的脊背一点一点压弯了，卫昶序抬手捂住发酸的眼睛。

直到许善宜打来电话。

“卫昶序，来排练室吧，我和居宥律在这里等你。”

不会虐很长的宝宝们可以放心！他们两个现在都是很喜欢对方的，只是小慈的事情只能他自己一个人处理，等他处理完就会回来找小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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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五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