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驱魔人[玄学] 第16章 第 16 章

帝静梵丝毫不知自己的出场有多惊悚，目送秦志明鬼影飞奔，脚步甩出残影远去，她眉头一挑，干脆使劲掰开狭小的镜口，一跃而下。

还没等她站稳，前方不远处就响起一道声嘶力竭的惊恐呐喊：“又来一只鬼，救命啊！”

定睛一看，是吓到花容失色的卓飞燕正梗直脖子尖叫，她抓住傻在原地的秦墨的手臂剧烈摇晃：“你快施法，快救我出去！”

帝静梵：“……”

“啊啊啊啊鬼啊——”狂奔的秦志明从秦墨身旁迅速掠过，留下一阵仓促的尖叫，他掌心捏着的手术刀闪烁的锋芒差点刺痛秦墨眼睛。

秦墨麻了。

……兄弟，你也是鬼好吗？

很显然，能让嚣张到追着他们跑的人吓成这怂样，绝对不是好惹的角色，而且，看模样就非常可怕。

下一秒，他果断甩开卓飞燕，立即拉起王思明的手狂追秦志明而去。

秦志明是镜鬼，界域哪里安全只有他知道！

两人速度极快，一眨眼没了影子。

徒留帝静梵、无语凝噎的卓飞燕和地上昏迷的徐嘉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脚步踏过镜路，滋溜滋溜的摩擦声中只听到蒙圈的王思明问道：“徐嘉怎么办？”

而秦墨只是镇定地回：“现在这情况，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咱先溜为敬！”

帝静梵：“…………”

诡异气氛中，帝静梵最终嘴角一抽，冲卓飞燕反指自己，没忍住发出灵魂质问：“我有这么可怕吗？虽然我的确是来找条鱼吃，但也不至于屁滚尿流吧？”

打个照面就跑，这难道就是正道中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绝世大恶魔。

卓飞燕：“……”

卓飞燕心碎地颤了颤，双腿一软，干脆躺地装死。

帝静梵真的生气了，面无表情凝视几秒装死还在打寒战的卓飞燕，许久才抬头。

遥遥望向远处烛光摇曳的小屋，她眼眶中的黑火逐渐暴躁了起来。

这座广阔又无限的界域里，除去无处不在的镜子还有很多东西，恐惧、贪婪与怨恨的情绪见缝插针，还有一缕不属于精神充沛者的微弱呼救声，以及一道专属于佛门出品的法器气息。

帝静梵抬手端详自己的佛珠，不说同宗同源，根据感应来看，似乎也是一种屏蔽气息类的法器。

但不止，遍地阴气中还隐约有生机的流动，她更倾向于是一种联动了聚灵和屏蔽效果的东西。

这也是，她决定出手的最根本原因。

“怪不得……”帝静梵突然眯起眼，低声喃喃道：“原来找不到方位，是因为法器。”

佛门气息，简直不要太深刻入骨。

可这种好玩意，怎么可能会在一只镜鬼手里？

细思一瞬，帝静梵施法掩盖佛珠，在嗅取弥漫雾气中的情绪后，突然抬手从中拉下一缕代表着恐惧的深红色气体，同时伸出左手，圆润的白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

明明是无形无状的气，在她掌中竟像是一条细细的线，线身微震，随即迎风变粗，瞬间贯穿整个界域，直接洞穿远处小屋。

假如秦墨没走，一定会惊得双目瞪出，因为这是记载中只有临门一脚成仙的玄师才能做到的事，别名三千抽取术。

然而，他人需凭借术法，唯独帝静梵不需要。

世界五彩缤纷，物理与玄学意义上均是如此，但只有她能看见情绪的颜色，能吃能看能闻，这就是她与生俱来的能力之一。

帝静梵懒得追上去找人，握住粗壮结实的红线，简单粗暴地往后扯。

刹那间，整座界域地动山摇。

镜面世界开始坍缩，仿佛纸做的棒棒糖，有一只手捏住糖棍往外抽，四周天地瞬间皱巴成了一团。

徐嘉幽幽转醒，一睁眼看到这匪夷所思的画面，整个人直接傻了：“我靠……”

这他爹的是什么牛力气！

……

秦志明生前二十五岁，独居，性格孤僻，他长得丑，自从几年前被相亲对象拒绝，没忍住情绪尾随并怒揍对方一顿后便爱上了虐杀的快感。

他喜欢看自诩高傲的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哀嚎，更喜欢他们用惶恐的目光亲眼看着自己被杀害的场景。

这会让他体会到一种无与伦比、掌控生死的快感，这让他的存在变得意义非凡。

二十一年前，秦志明出门买镜子，顺便寻找下一个猎物时偶遇了一个神神叨叨的老太婆，她扬言他马上要死，于是特意赠送了一件可以死后聚灵的法器，声称他是命带邪煞之人，只要佩戴法器在身，死后也能继续杀人，直至修炼成仙。

他没信，但他真的死了。

活生生被烧死在镜子店里时，他仍在回想刚才跑过身边的女人身上的芳香，他觉得把那个女人杀死在镜子前，一定是件非常快乐的事。

等他再睁眼，商场已经被烧得黢黑，茫然的亡魂遍地，而他却身处在一块埋在灰中的镜子碎片里。

“也许我真的能修炼成仙？”那天秦志明心中顿时壮志踌躇，发誓一定要多杀人。

然而商场却空置了，他无法离开，只能在这里徘徊玩弄亡魂，直到很久以后才有人来重建，他杀心旺盛，两周内杀了七八个人，没想到最后却引来了一个姓路的玄师。

被镇压的第二天，他又见到了那个神秘的老太婆，她目光垂怜神圣，像是看到婴孩初生那般喜悦，慈爱地为他指出生路。

后来，秦志明日复一日撞击阵法，好不容易终于逃出来，新的商场已经建立了起来，生机勃勃，到处都是过的光鲜亮丽的活人。

【冲破阵法的那天，你可以为所欲为，最好引一个厉害的玄师前来，撕裂他的魂魄，你就能成仙】——

他始终铭记老太婆的话，于是杀了香水店的老板，等待猎物到来。

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碰上了一个、一个打个照面就让他灵魂深处都在颤抖的怪异女人！

回想起那张怪异的魔鬼面孔，秦志明脚步更快，火急火燎推开小屋的门。

一进去，他立即用背死死抵住木板，恐惧在心中急剧扩张。

冷血动物对危险有着天生的直觉，他非常肯定，见到那女人的第一秒，意识深处泛起极其鲜明强烈的嗜血压迫感。

换句话来说，她好比邪恶之主，所有阴暗邪恶的人或物都将无条件服从。

这是潜意识里、无法抗拒的本能。

“叮当——”

忽地，前方传来什么东西撞击镜面的声音。

秦志明神经兮兮地抬头，只见被捆成麻花正试图扑腾的卫语映入眼帘，她满头是血，躺在血泊中哀哀叫唤，像他曾杀过的每一个人。

他蓦地松了口气。

这是他复刻生前专门用来杀人的小屋，陈设简单，摆满手术刀的小推车正对一面两人高一人宽的镜子，旁边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四方桌。

桌上摆了一排小镜子，其中三面，被他玩弄到几乎麻木的火灾亡魂在镜中飘荡，目光哀怨，声音微弱。

压抑的气氛中，秦志明忽然想起那个叫秦墨的人似乎很厉害，起初来的六人中就他没中幻觉，所以他才亲自出手将他拉入了鬼域。

现在……他狭小短细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道精光，现在只有快点杀了他就能成仙，就能离开商场！

这是唯一的办法，除非傻了才会亲自对上那可怕的女人。思及此，他紧握手术刀，上前准备释放最后三只亡魂。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厉喝：“电母雷公，速降神通，雷法！”

秦志明倏然回头，眼中却爆射出一阵刺眼的紫色雷光，落在地上的影子映亮了他被冲飞的淡薄鬼身虚影，眨眼间木门轰然碎裂。

来人正是秦墨。

他挥去乱飞的木渣子走进来，目光阴郁地垂视着摔在地上的秦志明，身后跟着同样冷漠的王思明。

直到近距离接触，秦墨总算看清楚了秦志明脖子里挂着一颗正散发诡异红光的舍利子。

王思明震惊不已：“还真是法器！”

舍利子和镜鬼，无论如何都不相干的东西出现在一起，里面一定有问题。

秦墨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环视四周，示意王思明先去把卫语救出来，良久才肯定地说：“这里应该就是界域核心。”

话落，他腕间的天师钱自主脱落，心随意动下迅速组成一柄小型斧头。

斧尖直指秦志明脖颈，他语气狠辣：“谁给你的舍利子，你的心愿是什么？”

两个问题，秦志明猛然反应过来他也想赶紧离开，头顿时往后一仰，怒吼道：“你当我蠢，完成我的心愿我不就得往生了？”

他可是要成仙的人！

雷声逐渐息去，秦志明神色一狠，身上爆发出一阵汹涌的鬼气吸引注意后，转身立即扑向桌面。

正当手即将碰到镜子时，王思明也刚扶起卫语，却见秦志明忽然身体绷直，一道无形气波在他周身爆发，随即，隐约有道淡淡的红色粗线从他胸口横贯而出。

“我操！”王思明差点被震飞，好险没把卫语甩出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大地骤然剧烈摇晃起来，三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时间，小屋开始平移，同时整座界域的天地皱缩。

“愿望还没实现，鬼域怎么会坍缩？”秦墨惊慌失措扶住桌角，死死瞪着隐约可见的红线，一靠近，属于卫语心中铺天盖地的恐惧随之而来。

好半晌，他嘴里接连蹦出三个操，直接发出了尖锐的爆鸣：“这是三千抽取术？这是三千抽取术吧！不对，这比抽取术还简单粗暴！”

简直是直接抽情绪为实体，身为界域核心的小屋是径直被扯出去的！

轰隆隆——

轰隆隆——

几秒后，震耳欲聋的拖动声终于停了。

“还有点重。”帝静梵小声咕哝一句，之后在秦墨和王思明极度惊恐的目光中，随手一挥散去红线。

与此同时，小屋也化为纷飞齑粉。

转眼之间，需要费力完成地缚灵心愿才能消失的界域，就这样轰然破碎了。

所有人都回到了商场大堂。

三面镜子落地，地面横陈六个人，五个昏迷，一具阿杰的尸体。

秦墨侧眼望去，才发现多出来的是闵清流、宗星移和莫佑乾。

来不及思考，他瞬间进入戒备状态，攥紧小斧头，火速退至王思明身边。王思明也立刻放下卫语，同样从袖中拿出七星宝剑。

然而脚步声像是踩在心巴子上那般沉重，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帝静梵，她已经伸出骨肉匀停的右手，准确无误掐住了秦志明的脖颈。

而始作俑者对自己的骚操作一无所知，只见她眯着眼俯下身，用挂着泛白血肉的鼻尖在秦志明身上嗅了嗅，随即，就听她兴致勃勃地说：“傲慢、嗜杀，闻起来还挺香。”

炸裂操作、炸裂发言。

震得秦墨两人小心脏都差点爆裂。

“嘘——”地上装晕的徐嘉突然睁眼，小心翼翼冲他们比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旁边，卓飞燕抖如筛子。

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边，帝静梵眼尖看到秦志明脖子里的舍利子，啪嗒一声，她直接扯下来细细端详，半晌，眉端扬起：“果然是法器……”

意识到还有人在，她蓦地停住。

这居然是过去灵隐寺某位高僧的玩意，从前元淮之偶尔会带师门的人到封锁她的大阵外谈佛法，她记得这味道，好像是一个叫空尘的和尚的东西。

按照道理，饱含空尘高深佛法的舍利子得在灵隐寺供起来，不可能流到外面。

别说这，根据她对元淮之的了解，他也绝对会当宝贝藏起来。

所以，没想到过来吃个鱼，竟然还能发现这么有趣的事？

噼里啪啦的雨打在天花板上，外面大雨匆匆，安静到近乎窒息的气氛中，闻见阴谋味道的帝静梵笑意褪去，冷冷瞥向秦志明：“东西哪来的？”

“我……”秦志明难以相信有人可以如此简单的捏住一道灵魂，才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后，灵魂深处突然浮现一股深入骨髓的战栗。

他登时惶恐大叫：“我说我说！别杀我！”

帝静梵微微一笑：“有人快来了，我还是自己看吧。”

黑暗中，她左眼闪烁着金光的黑火飞出，一股比夜色还黑的火拔地而起，干脆利落地吞没了秦志明的身体。

黑火光芒瘆亮，秦志明甚至没能发出一声尖叫，维持着仰头呼救的姿势一点点化成灰。

同一时刻，众人耳边响起一道毫无波澜却听不清晰的冷厉声音，唯独身处火海的秦志明听见了。

她在说——

“秦志明，身负血债二十三条，罪行累累，我现在以监督者的名义，判定你永世不得超生，湮灭于世，再无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