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他们一行三人便再次乘上马车前往扶风教。
段怀风在吃饱喝足后精神好到不行,想要闭目调息,便直接动手把死皮赖脸赖在他身边不走的十七从马车车厢里推了出去给‘车夫’左护法作伴。
十七极其畏寒,便尽力缩着肩膀把自己身体团小一点,以便能好好地躲到左护法后头。
被当作挡风蓑衣用了的左护法没好气道,“我是教主的护法,不是你的护法,你给我到边上去!”
十七不想到边上去,于是他就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转移话题道,“左护法,你说咱们教主究竟是怎么回事啊?大家都说铁汉柔情,绕骨温柔,他没柔情、不温柔也就算了,他还老是跟我发脾气。他这压根就不是对待和自己同床共枕的人的正常态度啊。”
不久之前刚在段怀风那里受过气的左护法幽幽说道,“你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教主是‘铁汉’吗?”
“......说得也是。”十七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问道,“左护法,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扶风教啊?”
左护法道,“快了,最多半个时辰。”
十七闻言不禁又叹了口气,“还有半个时辰呐。”
左护法道,“半个时辰很快的。对了十七,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一个出身极乐阁的小倌,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怕我们教主啊?你就不怕他一生气直接杀了你吗?”
十七道,“他不会杀我的。”
“你就这么确定教主他不会杀你?”听了十七的话后,左护法故意夸大说辞道,“你别看教主他长得人模人样、不像恶人,其实他端的是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是个在江湖上恶名远扬的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头呢!你真不怕他?”
十七思及昨日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点段怀风穴道的事,就道,“但我一只手就能让他动弹不能啊。”
左护法的脑回路一下子跑到下三路去了,“!!!”
尚未经历过‘人事’的左护法脸刷的一下子整张红透了,“十、十七,你可千万别当着教主的面这么说,他真的会杀了你的。”
岁暮天寒,日头落得也快。
等他们抵达扶风教所在的扶风山时,日头已经彻底没了影子,只有一轮圆圆的毛月亮冷飕飕地挂在天上。
十七被冻得四肢僵硬,血管发冷,在看到暖呼呼的段怀风从马车车厢里出来后,他直接伸双手抱了上去,“教主,我快要冻死了。”
由于十七抱得太紧,双臂被箍住不能动弹的段怀风一时间竟没能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段怀风瞥了一眼杵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左护法,压低了嗓子斥道,“你快点松开我!”
十七不松开。
毕竟段怀风的身体实在是太暖和了,即便是隔了好几层衣料,他本身温暖的体温也暖烘烘地传渡到了十七的身上。
“不要。”十七一抱住人形取暖罐似的的段怀风就不想撒手,于是就凑到段怀风的耳边轻轻地亲了一下他的耳垂,软声央求道,“教主,你就让我再多抱一会儿吧。”
耳垂发烫的段怀风见前来接应的两名教众已经拎着纸灯笼快要来到山脚了,情急之下直接拿脚去踩十七的脚尖,“快松开!”
十七当即吃痛地叫了一声,“啊!”
段怀风见十七疼得跳脚,忍不住笑了起来,“叫你不听话,给我老实点!”
十七的脚早就被冻僵了,被踩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特别疼。特别是当他看到段怀风红着面颊弯唇浅笑的模样时,心里本来有的那一丝丝恼怒,也就跟着烟消云散了。
下山前来接应的两名教众不知是本就沉默寡言,还是因为天寒而不愿意说话,他们在齐齐唤了声“教主”之后,跟着便一声不吭地拎着灯笼上前引路了。
十七见段怀风没跟他多做解释,于是便不问前路地跟在段怀风的身后往前走,任凭对方将他带往他一无所知的前方。
走了大约炷香后,十七抬眸四下张望了片刻。
扶风教位于扶风山的半山腰上,山下附近只有一处小村落。即便月亮高悬,也山黑云暗,唯有教内的大片灯火和小村落的阑珊灯火遥遥相映,地僻人少,山高树密,选址选得像道观。
回到老巢、啊不是,是回到教内居所后,段怀风总算是好好地松了口气。
段怀风觉得自己马上就可以高枕而卧了,于是跟着就朝左护法使了个眼色。
左护法一脸茫然,“教主?”
段怀风见左护法跟个二愣子似的愣愣地盯着他看,根本领会不到他的意思,便只好明言道,“左护法,咱们刑堂里都有些什么厉害的刑罚啊?快说来听听。”
左护法见段怀风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往跟狗屁膏药似的粘在他身旁的十七身上瞟,当即恍然大悟。
左护法同情地看了一眼十七。他见对方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一琢磨,到了嘴边的话就拐了个弯,“教主,咱们教内厉害的刑罚是很多,但刑堂现在是空的,没人。毕竟没几天就要过小年了,执掌刑罚的刘长老,还有他那一竿子手下都已经回老家过年去了。”
段怀风闻言一愣,“我倒是忘了这茬。”
为了能给教主段怀风‘分忧’,左护法于是就主动当起了狗头军师,“教主若是想要罚人的话,不如就将人罚去清扫茅厕吧。我们扶风山上教众众多,茅厕也有不少,要想彻底清扫干净,恐怕也得费上不少功夫呐。”
听完左护法的馊主意,段怀风当即抚掌大笑,“这主意妙啊!十七,你这就跟着左护法速速离去。从明天开始,你就去打扫茅厕!”
十七立刻出言反对,“教主,我不想......”
没等十七把话说完,段怀风就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不,你想。”
十七,“......”
左护法看了一眼乐得嘴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了的段怀风,接着又看了一眼正拿幽怨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的十七,不由得讪讪道,“十七,咱们赶紧走吧。天色已晚,咱们就别打扰教主休息了。”
“走?去哪?”十七不解地问,“我难道不是跟教主一起住吗?”
段怀风道,“你想得美!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去住杂役间!”
十七不想去住杂役间,就软言道,“可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再麻烦已经驾驶了一天马车的左护法带我去杂役间的话,他一定会累坏的。教主,你就不能体恤一下左护法,让我暂时先跟你将就一晚吗?”
段怀风冷哼一声,道,“左护法人高马大、膘肥体壮,用得着你担心他会累坏?”
段怀风的话音甫一落下,左护法就毫无眼力见地纠正他道,“教主,膘肥体壮不是用来形容人的。我是身强体壮,不是膘肥体壮。”
“我说你膘肥体壮你就膘肥体壮!”段怀风十分不讲理地怒瞪了左护法一眼,“你是不是也想去扫茅厕啊?”
左护法,“!!!”
左护法瞬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就在左护法险些将束发的发带给摇掉时,不想扫茅厕也不想住杂役间的十七轻轻地说,“教主,左护法想扫茅厕的话,你就让他扫去吧。现下天色已晚,咱们就赶紧就寝歇息吧。”
段怀风抱臂冷笑道,“还‘咱们’呢?谁要跟你就寝歇息啊!你要是实在不想住杂役间的话,那你就跟左护法一起去住茅厕好了!”
**惊,“教主,茅厕怎么可以住啊!”
段怀风见十七这棒槌的重点竟然不是在‘跟左护法一起住’上,而是在‘住茅厕’上,就道,“哦?既然茅厕你不可以跟左护法一起住,那左护法的房间,你总归可以跟他一起住了吧?”
没等十七开口,还是黄花大闺男的左护法就双手捂胸、表情惊恐地喊道,“教主!不可!”
段怀风凉凉地问,“有何不可?”
左护法不可置信道,“教主,属下这么英俊威武、玉树临风,你就一点儿也不担心十七他心猿意马、红杏出......”
“我才不会。”没等左护法离谱到无法无天的话说完,十七就十分嫌弃地打断他道,“左护法,我眼睛没瞎。”
左护法唇角抽了抽,“你什么意思?”
十七无奈解释道,“左护法,你想啊,怎么可能能有人在见识过教主的绝世风姿之后眼里还能看得进去别人啊。左护法,你绝对不需要担心我会看上你。”他生怕左护法不能理解他说的这个‘绝对’究竟有多绝对,于是还特意打了个比方,“在我心里教主就像是高天上的月亮,而你则像是浅水里的王八......”
“打住打住!”自取其辱到成了王八的左护法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别废话了!快跟我走,我这就送你去杂役间!”
闻言,十七转头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弯唇浅笑、心情正好的段怀风,“教主,我可不可以不去啊?我只想跟你睡一个屋。”
“谁管你啊。”段怀风轻哼一声,道,“你赶紧走。等去了杂役间你就养精蓄锐,好好休息,毕竟明早你还得早起去打扫茅厕呢。”
十七,“......”
十七见段怀风主意已定,且心如磐石般不可动摇,当即就幽怨无比地看向了出了让他打扫茅厕这个馊主意的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左护法被他看得脖子一凉,赶紧动手把他从教主身边扯开,心累无比地将人带往杂役们居住的院子里去了。
左护法在十七宛若实质的幽怨目光下干巴巴地说起了入住前的须知事项,“这个杂役院里住着的都是杂役。不过这里虽说是给杂役们居住的住屋,但我们扶风教提供的居住条件还是很好的,一间屋子就住两个人,被子洗漱用品什么的也都很齐全。对了,吃的也都还不错......十七,你别这么盯着我看行么?”
“左护法,”十七幽声道,“你就是这么对未来的教主夫人的?”
“教主夫人?!”左护法懵了,“如果我的眼睛没有瞎掉的话,你应该是个如假包换的男人吧?!”
十七学着段怀风惯常冷哼的样子用鼻子轻轻地冷哼了一声,道,“谁说教主夫人一定得是女人了?”
他说完就抬脚迈进了杂役院的院门,没再去看左护法那张在冷风中表情凌乱的脸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