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心软 第1章 粉色头盔

傍晚六点钟的C市天色依旧明亮，太阳足足照射地表十二个小时后，沥青马路已经热得滚烫。

黑色的小汽车走走停停，刚好在晚饭做好时驶进市区里的一栋三层别墅。

周家餐厅里透明的窗户半敞开，丝丝微风穿过半边窗户吹进室内，携着两米多宽的夕阳余晖。橘红的光落在浅灰明亮的瓷砖上，与附近没被阳光直照的地板形成一副明暗交错的画面。

周爸爸神情严肃地看着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周俭和周粥。在周爸爸说话之前，周妈妈看向女儿，温声问道：“妹妹，今天高二开学第一天感觉怎么样？”

闻言，周粥抬起一张清丽可爱的面容，没有立马回复妈妈的话，反而朝坐在对面的哥哥看去。

周俭低垂着一颗黑圆脑袋，额头的碎发遮盖住眼睛。灯光从头顶上空洒落，将他高挺的鼻梁照得发白。从周粥的角度，只能看到哥哥的下半张脸，倨傲的下巴透出少年独有的锋芒。

周粥眨了眨双漂亮有神的圆眼，瘪瘪嘴，说道：“有啊，但是哥不让说。”

周俭闻言头都没抬一下，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滑动。

听到这话，周妈妈笑道：“又是你哥开学典礼代表发言的事情啊。这事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那你说点其它能说的。”

自从初中开始，身为成绩年级第一的周俭每次开学都作为年级代表在全校面前演讲。演讲也没什么，主要他长着张轻易让女生产生好感的面容。

每次散会，他周围总是不明不白地被围得水泄不通，尤其是到楼梯口时，明明启理楼两边的楼梯都可以走，但那些女同学总喜欢一窝蜂往离操场更远的那道楼梯涌去，只因周俭经常走那个楼梯。

十六七岁的少年通常没什么耐心，每次周俭脾气上来只能冷着张脸、冷峭的眉眼露出不耐烦，但依旧不能阻止同学的行为。

放学回家后，这事还要被妹妹说一遍给父母听，原本没有的逆反心理随着多次念叨已经长出半人高，于是高一开始周俭明令禁止不让妹妹在家里说他在学校的事情。

周粥低下头，说道：“其他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夕阳的光影总是移动得很快，周俭坐在靠近窗户的一侧，片刻后感觉自己的后颈被晒得温热，他转头看向窗边，白色纱织窗帘的下摆微微向上飘扬，窗外已经一片红霞。

就在一片红霞天光中，时季坐在自家院子里的海棠树荫下，开始入夜的穿巷风吹在他白皙的脸庞上，送来几分凉意，他写数学练习题的思路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身后的小洋楼传来一阵劈里啪啦的炒菜声，不久空气中飘来一阵青椒炒肉丝的香味，时季加快写字速度，心想最好赶在奶奶炒好菜之前完成最后一题数学大题。

时季的右手不停地移动，笔尖摩擦纸张沙沙作响，五分钟后他放下黑色签字笔，头往后仰，靠在竹编椅背上，半伸的懒腰突然顿住。一张扬着笑容、倒着的慈祥老奶奶面容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卧槽。”时立被吓得倒吸冷气，立马坐直身体立马坐直身体，一头柔顺的黑色碎发依旧被刚刚的惊吓得微微颤动。

惊吓过后，时季恢复一贯冷俏的模样，转身朝奶奶说道：“奶奶，你走路怎么像猫一样没有声音？差点把你孙子吓傻了都。”

时奶奶笑了笑，脸上的皱纹弯出一副好看的模样，说道：“奶奶这不是看你在写练习题，怕影响你的解题思路嘛。”接着又说道：“写完就快点进屋吃饭咯。”

时季点点头，收起黄梨木桌上的数学练习册和草稿本，同奶奶一道走进屋里。

半小时后，时季看着面前已经堆成小山的饭碗，无奈地说道：“奶奶，你别给我夹菜了，我吃不完。”

闻言时奶奶板起脸，但依旧轻声细语地说道：“你瞅瞅你这下巴尖的，还不多吃一点，非得受成猴啊。”

时季的长相完美继承他爸妈的优点。五官俊俏，一双小开扇眼眸，漆黑乌亮；鼻梁直挺，两边鼻翼往里收窄；刀刻般的下巴巧妙地安在修长的脖子上。他平常笑容不多，喜欢紧绷着一张俊脸，总给人淡淡的距离感。

时季抬起左手，往外捏脸颊上的软肉给奶奶看，面无表情的脸上此时稍显无奈，无力道：“奶奶，您再瞅瞅。”

时奶奶一双含笑眼睛配合地看了看，故作惊呼道：“真是诶，从一只小瘦猴变成一只小奶猴咧！”

开学第二天，周妈妈手握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的路况，突然注意到旁边一个身穿一中校服的学生正骑着辆粉色的小电驴，于是朝坐在副驾驶的女儿问道：“你们学校学生可以骑小电车去学校了嘛？”

周粥从手机屏幕中挪开视线，说道：“不能昂，学校领导不让。”然后又疑惑地问：“怎么了？”

越靠近学校，车辆越多，车速开始减到三十以下，周妈妈说道：“你看你右边的非机动车道，那里有个男同学在骑车。书包上的小熊挂件还挺好看，我记得你好像有个类似的。”

周粥闻言望去，一个身穿蓝色校服的男生头戴着个粉白色头盔，黑色背包上的浅棕小熊穿着一条精致繁复的淡黄刺绣小裙子，小熊左眼俏皮地闭着，怪可爱的。

一秒、两秒，周粥突然睁圆了眼，惊叫起来：“啊啊啊，是时季！他居然骑电动车！不是，好巧啊！”

周粥连忙降下车窗，朝那个蓝白背影兴奋地喊道：“时季！”

时季正在骑着新买一个月的小电驴，突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朝左边望去，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同学在车里冲自己招手。

他没搭腔，转回头继续骑车。

周粥又朝他叫：“时季，早上好呀！”声音热情洋溢，平时叫亲哥都没这么热烈。

时季假装没听到那个女生的声音，抬手正了正头盔，悄悄加速。

原本坐在后座闭眼休息的周俭被他妹妹的叫嚷声吵醒，转头往窗外看去。

正是盛夏时节，早上七点多的阳光直照在时季的校服上，粉色头盔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但初晨的太阳能量不高，主要作用是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半响后，周俭说着一口低沉好听的普通话、内容却不那么让人觉得好听：“别叫了，人家都没理你。”末了，嘀咕一句：“大男生还戴个粉色头盔，娘们唧唧的。”

闻言，周粥转头看向他哥哥，反驳道：“你才娘，时季比你帅多了！他都不认识我，当然不回我啊。”

周俭眉梢一挑，不屑地说道：“我有胸肌腹肌背肌，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样子，能跟我比？”

话落，周粥翻白眼，无语地说道：“你又没见过，也没摸过，怎么知道人家没有？”

周俭刚想开口，就被妈妈打岔道：“妹妹，人家不认识你，你还冲他喊名字啊。”

周粥立马转阴为晴，语气骄傲地说：“我看到我男神，当然要主动跟男神打招呼啊！”说完，她还趴在窗边，拿起手机拍时季的背影。哎，小电驴都比四个轮的跑得快……

一路都是家长送孩子上学的车流，车跑得不快，周妈妈闻言讶异：“你在学校还有男神？”

“当然，我们年级理科实验3班的时季，人称‘小绣神’，长得帅、成绩好、脾气好，关键还会做各种手工饰品！”

在坐在后排面无表情的周俭，内心冷笑道‘还会做手工饰品，不是娘们是什么。’

时季将小电驴停在学校附近的巷子后，快步跑去学校，赶在上课铃声前一分钟抵达教室。理科实验3班位于四楼楼梯口的右边，跟同层最左边的理科实验1班遥遥相望。

一中作为C市的重点高中，每年本科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高二年级有五个实验班，理科实验班和人文实验班分别三个和两个，其它的都是平行班。其中理科前一百二十名学生能进理科实验班；人文科前八十名学生能进人文科实验班。

时季上学期期末考试总成绩排名在110名，被分到理科实验3班。

新高考政策实行后，他们学校采取半走班形式，主科语数英在固定教室上课，其它选科（物化生政史地）采取走班的形式上课，而早午晚读和做操则按照主科的固定班级进行。

第一节后课间休息，时季后桌的徐又青拍拍他的椅子。

徐又青的长相属于很典型的英气类型，身高一米八五，座位被老师安排在最后一排。

时季转过身后，徐又青朝他问道：“时季，课间操后一起去化学课教室嘛？我看了名单，这个学期的化学课我和你安排在同一个教室。”

高一的时候时季和徐又青是同班同学，期末考分班后两人又一起进了实验3班，因此他俩关系还不错。

时季点点头，打算转回身去。

徐有青目光瞥到他手里的拿着绣针和绣棚，不可思议道：“靠，开学第二天，你就开始接单了？”

时季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

徐又青看着时季手中的绣棚，其实他一开始也不知道那个圆形木架加一块布的东西叫做绣棚，后来总是有其它班的女同学过来找时季绣饰品，久而久之他才了解到的。

此时季手中的绣棚里一条蓝色鲤鱼初见雏形，蓝色鱼尾由深到浅，栩栩如生。

要不是亲眼所见，徐又青压根不相信时季会刺绣，而且绣得还非常好。一来，时季是名男高；二来，他那张出众的脸和一米八的身高。单是这两点怎么看都和刺绣不沾边。

一会后，时季转回身去，徐又青看他将针穿过绣布、拉出、穿入，反反复复，没话找话：“时季，你不觉得无聊吗？”

时季没抬头，默然半响，平静地答道：“不啊，能放松大脑。”

闻言，徐又青悲愤地假哭道：“靠，人家的十七岁不仅成绩好、会赚钱，我的十七岁只会花钱买不开心（练习题）。”

时季被他逗乐，嘴角两侧漾出两个梨涡，说道：“到时钱到账，请你吃饭。”

徐又青悲伤的表情一把顿住，半秒后，纠结道：“这不太好吧。”

过了一秒，徐又青咧着一口大白牙乐道：“谢谢时爸爸！来世我还做你儿子！”

听完这话，时季更乐了，故作幽默地说道：“行啊，下辈子就你给我当牛做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