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秒 第22章 再谈判

在那之后，魏缙就像获得了通行许可证一样，看见了什么好玩的事情都要转发给季洛槐过目一遍。

季洛槐的消息总是不能实时，但无论多晚都会尽力地回复。后来在某个凌晨三点的回复之后，魏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分享会给季洛槐带来额外的工作量，会带来负担，遂选择减少聊天频率。

到了八月末，追月零度那边也来了消息。

于是魏缙和林耶短暂的假期结束，又坐上追月零度派过来的车，坐上那个熟悉的谈判桌。

负责和魏缙对接工作的是刘建邺，所以这一次不出意外地谈判桌对面的人又是刘建邺。

林耶也在魏缙旁边坐着，三个人的位置和不欢而散的上次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只有冯威。不过冯威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无意间成为了魏缙和追月零度矛盾的导火索，此时不在也不碍事。

和上次一样，刘建邺依然不紧不慢地给魏缙和林耶泡了杯茶，袅袅热气升腾起来，给剑拔弩张的氛围添了一丝柔和。

刘建邺笑眼弯弯、满目慈祥：“小缙也来到追月零度好多年了。”

魏缙喝了一口茶。

这话是在拉近关系，实际上他才来追月零度不到两年。

林耶也不出声，今天主要是魏缙和刘建邺的战场。她虽然合同落地也在追月零度，但只是挂个名而已，合同对应方还是魏缙，只要魏缙能够脱身，她的离开也不成问题。

所以她选择在一旁安静地听。

双方的关系到了现在也说不上很好，再多寒暄也只是浪费时间，刘建邺便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道：“我们追月零度呢，也是一片诚心，想为每个想进娱乐圈追梦的年轻人提供一个平台、一份桥梁。这份职责完成了，你想离开，我们自然也不会强留着你。

“不过，《东洲客》创造的价值颇多，你要赔付的违约金也不少吧？”

这是这次谈话中的头等大事，魏缙听着，隐隐预料到最后的话题会向哪里驶去。

合同最末尾的对赌协议。

这是一个完全的空白，两方都想占据先机。

魏缙抿了下唇，淡淡说：“是不少。”

他话音实在太过平淡，叫人听不出来这点违约金对于他来说到底麻不麻烦。在娱乐圈的工作收支刘建邺倒是掌握得清清楚楚，但魏缙的家庭情况刘建邺就没那么有把握了。

行内也有许多艺人家境优渥，一点违约金赔起来毫不费力。

这种时候，谁先露怯谁先输。

对话有点僵持，刘建邺放下茶杯，瓷器磕在杯碟上，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刘建邺道：“也无妨，我们在这里谈这些就是在探讨一些另外的可能性。我们相伴一场，多多少少也有情分在，何必要把关系闹僵呢……”

魏缙静静听着，果不其然，刘建邺这就把对赌协议提升了对话日程：“小缙既然提出解约，应该已经把合同仔细看过一遍了吧，有注意到最末尾的条款吗？”

“看到了，”魏缙说，“对赌协议，你想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刘建邺突然笑了起来。

还没等魏缙感到莫名其妙，刘建邺先感慨道：“小缙今年……才二十四岁吧？”

不知道他突然在这里感慨什么，但魏缙还是迟疑着点了点头。

他是2000年整出生的，到今年正是24岁。

“二十四岁啊，”刘建邺吸了口气，“正是大好的年纪。”

“我比你还要大出几轮，我也不占你的便宜，对赌协议我定时间，你说个数，如何？”

魏缙静默片刻，转头和林耶交换了一个眼神。

刘建邺的话有点水分。时间用的是“定”字，是绝对掌控权，数额却只是“说一说”，如果不合这位老总的心意，恐怕还得被一票否决掉。

但这毕竟是谈解约事宜，主动权在刘建邺的手里，也不奇怪。

谨慎起见，魏缙先问了一句：“你准备定多少年？”

刘建邺不假思索：“一年。”

或许是他也清楚时间定太长了谈判也无法进行下去，所以才选取了一个相对中和的年限。一年过去魏缙也才二十五，在业内也还能称得上一句年轻小生，难怪他连连感慨魏缙大好年华。

魏缙道：“那我也直说了，一千万。”

这当然不可能被刘建邺接受，违约金两千八百万，这一句话数额直接大跳水，刘建邺决不会让自己吃亏。

空气静寂一秒，随即被刘建邺的笑声打断。很奇怪地，刘建邺明明是个精致利己的商人，笑声却具有一种极度淳朴的爽朗，这种笑声最容易让谈判的人不由自主地卸下防备，放松下来。

“小缙还是这么幽默风趣，”刘建邺道，“不过你刘叔叔年纪也大了，可不能常开这些玩笑，叔叔心脏受不住。”

然而他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看不出半点心脏不好的样子。

魏缙反问回去：“你觉得多少合适？”

刘建邺自己心里也有个数：“两千五百万。”

这当然也不是刘建邺的最低底线，和魏缙的一千万一样，都是试探。

魏缙转向林耶：“你觉得呢？”

刘建邺也知道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而且林耶关注娱乐圈多年，对娱乐风向和圈内规矩有时比魏缙还要敏锐，而关系好又意味着他们之间难生嫌隙，这样的团队比起魏缙独身一人，要更难对付得多。

不出刘建邺所料，林耶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刘总，我们赔付的违约金数额是两千八百万，您说的两千五百万和这相比也没差多少，这样我们今天这一通聊不是就白聊了吗？”

刘建邺隐隐有点不好的预感：“小林的意思是？”

林耶方才就在想金额的事情，此刻对答如流：“既然难以达成一致，不如我们取折中值吧，一千七百五十万。”

刘建邺：“……”

魏缙努力绷住嘴角。

难以形成一致意见的时候，取折中值确实是最有用的办法。但魏缙的数额是乱说的，这样的折中值依然是大跳水，估计刘建邺也不能接受。

魏缙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刘建邺却突然松口了：“那就一千八百万吧。”

魏缙一愣。

他如今的身价，一年内一千八百万，勤奋一些还是比较容易触碰到的。

但刘建邺会这么好心吗？

林耶也是一愣。

不料刘建邺下一句话便是：“不过我们得在现在说清楚，这一千八百万是你为公司所创造的盈利，不包括合同中五五分成你自己的那部分。”

追月零度和魏缙签下的合同是五五分成，刘建邺此话意思即为魏缙需要总共收获三千六百万的片酬，才能够达到对赌协议上的标准。

魏缙：“……”

魏缙开始有点窒息了。

旁边的林耶托着腮，在对比两种方法的优缺。

五五分成就是一个巨大的坑，如果赔付违约金的话，违约金未清算完的时间里魏缙和追月零度的合同就仍然生效，魏缙工作所得还得上交追月零度一半。

所以虽然违约金赔付没有时间限制，但魏缙需要赚五千六百万才能够凑齐违约金费用。

除非是向其他人借钱，否则还是要被追月零度接着耗上两三年。

而且这三千五百万听着吓人，但也有一个好处，其中有一千八百万都归自己所有，对赌协议达成后与公司解除合同关系，魏缙还有初始资金可以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可如果是赔付违约金的话，自己那一份两千八百万也得上交追月零度，魏缙几乎是净身出户，得从零开始重新打拼。

刘建邺的条件对魏缙来说反而是有利的。

魏缙也不笨，思维绕过来了之后却陷入了沉默。

还是那句话，他不可能相信刘建邺会做损己利人的事。

见他仍然踌躇，刘建邺便笑了：“所谓谈判，本就是双方不断磨合，以求最佳的解决方案。你这孩子，对自己公司的戒备心也太重了。你要知道，我们其实可以双赢的。

“利于我利于你的决定，何乐而不为呢？”

魏缙把他的洗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他话说完了之后才问：“你应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吧？”

刘建邺又是呵呵一笑：“是有的，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林耶也投射目光过来。

面前这位已过半百的老人面相那叫一个慈眉善目，极具有欺骗性，像邻家和蔼可亲的叔叔爷爷，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压迫感：“对赌协议的这一年内，你必须完全服从追月零度的安排。”

魏缙心里刚一紧，又听刘建邺松弛下来道：“当然，我也早就说过的，追月零度不会害你，你能走得越来越高，追月零度比谁都高兴呢。”

魏缙听着这话只觉得像反讽，直接越过他的话头问道：“追月零度会有什么安排？”

他进入追月零度近两年也没见追月零度对旗下艺人有过什么具体的规划或者安排，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即将解约的叛逆艺人。

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刘建邺收了笑容，也不喝茶了：“你和冯威的CP，必须要做起来。”

魏缙：“……”

林耶：“……”

导火索怎么还搞返场。

说完这句之后刘建邺却没有更多的解释了，显出这句话比起商量，更像是一个通知，追月零度知道他无法拒绝对赌协议的好处，就算是心里恶心也只能硬着头皮干下去。

沉默半晌，魏缙道：“可以。”

反正只有一年，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但是，”魏缙又说，“我和季洛槐的CP不能拆。”

他眼神锋利得很，刘建邺正面迎上，又不动声色地挪开了眼睛。

娱乐圈里经常有演员上一个CP还没有解绑干净就开始营销下一个新的CP的情况，除了两方CP粉容易发生大战之外也没有什么别的害处。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喜欢哪对的人设就嗑哪对，快乐就好。

所以刘建邺闻言也没有提出异议，欣然点头。

魏缙长舒一口气。

“不过，”刘建邺却突然话锋一转，深沉道，“我们相聚一场，也是很有缘分。看在这些缘分上，我身为过来人，提醒你一句。”

魏缙和林耶都看向他。

这老头子就在两个年轻人的注目礼下接着开口。

“小心季洛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