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妍（女尊） 第1章 楔子

皇后自尽以后，项妍返回西京，不久急病发作，昏迷不醒。此时，内宫无皇后，无太子，将军作战在外，丞相无主见。强敌环伺，一旦宫车晏驾，后果不堪设想。皇室凋零，血脉最近的是远在赵地的临江王，但是当年临江王为了迎娶王君，发誓过继旁支，只是皇帝不准罢了。如今宸宫有变，即便心急如焚，只要项妍但凡有一口气在，也没人敢轻举妄动。好歹经过太医三天三夜的救治，项妍苏醒一刻，立马下诏书，召临江王回京。

临江王回京后，项妍强打着精神，召群臣廷议。问临江王对外政策及为君治国之道。群臣心里清楚：皇帝这是属意临江王为储君。项妍去年刚过而立，身体一向强健，谁也想不到皇后崩后竟然露出下世的光景，也是过于痴情的缘故。

廷议以后，项妍无法支撑，卧床休息，临江王侍疾。

“寡人要死了吗？”项妍问。

项姝想了一会儿，急忙说：“陛下春秋鼎盛，说这样的话，却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如何自处？”连忙低头，惶恐的仪态做足了十分。

太医令早已向她透过底，她的身体熬不过今年冬天了。如论项姝知不知道，项姝的表现堪称完美。

“你以为在寡人百年之后，由谁继承大统比较合适？”

项姝沉默。

“我没有孩子，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与其等寡人驾崩，由臣子将你从赵地迎回，不如此刻便召你回京，省了你承她们拥立的人情。”君臣有别，有拥立之功的臣子常常会模糊界限，这样对君、对臣都不好。“有些事，我来做比你做，要方便许多。”

项妍脸色苍白，形销骨立，却仍是她即位十年，呼风唤雨的皇姐，余威犹存，此刻这样不冷不淡地看着她，项姝腿一软，顺势跪下，说：“臣妹惶恐，倘使承社稷之重，敢不用心。”

项妍见她终于表态，心里也有些怜她太过惶恐的意思，想着自己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是不是太糟了，问：“日后你承继大统，将如何施政？”

项姝道：“必不改当朝之政。”

项妍轻笑一声，心中不信，也不问，却说：“罢了，我也不管你，日后，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别管那些老臣的唠叨。只有一件，我要嘱咐你。”

项姝洗耳恭听。

“这些年我启用的将军们，镇守边疆，日后但凡有用不着她们的地方，且留她们一条性命。都是我朝的王朝长城，一旦有变，人死不能复生，后悔莫及，别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项姝应承道：“臣妹知道了。”

“还有丞相、御史大夫、廷尉，也是一样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人君当神器之重，除了谋逆的，别轻易杀人。”

这才是百姓之所以爱戴帝妍的缘由，项姝满心折服，说：“谨听皇姐教诲。”

临江王见项妍神情疲倦，知道她对自己在廷议上的表现不满意，听见项妍感慨：“母皇崩逝以后将你交给寡人教养时你还是个襁褓中的孩子，如今也为人妻、为人母。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过错，竟教你完全倾向北方蛮夷，不了解寡人施政的苦心。”

我朝对匈奴和亲六十年，边关兵士与百姓白骨累累，輦车相望仁人隐，将士心怀勒马阴山之志，满朝群臣主战，临江王竟然主和。

一旦君主主和，那么，当年和亲的帝卿白死了，这些年在边疆厮杀的将士白死了，自项妍登基以来所有的军事部署白费了。

报应，项妍心想：这都是我心存忌惮，故意忽视她的教导，才让她没有主见，完全听从匈奴来的夫郎。

“自古皇家的幼女娇养长大，不懂政治。是臣妹驽钝，不能理解陛下施政的苦心。陛下若是为此自责，则臣妹无立足之地。”

话说的漂亮，然而没有一句是真的。她这个天真的妹妹，终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然而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政治家心里母女之情，更何况是姐妹？项妍心里又痛，又酸，说：“如今临江王也大了，该选夫侍了。”说罢，剧烈地咳嗽起来。

临江王急道：“臣已经有夫郎了！”当年匈奴送过来和亲的公主，就是我的夫郎，我女儿的父亲。

“这些年，我常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又想，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局面。如果当初我能接受皇后没有孩子的事，也能好好地和他过一生，好好地培养你。皇后就不会死，也到不了如今。”惨痛一生的回忆，项妍说起来，竟然平静如斯，“可惜，我年轻的时候想不通。”

项妍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说：“阿姝，你要以我为戒。”

我落到如今的地步，无夫无女，盛年而死，后继无人，都是因为年轻的时候太恣意妄为，执意要与心爱的人成亲。

项妍回想这一生，太痛，见临江王梗着脖子不说话，知道她和自己一样固执，也不愿逼迫。今日说了太多话，项妍勉强地说：“找到霍麟，告诉他，我没有多少时日了，也许他愿意见最后一面。”

临江王见病重的姐姐愿意放过她，心里松了一口气，见她说起出走的小夫，马上应道：“臣妹定然不辱君命。”

项妍见她决心太过，说：“他若是不愿，就算了。你去吧。”说罢慢慢盍上了双眼。

“皇姐，有长安君的消息了。”毕竟年轻，项姝兴高采烈地小跑过来，说道，却见帝妍躺在榻上合目沉睡，没半点声息。

项姝等了会儿，上前伸手在帝妍脸颊上试了试温度，已经冷了。忙宣太医。

不久，小黄门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皇城：“皇帝殡天。”

端平十年，帝崩于未央宫，天下缟素，世无贤不肖，皆痛哭流涕。临江王姝发丧，即皇帝位，次年改元天禧。

武帝讳妍，姓项氏，长安人也。景帝女也，父景皇后。年十岁，为太女，选伴读，后亦在伴读之选也。

陈后，讳檀，陈相子也，少聪慧，时人称之。

后六年，景帝崩，武帝继位，立陈相子檀为皇后。陈相为之涕泣，曰：“灭我家者必此儿也。”

是时景皇后为太后，以为陈后为人狭妒，不能容人，不宜为皇后，帝不听。

后三年，陈后无出，太后为帝广选良家子，帝幸之，有身。

陈后性妒，不能容人，遍杀家人子有身者。家人子李氏出宫产皇嗣，帝大喜，旋溺死于粪池。婕妤洪氏，产大皇女，陈后赐莲子羹，实毒药，大皇女饮而薨。皆陈后所为。婕妤帝前哭诉，帝不应，撞柱死。帝乃知陈后实无父仪天下之德。

陈后灭皇嗣，太后怒，欲废后。

帝与陈后少年夫妻，有山海之盟，不忍废后，遍黜家人子。

太后愈怒，崩。帝有不孝之名。

陈后，宰相子也，用度素豪奢，常费千万。时帝尚简朴。御史弹劾，帝示之以书，陈后逞才情，俱上表以对，无悔改之心，帝遂厌之。

陈后由是无宠。

武帝十三年，采选秀子，霍将军子麟入选，为贵人，绝幸。寻，有身，属陈后看顾，误食麝香。陈后但俯首以对，帝大怒，涕泣求：“杀皇后。”帝不允，贬陈后邺城离宫。

先，麟与帝有约：不如意，则离宫。麟既失女，知皇后得帝爱重，求离宫，帝不允。麟不食三日，销毁骨立，帝不忍。麟为之涕泣，曰：“皇后，帝之衷心所爱。皇后杀我女，我必杀之。我杀皇后，陛下必杀我。我不忍见此，求去。”帝乃允，麟遂离宫。

后三月，有司禀上：先霍贵人滑胎，实非皇后所为，乃婕妤阴为之，构陷皇后，为当年皇后杀婕妤女。事发，婕妤悬梁自尽。帝默然良久。

朝野闻：皇后与长候淳于长有私。初，太后因皇后崩，外家遂衰。长乃太后姊女也，衔恨陈后。陈后贬邺城离宫，陈后兄寡居，与长通。长因陈后兄阴入离宫，为陈后帝言复回宫，陈后费钱巨万。长为人恣意，酒后失与陈后信，事遂发。御史弹劾陈后秽乱不贞。

帝急召陈后。陈后面圣，帝曰：“檀郎，是孤负你。”

陈后笑曰：“项妍，倘有来世，不复相见。”遂伏剑自杀。长夷三族。

陈后崩，帝病，无女，召临江王姝回京。姝，景帝女，武帝女弟也。

初，姝与修成君通，有一女。修成君，匈奴王子也，武帝后宫。事发，帝怒，欲诛修成君，姝大哭求之，愿戍边，帝乃止。封临江王，数年不朝。

夏四月甲辰，帝崩于长乐宫。女弟临江王姝继位，是为愍帝。

愍帝欲立修成君为皇后，修成君女为太女，群臣以修成君外夷故，不允。群臣请以大家闺秀为皇后，愍帝不纳。

先，武帝朝，多击匈奴，国库耗费。愍帝以为匈奴王，我丈人行也，不欲与之争。固止战，收天下兵。将军回朝误期者，尽斩之。

修成君女尽夭折，修成君以为愍帝为之，怒，发病死。愍帝悲。

匈奴闻汉自毁长城，大喜，寇边，如入无人之境，长驱直入，兵临长安。

群臣议迁都，愍帝不允，以为：“汉八百年社稷毁于我手，无面目见祖宗。”乃领兵与匈奴战，不克，力竭而亡。

长安既克，匈奴长驱直入，尽戮汉人。顾相破匈奴，火烧连营。求立武帝女。闻帝有宠侍在民间。

初，麟离宫，赡养母霍将军，将军年老，卒。天下大乱，麟遇匪，有身，产一女。会顾相寻武帝女。误以麟女为武帝女，遂以麟女为帝，麟为太后，是为新朝。

麟出生时，霞光满天，相士皆曰：“男为贵人。”果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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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