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秾有个小癖好,喜欢给身边的人们排名。近日岑既白和戚红在普天之下谁最傻排行榜上争夺第一名的位置,而普天之下谁最辛劳排行榜上石耳则是毫无争议的榜首。
三队里的邬丛芸是众人的精神领袖,褚兰是闲着没事四处找活干,石耳却是坐在家里都会有一堆要解决的事。一日三餐和饭后洗碗,院子里种着的蔬菜,后院里关着的鸡鸭,几个时常联系需要巩固感情的朋友,石耳可谓是日理万机。
虽然褚兰在汉化培训班和专对苍秾的筝语补习班下课后帮她分担些压力,石耳也还是每天累得一沾枕头就昏迷。这天褚兰又被钱易黛叫去救命,石耳只得独自收拾晚饭残局。
有人说厨房是战场,对石耳来说更像是刑场。泡在厨房里一整天,石耳的情绪格外暴躁,可以和任何出现在她眼前的人闹分手并引发厨房大火。
今天丁汀源自愿留下来搭把手,有人帮忙仍旧没能消解石耳的怨气。听着洗碗池里瓷碟的碰撞声,苍秾静默很久才敢开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开会?”
她这话是对着坐在对面的丘玄生和戚红说的,那边用狠命搓盘子的石耳干脆利落地答道:“我没空。”
苍秾只得闭嘴,又安静了好一阵,丘玄生摸索着拐杖说:“我的药放在桌上要凉了,要不我先回去把它喝掉?”
她撑着拐杖艰难地站起来,石耳没有回头,却字字清晰地命令道:“坐下,我说了我没空。”
刚起身的丘玄生备受打击地坐回位置上,戚红没耐心再等下去,催促道:“石耳,你叫我们来开会讨论剧本又在弄自己的事,既然你没空的话我们可以改天。”
“我说了我没空,”石耳拧干手上的抹布,从洗碗台边挪开展示堆成山的碗筷,“没空听你们说的任何话,我说今天开会就是今天开会,有眼力见的就来帮我洗一下碗。”
苍秾和戚红忙不迭响应号召,石耳一个个点过去,指到丘玄生的时候说:“一二三,玄生不算。我们四个是洗不完这些碗的,还要再叫人来。怎么不见小庄主?”
“她在绒线铺加班马上就回来,”丁汀源把抹布递给苍秾和戚红,问,“这么大的碗,平时要洗多少个?”
“这是用来盛汤的,玄生她们四个加上褚兰队长汀源乐始管筝和我……还有竹竹和班瑟,大概是四加六,”石耳在心里估算一下,准确地回答,“再加二十个。”
苍秾和戚红面面相觑,苍秾把比脸还大的碗拿起来,说:“我猜这二十个里面有十五个是班瑟用的。”
“你这样说太不尊重班瑟了,”石耳用力搓着筷子,咬牙切齿道,“正确答案是十六个,别小看班瑟的实力。”
“是消灭食物的食力吗,”苍秾讪笑几声,嘀咕道,“之前帮着洗过几次碗,那时候班瑟还没吃那么多。”
石耳闭上眼,苍秾恍然大悟:“等一下,我帮你洗的时候一般是晚饭后,我应该是把一次的量当成一整天了。”
“用这个吃一碗饭还凑合,”戚红比对着班瑟的碗和普通的碗,用手肘碰了碰石耳,“如果你做的年夜饭可以让我吃饱的话我就送给你我珍藏的用言语激怒小庄主的机会。”
石耳正是烦躁的时候,点头说:“听起来很吸引人。”
苍秾撺掇道:“给石耳介绍一下商品详情。”
“就比如这个烧火棍,你可以拿起来跟小庄主说——”戚红用沾着泡沫的手拿起放在墙角的烧火棍,立马进入状态道,“嘿这是你的神农庄回忆,十四岁时弄脏了岑乌菱的考卷被她用一根这么粗的棍子打得不敢回家。”
“还是别这样,对小庄主来说太残忍了。”苍秾颇为不忍,拿起刚搓干净的饭碗说,“你可以把这个碗戴在头上跟小庄主说嘿这是你的神农庄回忆,十二岁的时候拿这个当头盔挑衅岑乌菱被打得十天后还能听见碗碎的回声。”
丁汀源把那只碗拿过来,说:“不建议你们用这个吃饭,班瑟用这个碗吃太多导致没办法出演年兽的角色了。”
石耳心累至极,倒掉一盆子脏水道:“我跟她说年兽要健壮一点,她用肌肉把扮年兽的衣服撑破。”
“我推荐小庄主出演年兽,”戚红举起手来,替不在场的岑既白争取角色,“前天晚上我告诉她姐姐大人会在神农庄众星捧月地迎接新年,她直接从嘴巴里喷出了火。”
“这个不错,”石耳记下这句话,把另一盆碗端上洗碗台,“以后每次做饭的时候可以让她帮我省点干柴。”
坐在桌边的丘玄生刚好可以看见门外,她瞧见岑既白穿过院门,赶紧报信道:“快别说这些,小庄主回来了。”
有她提醒,众人立马噤声。岑既白走进门来还是诡异的寂静,她察觉出不对,敏锐地说:“鸦雀无声,我知道你们肯定趁我不在家背后讲我的坏话。”
没人敢在这时答她的话,苍秾出面打圆场:“没有的事,戚红给你抢到了年兽的角色,你有没有兴趣?”
“年兽?”丘玄生给岑既白倒杯热茶,岑既白坐到她对面捧起茶杯暖手,“跟年兽有关的剧情是什么?”
“简单概括就是很久很久以前年兽突然出现带来了灾难带走了公主消失不见。”石耳的好心仅限于此,抛出一块抹布道,“好了,接下来的剧情需要你帮我洗盘子解锁。”
“公主,好遥远的词汇。”戚红把手浸在水里偷懒,说,“上次看到这个词还是在历史书上,那是我进学堂的第三年,小庄主准备用蜜蜂暗算姐姐大人的那天学的内容。”
岑既白走到她身边,确认过洗碗水冒着热气,也和戚红一样泡着手不干活,说:“不至于吧,前几天不是还传闻某某公主和某某公主因为撞到对方的马车大打出手吗?”
苍秾啊一声:“我们这个世界上还有公主?小庄主每次说要报官最后都无疾而终,我一直以为朝廷是摆设。”
“我演绑走公主的年兽,”岑既白抓住这句话思索一二,留了个心眼问,“那公主是谁?”
丘玄生答:“是队长。”
岑既白立即说:“我不演年兽。”
“为什么?”丁汀源大为惊讶,她试着交涉道,“年兽的衣服太重,你嫌重我可以裁掉一些飘片减轻重量,这样影响不到年兽的角色,只是脖子上的鬃毛看起来会少一点。”
“不是这个的原因,”岑既白耸肩,“不用想,你演公主乐始就要演勇士,乐始会假戏真做把我切成年夜饭的。”
丁汀源满腹疑虑地擦着盘子,问:“那让乐始来演年兽怎么样?乐始可以一个人把那副年兽的行头撑起来。”
“年兽会为了公主把勇士杀死,这样的桥段不适合辞旧迎新吧,”苍秾仰头看天花板,沉重地说,“不如说我们的人生就要辞旧迎新了,我还没想好下辈子要做什么。”
丁汀源仍是对乐始没有正确的认知:“不会吧……”
苍秾道:“我们可以直接问乐始想演什么。”
“乐始今天要帮丛芸队长换胳膊,现在不在这里。”丁汀源想着尊重乐始的选择权,语气轻快地说,“我晚上回去好好跟她说一说,明早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不用了,乐始就在这里。”苍秾用锅铲敲一敲灶台上的大铁锅,朝那口黑黢黢的锅里问,“队长想问你愿意服从调剂出演别的角色吗?愿意就敲三下锅底。”
铁锅下的灶膛里果然传来三声清楚的敲击。丘玄生这才发现乐始也在,讶然望向灶台:“是乐始在敲吗?”
苍秾无奈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有队长在的地方乐始就会像澳门□□一样从各个角落钻出来。”
又多了个可用的劳动力,石耳毫不客气地说:“乐始也在就别闲着,出来帮我把桌子擦了。”
乐始爬出灶膛,接过丁汀源递过来的抹布。丘玄生在桌边等她过来,关切地问:“乐始,你要演什么?”
“你们一个个不许我演年兽又不许我演勇者,还有什么跟公主相关的角色吗?”乐始比石耳更烦闷,“我想演公主的贴身丫鬟,负责照顾公主在年兽家里的饮食起居。”
“年兽心真好,还带公主出去舒舒服服地旅游。”苍秾刚说完就被乐始瞪,赶紧改口说,“有了,你可以演国王。勇者击败年兽,公主还是会回到你身边。”
乐始满怀希望地看向丁汀源:“队长,我可以演吗?”
戚红低头小声说:“我们有说不可以的资格吗?队长演公主,乐始演国王,那小庄主还演不演年兽?”
“不要,我想演正义阵营的角色。”岑既白想也不想就拒绝,转头怂恿苍秾道,“苍秾可以演年兽啊,你人生中的前二十年每天说完一百个字就像动物一样说不了人话。”
苍秾不想接这烂摊子,冷笑道:“我演年兽的脚,你演年兽的头?听说你会喷火。”
细想想演出服绝对是头部更重,岑既白厚着脸皮推脱道:“谁说的?简直是危言耸听。”
“我和苍秾小姐一起,”丘玄生挥几下拐杖示意苍秾看她这里,“一个人演不了的,队长和褚兰姐给年兽缝衣服的时候让丛芸队长当模特,那件衣服把丛芸队长压散架了。”
“公主的角色被占掉了,年兽的角色也被占掉了。”把年兽推给别人演的岑既白露出本来面目,“根据我的品行和气质,适合我的角色已经显而易见了吧?”
戚红了然道:“小矮人?”
“勇者啊!我要演勇者!”岑既白把水甩到她身上,熟练地把不想要的角色推掉,“矮人可以交给丛芸队长演,反正都是给勇者指引方向的工具……的好心人。”
“丛芸队长都有合适的角色?”说了半天,戚红还是没决定好要不要参与演出,她思忖道,“那我该演什么呢,剧本里有没有勇者的伙伴,实在不行年兽的伙伴也可以。”
“这哪是你该考虑的?我早就想好你该演什么了,”岑既白要搭苍秾的肩膀,苍秾嫌她手上有水躲开了,岑既白说,“勇者的伙伴非常适合你,你就是我最可靠的伙伴。”
苍秾和戚红异口同声道:“真的?”
岑既白十分保证地点头。苍秾懒得管戚红的死活,但戚红觉得岑既白脸上的表情很眼熟,和她十五岁那年在岑乌菱的房门口挖了一个坑想看岑乌菱摔下去的表情别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