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年冬 第5章 雪融之时

“截止目前，我们的消防工作人员以及医护人员正在拼劲全力进行救援，本次事故主要由于突至暴雪造成道路表面积雪，道路结冰导致车辆打滑……”

余绵皱着眉头点进手机窗口弹出来的消息看着新闻现场的直播，记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黑夜里镜头灯光下雪花纷纷扬扬，记者的脸被冻得通红。

一场横祸。一场天灾。

CC不安叫着。

不好的预感由心里升起在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她点进直播看不清车辆。

于是疯狂地求证，一遍又一遍打着程澄的电话。

无人接听。

“啪嗒”手机掉落在地上。

CC被吓得往旁边一躲，噤了声。

余绵撂下了手中正在为程澄舟车劳顿准备的菜，匆忙随便套好一件厚衣服吗，捡起手机慌里慌张出了门。

在楼下她忽然停住了，还没买票呢，对身份证，还有身份证，还有充电器。

又着急忙慌的转身回头去拿身份证和充电器。

她一遍又一遍打着手机里程澄的电话。

回应她的是一遍又一遍的无人接应。

月亮长长孤悬在黑夜天空上，皎洁又绝望。

太阳的曙光刺破黑暗，从地平线升起带来光明。

大地的清晨没有安宁，只有一片慌乱和哀嚎。

余绵在倒地哭嚎的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爱人。

鲜血凝结在身上，为怀中的玫瑰着色。

苍茫白地里的红玫瑰，其上细微的冰晶折射着晨曦的曙光，用彩色的光芒迎来了她千里跋涉的爱人。

一瞬间余绵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倏地落在了地面上，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就在雪地里怔怔地坐着，看着她怀中的花儿发呆。

如果自己不离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如果回她的消息就好了，如果……如果……如果这次她先低头，愿意好好聊一聊……

无数可能此刻跃现出来，事实就在眼前，于事无补。

她不知道怎么办了。于是拿出手机想要给家里人打电话。

看见了朋友发给她的消息。

一张程澄定时微博的截图：

我们相爱在太阳之下。

下面是一张她们以前在南港看日出的黑色背影照。

也是她的新歌预告概念图。

这条微博时间定格在六点。

天亮了。

可是余绵的天暗了。

苍茫的白色，那场大雪困住了她。

余绵再次醒来时，睁开眼是医院的天花板，然后余永香坐在旁边焦急地望着她，然后是许知情。

她靠在病床上，面色苍白拖着哭腔：“妈——我都记起来了。”

“都怪我，都怪我——”

……

余绵不停的哭，喘不过气来。

窒息感像那梦里和现实反复交织的那场冰冻天地的大雪。

她怎么又甘心，怎么释怀——自己的爱人死在了来找自己的路上。

愧疚、自责、悲痛……各种心情成了洪水将她击溃。

她不愿意接受这个荒诞而又残酷事实，她不愿意释怀。

于是她选择忘记，在谎言的基础上自我催眠，篡改着自我的记忆。可她又放不下和程澄的点滴细节，她又偏要记起一个原因。

命运满足了她的要求。

她又再次记起。

可自己怎么能因为忘记，因为虚假的记忆甚至对程澄产生了恨意？

她恨自己的爱。

“妈……我想回家。”

余绵拖着虚弱的声音。

余永香安静地听着女儿哭诉，她心也像被针尖扎一样。余绵的手机被她动了手脚，周围所有人都是她去一个一个拜托统一的说辞。

许知情也参与其中，她在一旁看着余绵，感到窒息。

余绵坐在阳台上晒太阳，今天是个好晴天。

冬天过去了，春天来了。可她还是觉得空空的，少了什么。

暖意无法透过身体传递到荒芜的心里。

她想着一件漫长的事情。

原来已经分开五年了，我还是一次又一次不断陷入回忆，你曾给我的无数美好对我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它包裹着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划过我的心，我无法停止哭泣和怀念。

周围人都让我想开点，可我要怎么释怀十三年？三千多个日日夜夜的魂牵梦绕呢？

余绵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

CC已经十四岁了，年纪大了不爱动，安安静静的窝在她的小窝里，一动不动。

想到CC，余绵瞥了她一眼，只是一眼，不详的直觉似曾相识地猛然在心里升起，昭示着什么，她猛然起身朝阳台走去。

轻轻摸了摸CC。

阳光将她的身体照得暖和，松了口气，原来只是自己吓自己而已。

可很快她又意识到了什么。

CC的身体再也不会起伏，她永久的沉睡了。

余绵的心腾然空了出来，难以言明的复杂悲伤情绪又一次填满长久空白的心。

她曾设想的这一天终于到来，连见证她和程澄过往的CC也走了。

或许自己也真的该释怀了？

可她要怎么释怀。

她想她会一直释怀。

和她的名字一样，绵绵不休。

像那场大雪，绵绵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