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解,决。”李梵特意咬重“解决”二字,彰显他的决绝,虞矜“喔——”了一声,说:“那不打扰你‘解,决’,我先挂了。”
没有再磨蹭的理由,时钟转动的指针也做着无声的催促。
他终于愿意拨打郭纯意的电话,十一位数字来回按了几次才正确,微微汗湿的手心、焦躁不安的内心都像一团白面,被嘟——嘟——的电话铃声来回拉扯。
“喂,谁啊?”郭纯意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几分困倦。
“刚上完数学?”李梵尽量装出一副游刃有余样子,但很可惜郭纯意并不上套。
“李梵?!”他的视线骤然拔高又迅速回落,连同此刻的心情一起坐了次过山车。
“嗯,是我。”
“啊,打过来就说这个?”郭纯意把手指竖在唇上,警示周围闻风而至的人不要出声。
李梵尬笑一声,“当然不是,打给你主要是……”
“……想给你们道个歉。”
电话那头噤声了,李梵一手搭着酒店阳台的栏杆,一手持着电话,继续说道:“老实承认,忽然消失是我难以抉择左右后做出的错误选择,我不知道怎么和你们坦白转学这件突然的事情……它对我也很突然,事到如今我还是没办法接受……”
那年,李国兴、陈爱罄终于被叶氏夫妇从叶常悦的房子里赶出来,失去了驻扎云城的资格,他们因此天天吵架,生活被撕得一地鸡毛。
一朝置气,永失所爱。白发人送黑发人,叶氏夫妇痛不欲生,既恨狠心的自己,又恨狠心的女儿,死前都没有再让他们见一面。
他们无法想象那么冰冷的尸体是她们开朗勇敢的女儿。
李梵彷徨,也茫然,只每月收到一笔母亲名义的转账,背包里就再也没有任何。
跟着父亲的日子难捱,被忽视,被虐待,尽管如此,在陈爱罄的威逼、李国兴的乞求下,他还是选择去了武城。
她害怕他羽翼丰满,脱离掌控;他怕他不受伦理道德束缚,年老之后无人送终。
他们联手算计着身边经过的每一个人,拔走了皮、吃光了肉、抽完了骨,还要怪大地吸掉本属于他们的血。
唯有他,拽着虚无缥缈的亲情,身如浮萍,在世间逆来顺受。
尘封已久的记忆骤然开启,他头次诉说,本以为能点到为止,保留风度;事实却是他全盘托出,无法控制地毫无保留。
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越说,痛苦的滋味越清晰,心理防线一道道溃提:“我害怕你们失望和难过,也害怕你们质问我为什么这么懦弱……”不仅没有孤注一掷反抗的勇气,连承认卑劣的勇气也完全失去。
“我很抱歉,事到如今,我很抱歉。”他回头,在亚克力推拉门上,他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郭纯意两眼通红,也在哽咽:“根本没人说你懦弱好吗……我只是怪你……”他忍不住,一下染上哭腔,“我不怪你了,老天凭什么这么对你……”
他手里的手机被夺走,章素雪的声音传来,她头次这么急促:“是我很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很抱歉……”她擦掉眼角的眼泪,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轮了一周,个个难过得像是被收了手机。李梵缓过头阵,听他们哭又实在好笑。
苦中作乐,他太擅长。
“我们还是朋友?”他问。
那头人多,情绪低落,背景嘈杂,可也传出好几句郑重的“当然”。
“砰”的巨响,空心的树轰然倒塌;崖边的巨石失去支点。
他今晚应该能真正睡个好觉了。
次日。
归程的日子到了,李梵早早开始收拾行李等待。
昨晚刚建的小群正在不停地弹消息,听着叮叮咚咚的提示音,他嘴角翘起。
一直到上车,这份久违的开心依旧弥留心底。
云城的天气一向很好,前几天突如其来的暴雨反而是不寻常。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身边的秦务戳戳他:“学长,还有多久到啊?”
“李梵,还有多久回啊?”陆机科从嘴里吐出一口气,灵魂仿佛都跟着去了。
虞矜皱眉,戳戳日历,“按道理来说,是今天。”
盛误标“唉”了一声,“教室里的花都等到谢了。”
他又瞥一眼由虞矜代为保养的多肉——萎靡不振,以前的精神抖擞荡然无存。
悲哀。
“先不管了,老班说第八节看电影。”
“什么时候说的?”
“早上?管他呢,开就是了。”
“看什么?”
“拉窗帘关灯啊。”
一顿操作下来,还真有点电影院的氛围。
大屏幕上播着经典喜剧,虞矜看了无数遍,百无聊赖地跟其他几个男生用自制的扑克牌玩“开火车”。
两边都是无聊得没边的项目。
静悄的,门缝开了一小条。望风的吓了一跳,却被来人嘘住了。于是人嘘人,一时之间,教室里一反常态,落针可闻。
李梵蹑手蹑脚地靠近某个角落,盯着那个迟钝未觉仍在催促出牌的男生。
虞矜挑衅陆机科:“出啊,想耍赖?”
陆机科早八百年看见李梵,配合他嚷嚷吸引虞矜注意:“谁耍赖?”
陆机科甩出一张无效牌。
虞矜借着微弱的碎光,精心挑选即将要出征的纸牌。忽然,他右边肩膀被人拍了拍,他下意识转头却空无一人,而下一秒脖子又被勾住,那人手臂施加的力量让椅子前端都离地,一瞬的失重,一时的失控,熟悉的气息充斥鼻腔。
福至心灵,他僵硬地把头扭向另一边,两人鼻尖堪堪擦过,他看见的那张脸,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秩序之外。
起哄声此起彼伏,无数双眼睛迸发的光芒落在这个阴暗的角落,或揶揄,或窥探,或添乱,但无法否认,它们都让虞矜更加心乱如麻。
“惊喜吗?”李梵扬眉,深邃的眸子比秋天的湖更柔和,明明静时看起来那么锋利的人,动起来反倒良善地让人咂舌。
“惊吓。”虞矜斜眼,不愿意承认心里放烟花的心情,“谁理你。”
英雄难过美人关,gay子不渡直男劫,血泪做的教训,偏偏总是有人怀揣着侥幸,说出那句“万一呢”。
李梵“诶”了一声,纳闷:几天不见,他怎么变得阴晴不定了。
妈呀这章写得我眼睛想尿尿了
已经尿尿了
如果是虞矜听到会一边眼睛尿尿一边缩进李梵怀里(?)和他说“以前再不好过,现在,以后都会好过的”
没人懂gay子的别扭与挣扎,更何况李梵此时还是直男(摊手)
让我们把谁理你送回给虞矜好吗
这周强度太超标了。写了四千字,两个月的工作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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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综合联赛(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