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祁淮走后,贺舟便去请示了皇帝。
祁皇听完,只是随意的摆了摆手:“此事朕既已交给你,便由你全权负责,大胆做便是。”
贺舟得令,退下后便着手准备此事。
他特意对外放出了一丝风声,说三日后四皇子将前往临县办事。
届时,一路上都会埋伏好他们的人,只要有刺客出现,定叫他有来无回。
这几日祁淮与往常并无二致,不明所以的众人,都以为刺杀一事早已过去,墨阳宫的人也纷纷放下了戒备。
四皇子出宫办差,陛下批一些宫内禁军随行。
隐藏在禁军中的贺舟,看似神态自若,实则一路上都在警戒这四周每个擦肩而过百姓的一举一动。
祁淮走的路线,是他们商量好的,周围都埋伏好了人。
只是,直到他们都出了城了,依旧没有等来欲行刺的刺客。
跟在贺舟身旁的副将忍不住嘀咕:“统领,你说这刺客是不是不敢来了?直到现在都没个人影。”
贺舟撇他一眼:“说什么呢,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次要再让刺客逃了,看我回去不操练你们。”
话音未落,他余光猛然瞥见一抹白光,多年的战斗经验使他下意识冲到祁淮的马车旁挥刀抵挡。
在周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听到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
一黑衣蒙面人手持长剑直指马车,幸好被贺舟的长刀拦下。
反应过来后,一路上埋伏的禁军,立马上去包围了黑衣男子。
“怎么就一个?”贺舟疑惑嘀咕一声。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次的黑衣人虽只来了一个,却明显比一般高手要难对付的多。
温家在江湖上,向来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温家的秘籍更是武林中,人人都想得到的不传之法。
而温焱更是温家培养的精锐,曾数次出任务,数次九死一生,一般人,自然是敌不过。
不过,作为禁军统领的贺舟也不是吃素的。
当即放弃伪装,手持长刀飞身上前与温焱对上。
两人在稀疏的林间打的天昏地暗,周围的禁军插不进手,只能在一旁着急干瞪眼。
祁淮闻声从马车上下来,被副将一把拉住:“殿下,小心,此人武功不俗。”
祁淮任由他拉扯着往后靠。
忽然,身侧一阵破空声传来,副将心下一惊,顾不得冒犯,眼疾手快的将他扑倒在地。
紧接着,是皮肉被刺破的声音。
马车前的悠闲等候的汗血马,发出长长一声哀鸣,开始疯狂冲撞起来。
“保护殿下!”
“快,扯住它!”
“别让他靠近殿下!”
随行的侍卫顿时乱了起来,祁淮身上的伤还没好,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的很。
他这幅模样,众人丝毫不怀疑,若是他被发狂的马儿踢中,下一刻便要气绝当场。
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按住那匹马。
这边的骚动引的贺舟不由担忧的朝这边撇了一眼,也就是这短短一瞬,‘刺客’抓住的时机,挥剑挡住他的刀,袖中几根钢针射出,直直射进他的肩膀。
贺舟吃痛,手上控制不住的卸了力道,‘刺客’一脚踹中他的胸口,趁他后退之际,转身离去。
“愣着做什么,快去追啊。”贺舟捂着胸口,咬牙呵斥道。
可当众人抬脚追去,‘刺客’早已没了身影。
“算了,别追了,先带贺统领回去……”
祁淮话音未落,便听闻身后被众人按住的宝马发出长长一声哀鸣,随后轰然倒地,慢慢阖上眼。
而它被射中的伤口处,留出的鲜血呈乌黑之色。
明显是箭头上淬了剧毒。
无论是护在祁淮面前的副将,还是捂着肩膀咬牙的贺舟,此刻脸上均是一脸错愕和后怕。
此毒如此凶狠,箭入马腹不过三息,便倒地没了气。
这要是刚刚射中祁淮……
贺舟不敢想,倘若祁淮今日在他的保护下出了事。那今日随行的弟兄们,恐怕一个都活不了。
祁淮快步朝贺舟走去:“师傅,您刚刚也中的暗算……”
他一开口,贺舟这才反应过来,心下一惊,连忙扯开肩膀的布料查看。
万幸,钢针只是扎的深了些,并未沾毒物。
他将刺的并不深的钢针拔出,胡乱涂了些伤药。
刺客没有抓到,还受了伤,贺舟心中一阵挫败。
他走到马车旁,目光扫过箭羽,顿时,身体僵硬在原地。
贺舟上前,将箭拔出,随手在身边副将身上扯了块布,包住剪头。
“可是有何不妥?”祁淮问道。
贺舟牵强的笑笑:“我将这箭上的毒带回去给太医看看,如此剧毒,世间罕见,说不准能查出什么。”
有何不妥?那可太不妥了。
这箭羽上的印记,乃是高家独有。
要是让四殿下知道高家要杀自己,那未来朝堂上定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他忠于陛下,有些事能不能说,还得请陛下决断。
祁淮见他如此说,点点头,面上看不出什么,吩咐人,打道回宫。
沈幼安在水浥宫,让人时刻注意着宫门处的动静。
现下听说祁淮回了宫,当即起身,带了人往御书房走去。
门口的公公见她来,赶忙进去通传,很快,李公公便出来领她进去。
沈幼安进去后行了个礼,乖巧道:“皇伯伯,这是今日乐安的字帖。”
沈幼安往日或为了探查皇帝口风,或为了故意扮演乖乖女,没少借口往御书房跑,祁皇早就见怪不怪。
他让人搬来了椅子和茶点给她,指着下面的几个大臣道:“皇伯伯这里还有政务要处理,小乐安先在旁边坐会儿。”
沈幼安乖乖应了声好。
周围的大臣倒没觉得有什么,皇上宠爱乐安县主人尽皆知,时常来往御书房的几位大臣对此更是习以为常。
他们只觉得小县主坐在一旁吃东西的模样当真安静乖巧,忽略坊间对她的传闻,可比自家那皮猴子可爱的多。
没过多久,便有人来传四殿下求见。
祁皇闻言,放下手中奏章,让人宣他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祁淮老老实实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如何了?”祁皇声音淡淡,听不出喜怒。
大臣们默契垂头不语,他们不是傻子,稍微有点手段的都知道今日四殿下出宫引刺客的事。
但谁也装作没听懂,刺杀皇子乃是重罪,万万不能跟此事沾上关系。
“启禀父皇,儿臣行至郊外,果然有黑衣人按耐不住出现,贺统领与其缠斗许久,看似身手不俗。”祁淮面无表情的叙述道。
“哦?有多少?可抓住的活口?”祁皇一副极上心的模样。
遇刺嘛,身为皇家子弟,谁一辈子还没经历过几次暗杀,很正常。
但他为止住流言,只好装出一副父子情深。
祁淮犹豫开口:“只有……一个。”顿了顿又道:“未曾抓住。”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
“没抓住?去了几十个人抓不住一个刺客?贺舟干什么吃的?他人呢?”
周围的大臣见状,连忙配合着喊道“陛下息怒。”
而门外,刚从太医院赶来的贺舟,听着御书房内皇帝的谩骂,与身旁的太医面面相觑。
太医尴尬的移开目光,跟门口的太监求见陛下。
“这怪不得贺统领,那贼子不同于上一批,此人身手了得……”
不等祁淮说完,便有人道贺统领求见。
皇帝大手一挥,让人宣他进来。
沈幼安闻言,给自己倒了杯茶,好戏正式开始。
贺统领进门时,手上还拿着那只羽箭,身侧跟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太医。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御书房有这么多人在,甚至是祁淮也在,脚下不由的顿了顿,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上前行礼。
一旁的大臣们齐齐后退几步,给贺舟让出地方,此时他们倒不急着手上的事了。
他们更想留下来看看,究竟是何人这般胆大,敢当街行刺皇子。
贺舟行礼后,祁皇并未赦令他起身,反而坐在上首威严道:“听闻,那刺客在你手中逃了?朕怎么记得贺卿可是武状元出身啊。”
不过一句话,便令在座诸位头皮发紧。
陛下这莫不是认为,他是估计放走刺客?
也是,这件事到最后,总要有人担了这罪责。
贺舟嘴唇微抿:“陛下恕罪,没能抓住那贼子是臣的失职。”
祁皇闻言,冷哼一声,贺舟拿着箭矢的手,紧紧攥住,片刻后,他抬起手,将羽箭呈上。
“虽然让刺客逃走,但此行也并非没有收获。”
闻言,祁皇哦了一声,示意李公公将东西呈上来。
李公公上前接过东西,稳稳当当的递到祁皇面前。
贺舟适时提醒:“陛下小心箭头,有毒。”
李公公吓了一跳,赶紧拿布把箭头包裹住。
跟来的太医适时道:“回陛下,上面的毒乃取自银环蛇毒,并且混合了其他数种毒物,但凡伤口上沾染一丝,毒物进入体内,一炷香内足以要了人性命。”
只一眼,祁皇便认出了这箭矢所出何处,顿时脸色难看下来。
底下的大臣,互相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大殿内议论声四起。
有直言不讳的文臣上前一步,扬声道:“陛下,众所周知,此乃高家独有的箭矢,箭羽上面的青花印记旁人难以仿制。”
“陛下,高家谋害四殿下,实乃大逆不道,还请陛下下令彻查。”
祁皇本想将此事压下去,倘若真的是高家所为,势必会牵扯三皇子。
然而,听着底下一声接一声要他彻查的奏请,他知道,此事势必要给祁淮一个交代了。
否则,便是打了自己的脸。
他阴沉着脸,扬声道:“来人,传高镇海进宫,另外,请皇后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