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夜里风大,咱们回吧。”福禄在顾瑾临身后半米的距离轻声劝到:“时间久了,左相那边该察觉了。”
顾瑾临在宮道上看着顺安宫透出的昏暗灯光,不发一言,过了许久,才抬脚离开。
秋风将两人的身形吹散,无人知晓,这个夜晚,他们曾来过。
如同过去的无数日升月降里一般。
顾瑾临回宫后知道仅凭自己肯定夺位无望,于是他找到了左相,太后想独揽大权,两人积怨已久,他们之间的联盟,很好瓦解。
顾瑾临在龙椅上杀掉小皇帝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和那天晚上一样,鲜血,人头,哭喊,刀剑。
似乎所有皇位更迭时的景象都是这样。
恨吗?
恨的。
自己的母后,一国之母,尸骨无存。自己这个未来储君,被迫在郊外苟活偷生。
痛快吗?
顾瑾临低头看手上的血迹,并不。
他没有感觉到解脱或者大仇得报的快感,难以言说的窒息感仍然紧紧缠绕。
目光向下环视一圈这权力中心的宝殿,满地鲜血,最后越过重重禁军兵甲,落在一个人身上。
那一刻,顾瑾临才觉得自己可以得以喘息,他朝苏乐一步步走过去,剑尖拖曳在地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那时候只有一个念头,他想靠在苏乐的肩上,歇一歇。
当所有事情尘埃落定,玉玺被他稳稳拿在手中的时候,顾瑾临以为,一切都结束了。
但是,他错了。
他小瞧了李停的胃口。
当顾瑾临在相府遇见那位李家三小姐的时候,他明白了。
这位浸淫三代朝堂的左相,不仅想控制前朝,现在还想将手伸进后宫。
他想要中宫之位。
深夜,金銮殿内灯火通明,顾瑾临坐在桌子后宽大的龙椅上,纹丝不动。
这位刚登基三个月的新帝,现在脖子上正交叉横着两把利剑。
而桌前,李停正拿着玉玺慢悠悠的盖章。
次日,两道圣旨从宫中发出。
一道发去了相府,
另一道,
则发去了玉清殿。
御书房里,顾瑾临望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出神。
福禄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喘,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雨下个不停,并没有停止的迹象。
过了许久,顾瑾临收回目光,目光冷冷的盯着面前尚未处理的一叠公务,随后毫无起伏的声调响起:“顺安宫,是怎么样的?”
“陛下,顺安宫还是前朝时留下的宫殿,年久失修,墙体破损,现在并不适合入住。”福禄弯着腰在一旁冷汗直流,小心翼翼的回答。
半晌顾瑾临也没再开口,福禄又默默退回到角落。
屋檐滴滴答答淌着雨水,顾瑾临指节轻叩着桌案,一下一下。
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御书房回荡。
顺、安、宫,
顾瑾临默念着。
顺遂平安。
哼,
多讽刺啊。
顾瑾临知道李停是什么意思,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被他捏在手里,连自己的心上人,他都保护不了。
而且顾瑾临清楚,软禁到顺安宫只是暂时的,李停是想要这个人的命。
因为,他害怕苏乐。
现在不杀,只是为了要挟自己这个手无实权的皇帝,让他乖乖听话。
手上的动作停了,顾瑾临想,无论如何,他要把苏乐的命,从左相手中抢回来。
雨滴坠落,砸在青石板上。
你等一等我,
苏乐,
你等等我,
我很快,接你回家。
永安十一年,顾瑾临登基,改国号为绍平。
绍平三年冬,皇上大婚,迎娶相府李家三小姐李时润为中宫皇后,普天同庆,大赦天下。
绍平四年,为时两年的边疆战乱平息,孙安大将军率二十万大军班师回朝,圣上亲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