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霄趁老酒鬼醉倒在桌上,从酒楼里逃脱出来。
闲来无事想借月色散心。
无心步入到一座人少的桥上。
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河面,将整个河流染成一片银白。
河水湍急,不断地冲刷着河岸,岸边的岩石被洗刷得光滑如镜。
岩石边好像抵着一块东西,那东西不小,半淹在水中,好像是个麻袋?
他赶过去查看。
果然是个麻袋,停在岸边,里面不知装了什么。
他找到麻袋上边的绳子,绳子紧紧系上,打了死结,且绳索较粗,不易撕开。
他在附近找到一块被河水磨尖的石子,按在绳索根部,用力地摩擦。
快磨断了,他扯开被石头磨细的地方,用力一扯,绳索终于断了。
他一股脑打开袋子,毫无防备。
一颗满是血的脑袋,脸已是全然看不清,只剩一双肿起的眼睛睁着,盯着他。
他半跪在地上,诧异得说不出话:“你…还好吗?”
没有回应,躺着的人静静看他。
“说不了话吗?”
他撕开整个麻袋,那满身是血的身体赫然出现在眼前,触目惊心。
纵是在樊域浪迹多年的他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明霄内心隐约震撼。
他仔细查看,她的手腕、脚腕全部折断,脸上、脖子上全是擦伤,头伤得尤为严重。
不知受到何人虐待,实在惨不忍睹。
他眼中有深深的担忧∶“先去医馆吧,好吗?”
许星的眼睛平静得如死水,她把目光投向天上的明月。
明霄脱下自己的外衫,盖住她的身体,轻轻抱起她,朝医馆方向走去。
“别怕啊,小朋友,到医馆就好了。你这伤看着重,其实没伤到脏腑,好好治疗,一定很快就好了。”
许星闭上眼睛,眼泪悄悄落下一滴,她没有抽泣,没有声音。
虫鸣声此起彼伏,路上的石子铺向闹市。
河水轻拍岸堤,河水慢慢流,它曾被淤泥堵塞,可最终也会汇入海流。
走过安详静谧的河边,走到热闹的集市里。
许星竟慢慢卸下防备,在明霄温暖的怀里睡着了。
西街的医馆离河边最近,他走了一会儿,终于在灯火通明的街上看到“悬壶济世”四个字,他循字走进巷子里,找到医馆正门。
巷子里人不多,他一脚跨进大门里。
一个大夫在柜台抓药,柜台边坐着一个戴斗笠的女人,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医馆里还有股很重的腐臭味道。
他走到柜台前∶“这里有一个伤得很重的孩子,劳烦先生先行诊治。”
医馆大夫抬起头。戴斗笠女人不耐烦地转身∶“有没有规矩,我先到的。”
“抱歉。”明霄掀开外衫一角,露出半张糊满血的脸。
戴斗笠的女人距离那孩子很近,猝不及防迎上那张脸。
她别过脸∶“怎么伤成这样?你先治吧。”
大夫赶紧把他引进里面,示意他把女孩放到床上∶“快快快,到里边来。”
大夫先仔细看了许星额上的伤口,又检查四肢的骨头。
他重重叹了口气,在室内又是找针又是找药箱,四处忙活。
大夫的助手打了盆热水,简单为她擦拭伤口。
林蓁蓁站在外面偷瞄,和旁边的人搭话:“欸,你说那人怎么了?伤这么重。”
清月一直站在门后,没人注意的角落。
“虐杀。”
林蓁蓁回望∶“虐杀?什么深仇大恨对一个小孩儿这样。”
“这就不知道了。”
“问你也是白问。”林蓁蓁坐了回去。
天色已暗,街上的不少行人都已回家。
林蓁蓁趴在桌上,睡着了。
清月倚在门边,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医馆大夫才洗净手,走出来。
他回到柜台后的药柜边,继续给林蓁蓁抓药。
明霄后走出来,这时他才发现门外站着的清月。
她换了一件丁香紫的小袄,袖子上几只生动的蝴蝶。
她微眯眼,一脸散漫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好巧。”
明霄一脸惊讶∶“青衣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清月偷偷笑,手指到林蓁蓁背后∶“陪林姑娘。”
林蓁蓁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
大夫把药分到几张纸上,准备包起来。
林蓁蓁瞄了一眼上面的药材,连忙按住他的手∶“说了按方子抓药,你这都是什么。”
大夫为难地收回手∶“姑娘开的方子太猛了,我这儿是小医馆,没有这么好的药,也不敢给您开。”
林蓁蓁啧一声∶“你这些药怎么治得好,本小姐中的可是……”她声音突然变小,“我自己下的药。”
清月还在背后偷笑。
林蓁蓁盯着她,想发气,又只能忍着∶“还不都是因为你。”
明霄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三个时辰前。
林蓁蓁打算好好整一下宓清月,于是她敲响二楼最右边的门。
门开了,果然是她。
“请进。”清月见到她,并不吃惊。
林蓁蓁如愿进去,她顺势坐到凳上,故意把嗓子掐细:“方才多谢姐姐解围,小女子此来正是要感谢姐姐。
只是还不知姐姐叫什么?”
清月为她斟满一杯水∶“青衣。”
林蓁蓁眼睛亮亮的∶“姐姐人好看就罢了,名字也这么好听。”
清月不语,只是笑笑。
“看姐姐衣着不凡,面对我的宝剑也无丝毫畏惧。
莫非是从哪个山上下来的术士?”
清月慢慢回答:“散修罢了。”
“姐姐可真厉害。”
林蓁蓁学着傅岚儿的神情,扭捏地说∶“小女子家乡有一名酒,香甜可口,清幽醉人,本来打算移水节那夜独饮的。
可今日姐姐替我解围,我却无以报答,唯有这壶佳酿堪配佳人,所以特地吩咐阿絮取来,姐姐你可一定要尝尝。”
阿絮端来一个盘子,其上放着一壶葡萄酒和两个酒盏。
阿絮退下。
清月扫了一眼桌上。
林蓁蓁收敛笑意∶“我亲自为姐姐斟酒。”
她握上酒壶的把手,指腹贴紧把手上的一颗红色宝石。
酒缓缓从颈口泄出,紫红色的水液填满整个酒盏。
一杯酒落在清月手里,她端起酒水在手里看,迟迟不入嘴。
“姐姐莫不是信不过我?妹妹也喝一杯好了。”
林蓁蓁再次拿起酒壶,握住把手,拇指却错开了红宝石的位置。
她为自己斟好酒,端起酒盏给清月看,还是紫红色的酒水。
林蓁蓁一饮而尽。
清月双手托起酒盏,用衣袖遮住下半张脸,再放下酒时,酒盏里已经空了。
林蓁蓁眼见着她饮下,藏不住笑意。
“夜已深,就不多叨扰了,姐姐早点睡。”
林蓁蓁起身,正要收回酒壶,清月抢在她动手之前拿了起来。
林蓁蓁登时愣住。
清月似笑非笑,寒意尽达眼底。
“你既认我做姐姐,哪有只让妹妹敬酒的道理。”
她掂好酒壶,指腹按在红宝石上,也为她倒下一杯酒,送到她面前。
林蓁蓁紧闭双唇,推开酒。
“怎么?不愿意?”
林蓁蓁咬牙,瞥开脸,不乐意装了。
“实话告诉你,你的酒被我下了药,里面是我自制的臭气散,服下的人一个时辰后身体便会发出恶臭。
如果不吃下解药,时间过得越久,味道就越重。
不巧的是,本小姐的解药落在家里了。”
林蓁蓁沾沾自喜地望她一眼。
清月唇角勾起,慢慢向她逼近。
“你干什么?我真没带解药。”林蓁蓁心虚地往后退。
清月把她堵在墙角∶“你将这个东西告诉我,就不怕我让你喝下?”
“你敢?”
清月单手撑住墙面,封住她的逃路∶“怎么不敢?”
林蓁蓁右边是衣柜,左边是清月的手,退无可退。
她咬牙,回敬一个不服的表情∶“我可是林家的大小姐,唐河林家,皇室都不敢动我们,你要是敢……啊!你,我不吃,。*+/、@?”
清月掰开她的嘴,把酒灌进她嘴里,再点了她的穴,让她咽下去。
酒盏掉下木板。
林蓁蓁立刻弯腰想抠嗓子眼。
可仔细一想,在外人面前这样做,太辱没身份。
她抹干嘴,白眼翻上了天∶“我会自制解药,可是你,就等着臭一辈子吧!”
清月∶“谁说我喝下了?”
“你?”
她做回去,故意把衣袖露出来。
远远的,林蓁蓁看到她衣袖上有一大片颜色异常深的湿迹。
林蓁蓁气到眼红气喘∶“无耻!”
她摔完桌上的所有东西,在清月的房间内大闹了好一会儿才跑出去。
清月默默看着她撒完气,跟了出去。
明霄心想,难怪室内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奇怪味道,站在柜台边的时候尤为强烈。
“小术士?”
清月打断出神的他。
“怎么了?”
清月打趣∶“怎么才半日不见就有了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