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月抱出一坛子酒,明霄断断续续把菜上齐。
酒肉饭菜一应俱全,开席!
正中的黑鱼实在瞩目,燕霓旌望着有些不敢下筷。
清月为她们介绍道:“这是夏大厨的新殊做法,碳烤鲫鱼。”
明霄懊恼地用双手捂住下半边脸:“你就别取笑我了。”
清月边笑边说:“说不定外焦里嫩的呢?”
明霄:“要不你尝一口?”
燕霓旌左看右看:“等等,我怎么觉得这鱼有点眼熟?”
其余几人也坐过来,对着这条鱼发呆。
燕霓旌抬头戳孙耀:“孙耀,这不是你吗?”
孙耀一脸懵:“什么呀?”
谢南佳:“好像是挺像的哈。”
孙耀的长相还算周正,只不过眼睛大,微突,就像鱼眼一样,圆润明亮,唇偏厚。
这鱼浑身焦黑,眼珠子还是白的。
一联想,更像了。
孙耀无奈:“你们这样说,还能吃得下饭吗?”
燕霓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把孙耀弄尴尬了,她只好赔罪:“我错了,对不起,真的像嘛。别生气,其实一点都不像。”
燕霓旌:“要不,我尝尝?”
她提着筷子在鱼肉上搅了两下,弄下一大块,喂进嘴里。
傅砚和谢南佳对她投去敬畏的目光。
清月和明霄看着他们的动静,悄悄吃上其他菜了。
“嗯,外焦里嫩,是香的。”
没人信。
“一点都不像孙耀,真的,孙耀没这么香。”燕霓旌打趣道。
“哈哈哈哈哈。”
孙耀:“我服了。”
燕霓旌放下筷子:“佳佳,说两句呗。”
谢南佳脸颊泛着红晕,她鼓起勇气,大声说话:“不管身处何地,大家只要心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
燕霓旌:“说得好,敬我们的小寿星一杯。”
清月、明霄举起酒杯,褐色的杯壁上映着彼此的脸。
酒杯相碰,清脆叮当,众人仰头饮尽。
“开吃。”
酒菜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大家围坐在一起分享趣事,温暖惬意。
燕霓旌喝上了头。
“我跟你们说,孙耀小时候有件大糗事。”
孙耀捂住她的嘴:“别说了,快吃菜。”
南佳:“你讲了那么多孙耀的糗事,竟然还有?”
傅砚竟也喝开了,话都变多了:“孙耀,不拿我们当朋友是不是?”
燕霓旌:“今天佳佳生日,说一说怎么了?”
孙耀:“不会是那件吧?”
燕霓旌:“就是那件。我跟你们说,@#¥%&&@。
明霄:“讲完了?没听到。”
清月:“重讲。”
孙耀:“凭什么每次都讲我的?”我也要讲你的。”
燕霓旌:“什么事在我眼里都不算糗。你讲,随便讲。”
孙耀正要开口,燕霓旌突然站起来,跑到房柱边躲起来。
“孙耀小时候特别怕蜈蚣,每次见到蜈蚣就吓得尿裤子。”
“你别说了。”孙耀追过去。
孙耀撵,她便逃,两人在大堂里东跑西跑。
“有一次夜里在花园里跟师父聊什么,石头底下突然冒出只蜈蚣,吓得他立马尿了裤子。
师父见他裤子发光,问他怎么了,孙耀头脑一热说蜈蚣给尿的。
师父给他找裤子,孙耀就光着屁股在石头后面换。
有个画师来采风,正巧把孙耀穿裤子的画面画下来了哈哈哈哈,师父后来收藏了,因为特别有镜天门的风采。”
孙耀脸都绿了:“别说了。”
谢南佳:“原来挂在大堂的那幅画是孙耀,我说师父的品味怎么?”
“咳咳。”傅砚低声提醒。
孙耀停下来:“这算什么?燕霓旌小时候喜欢一个腼腆的姓黄的男生。有一天,小黄吃果子卡住了喉咙,倒在地上翻白眼,把燕霓旌吓哭了。
燕霓旌一边背着他,一边往长老们的禅院跑。
结果到的时候才发现,她一直拉住的是小黄的腿,头是向下的,小黄嘴里的核儿经过一路颠簸早吐出来了。
他咿呀咿呀地一直喊停,燕霓旌还以为是在让她快点,于是一路火花带闪电。
下来的时候,小黄已经被折辱得不成样子了。
由于这场面被许多人看到,小黄很长时间没来过学堂。”
“我第一次背人,没什么经验…而且那天心急没看清楚,而且我那个…”
谢南佳捂住嘴笑:“霓旌,我只知道你劲儿大,没想到是这么用的。”
“笑吧,笑吧,我才不会生气呢。你们别笑了,哎呀。”
“凭什么只讲我们的,傅砚,南佳,宓山主,夏副官?”
清月扶额:“我不胜酒力。”
明霄撑头:“好闷啊,我要通风。”
两双脚同时踏出门去,傅砚跟在他们后面也想跑。
燕霓旌和孙耀各钳了他一条胳膊:“你今天走不掉了。”
傅砚:“讲不出,我自罚三杯吧。”
槐城历史悠久,依山而建,有四分之一的城淹在沙里。
广袤的黄土坡上,两人肩并着肩,目光都被头顶那一轮圆月所吸引。
他从那轮明月上收回目光,缓缓地看向她。
月光洒在清月挺直小巧的鼻梁上,在她脸颊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的唇微微抿着,总有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藏在嘴角。
“月色真好。”他的心湖泛起微微涟漪,无法移开视线。
“嗯。”
她望着月色,不多言语,眼中似有黯淡的星光在闪烁,却被重重迷雾遮掩,透着无尽的哀愁。
“总是想那么多,病怎么会好?就让心静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好。”
“好,”她回过头,“好意思说我,你皱着眉干什么?”
她的忧伤,下意识感染了他。
明霄抚平自己的眉头:“我也该静一会儿了。”
他小心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白色丝绢,再展开,铺到地上。
“坐。”
白色丝绢上绣了一枝极美的紫藤萝花。
“这是?”清月感到奇怪,拿起来掂量。
“我自己闲来无事绣的。”
“好看。看不出来,你居然会这个?夏侯山主果然文武双全。”她有些惊奇。
他不好意思地笑:“前段时间,忆起这枝花,深有感触,干脆就了画下来,但画薄薄一张揣在身上容易掉。
我就把花绣成了丝绢,绣得好看些,就舍不得弄丢了。”
“可惜。”
“不可惜,物尽其用嘛。”
“来。”他试图去拿那张丝绢,却被清月藏在身后。
清月转身坐下来:“我无所谓,你呢?”
一千年了,清月已经变了许多。
“我也是。”
待他好好坐下来,清月把丝绢丢还给他。
“我有个问题,你记得许多术法,习俗,还有紫藤花,怎么偏偏一个人都想不起来?”
“我也奇怪。”他的手漫不经心在附近的草丛中一掠。
很快,一条活灵活现的小蛇盘踞在他手心。
“你的锁灵。”
还真有几分相似。
她接在手里,细细打量。
“你以前是卖艺的?怎么什么都会?”
“可能吧,我还会小兔子,小猫什么的。”
他扯下几根草,手指灵活地编出一只望月的小猫。
“你看。”
“你经常用这招讨好小姑娘吗?”
清月无心泼冷水。
“不是,我没有。”他吓得连忙解释。
“万一呢?万一从前有。这事你能说准?”
他斩钉截铁:“不会。”
清月双唇轻抿:“为什么?”
“我相信我的心。”
“人都会变。”
“外貌、性格可能会变,但心不曾。”
她静静坐着,揣摩他的话意。
“别多想,就是字面意思。”
一只只小动物、小昆虫乖乖地摆在地上,围成一圈。
他接着编,地上草本就不多,还让他给拔秃了。
“放不下了。”
清月坐在中间,被仰望着,像极了脚下生灵的主宰者。
清月:“够了,太多了。”
其实是太可爱了。
明霄:“最后一个。”
头顶落上什么东西,她抬头,不经意与明霄对视。
花环。
“清素若九秋之菊。咳,我是说,你今日...穿的也是浅黄色,很衬你。”
“怎么突然结巴了?”
他的皮肤透出不自然的红色。
“入秋了还这么闷热。那个,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他起身,将人拉起来。
二人慢慢下山,清月走在前头。
“明日之事就交给你了。”
明霄沉思:“我虽会下,但与高手对决,却实在没有把握,我怕连累你们。”
“最坏不过在槐城里待一辈子,怕什么?”
“可即便每人一种棋,仍是不够。”
“还有项英呀。”清月拍拍腰上的小银剑。
“对,差点忘了。你慢点,别滑倒了。”
楼上,谢南佳倚栏而坐,歌声空灵似山间清泉。
下面三个站不稳的醉鬼跟着哼唱起来。
后厨还煮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香气四溢的米汤。
“你先休息吧,我陪着他们。”
清月走上楼梯,忽然间回头望他一眼。
夏侯明霄坐在空荡荡的几张桌椅间,面前只有一壶热水,他静静地看着这热闹的场景。
虽身处其中,却又有着一种与这喧嚣格格不入的孤独。
“上来。”
“怎么了?”以为有什么事,他快步走来。
清月缓缓摊开手,一只草编的望月小狼静卧在掌心。
“给我的?”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有繁星在其中闪烁。
“随便编的。”
他手指轻轻托着这只小狼,仿若托着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谢谢,我很喜欢。”
清月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随后,转身踏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