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人称 第10章 超级英雄

灰旧的小巷很长，尹天蓝喜欢边踱着步子看两边屋子间花坛里的花草边发呆，目光呆滞在那些张扬的狗尾巴草、生命力顽强的三叶草、肆意的葱兰和傲然挺立的栀子上。

花草都是居民们根据自己的喜好栽种的，也不知道那个栽石楠的人是出于何种心态。

也会在三叶草堆里发疯般地寻找那么一株四叶草，可惜总是失望而归，尔后暗暗嘲笑自己，真的不是那个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还喜欢趁无人时爬到树上摘玉兰，把它们一瓣瓣地撕碎，抛向天空，花瓣飞舞，像雪天一样惨白绝望。

本来一分钟可以走完的路，她可以像个神经病似的走上两个多小时，还自诩跟文艺没有半毛钱关系。就是心中的悲伤像暗流一样，不知深浅，不明长短，一点点地吞噬着心里的理智。

小鸡崽的串上还有钥匙，带了小鸡崽意味着可以不用翻墙，“回家像做贼一样”，尹天蓝有时候会这么嘲笑自己，却没期待过屋内人能帮她开一次门。

要是尹志强真靠谱的话，他们之间也不会沦落到现在的境地。错在柳倩的那一环，以后就再也没对过，把她从最初的小棉袄，变成了如今的“白眼狼”。五年了，她始终没释怀。

尹志强早早地就回家了，做了晚饭等女儿一起吃，尹天蓝把钥匙放进锁孔里的时候，他正端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手机里播放的《第一时间》，音量开得很大。

隔得老远，尹天蓝就听见了那波澜不起的新闻女声，那声音仿佛是尊睥睨众生的佛，拈花静坐，看透悲喜——那是台里女主持赵慧雅的声音。

见她回来，尹志强收起手机，顺势坐起，用围裙蹭了蹭手，语气里有些许的惊喜，又有点讨好的意味：“回来啦，吃饭呀？”

尹天蓝看见桌上绿油油的小白菜上面有好几片红通通的辣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婉拒道：“不了，你先吃吧，我等下自己做。”

迟早有一天会死在你手里。

以前尹志强是个甩手掌柜，根本不做家务，尹天蓝对辣椒过敏这件事从没人跟他讲过，尹志强也从未过问，以为她单纯地对自己心怀芥蒂。

可惜那个记得她不能吃辣椒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他们身边了。两人的关系像是摔裂的瓷器，无论怎么修补，都回不到过去了，随着柳倩的离世，逐渐白热化。

他再怎么好，她都不领情，他的不好，她倒是记得一清二楚，嗜酒如命，吞云吐雾，夜不归宿……尹天蓝起初做得也决绝，十二点不回家就锁门，爱去哪里去哪里，死外面算了。

后来她不锁门了，尹志强倒是很自觉，十二点没回来的话就不回家了。

两层楼共二百平，柳倩走后，尹天蓝特地清过一遍，把所有跟母亲有关的东西都丢了，免得因物生情，屋子因此显得格外的空旷，尹志强回不回家她都不再管，反正屋里又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更空旷。

“最近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学到什么？台里的老师们人都……”尹志强话说到一半，就听到“砰”的关门声，女儿又一个人躲进了门里，他望着满桌子的饭菜，长叹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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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向南下车以后并没直接回家，而是去百佳广场里的超市买零食和卤菜：薯片，辣条，还有著名品牌小白鸭家的鸭掌、鸭架和豆干……

李素琴看她拎了大包小包回家，一边接过一边埋怨：“嘴欠的哟。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外面的东西哪有家里的好，别人做的时候都不知道加了些什么。多吃这些鬼东西的话，对人不好，你就是听不进去，非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

“哎呀，妈，我知道了，就偶尔吃一回，不碍事的。我一个人吃不了多少的，不是还有你和向杰跟我一起分担嘛。”

苏向南的爸爸常年在外打工，只有逢年过节才回家。哥哥苏向杰是汉大计算机系毕业生，大学期间遇见真爱，毕业后早早地就结了婚，现在在知名网络公司风雷里当程序员，是个优秀得不能再优秀了的人儿，若非说他有什么不足的话，就是头发有点少……

嫂嫂邹茵，漂亮大方，国企员工，朝九晚五，是苏向南羡慕的对象之一，上个月刚查出怀孕，目前正在积极养胎中。

苏向南拉着李素琴的手撒娇道，李素琴翻了个“真拿你没有办法”的白眼，嘟囔到：“我才不吃这些鬼东西呢，别人做的哪有自己家的饭菜香……”

说到饭菜，苏向南马上扑到了饭桌上，哇，好丰盛啊，又有她喜欢的鱼香肉丝和辣子鸡块，她欢喜地扑过去抱住李素琴：“哇，太棒了，谢谢妈妈。”

李素琴并不领情：“少来，洗手吃饭，叫一下你杰哥。”

“苏向杰！吃饭了！苏向杰！”苏向南开始了叫魂般的哀嚎，苏向杰是个工作狂，好好叫他的话他是不会来吃饭的。

尹天蓝曾经调侃苏向南，你叫向南，你哥哥是不是叫向北啊？向南，向北，一个往南走一个向北瞧，苏向南闻言“咯咯”地笑，真这样的话爸爸妈妈起名也太草率了吧。她和向杰都是“向”字辈的，南是因为爸爸妈妈希望她像南方一样温暖明媚，而向杰是期盼他长大能做个杰出的人才的意思。

听到了屋外“不寻常”的动静，苏向杰终于从电脑面前坐了起来，拿起碗筷企图用实际行动让向南住嘴。

“哥，嫂嫂呢，怎么不把她也一起带过来吃饭？”苏向南扒着碗里的米饭，问他，又看了一眼厨房里不知道在忙什么东西的李素琴，喊道：“妈，吃饭了，吃完了再搞。”

苏向南的人生信条是：只要你想做，活是干不完的，但是吃饭，缺一餐都不可以！

“她回娘家了，安心养胎去了。”

李素琴觉得自己也不是一个苛待儿媳妇的恶婆婆，但是别人的妈妈哪有自己家的妈妈好？邹茵回娘家她也能理解，时不时还打电话关心一下，给她点钱。

“好久没吃小白鸭了，还是怀念的味道。”苏向杰一个鸭掌啃完，看李素琴还在厨房，朝她喊道：“妈，先吃，吃完了再搞撒。”

“你再看看你们，做完了饭也不知道抹个灶台，等到干了更不好搞干净，真是不当家不知道卫生有几难做。”

终于落座，苏向杰给李素琴夹了个鸭掌：“妈，你吃。”

李素琴拧着眉头看了好久，终于下了筷子，啃了好久：“唉，你们别说，这个东西味道还蛮好的，就是有点难啃。”

旁边的苏向南扒着碗里的饭，心想，是谁刚说不吃的来着，真香了吧……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苏向杰接着埋头钻进电脑里，苏向南窝在沙发上面刷手机，李素琴洗碗抹桌子。

眼花缭乱的网页信息，苏向南瞄准其中一条，定睛看了好久，随即跟尹天蓝发消息：“复联四，你去不去看？”

都说她挑烂片的水平一流，这次再没有理由是个烂片了吧，苏向南咬着指甲，心里还是有点虚的，万一……

为保周全，她接着点开各种相关的网址，逐一浏览，确认是个好片后，开始查影院排片，第一场却是从凌晨开始的，又给尹天蓝发消息：“半夜场，我们去通宵吧！”

这边尹天蓝正炒着菜，听到手机“叮”的一响，调小了火，到处找手机，又是“叮”的一声，发现手机居然被放在了菜篮子里。

两条ewbo的消息，虽然之前有听肖言他们说过类似的话题，尹天蓝还是劝她打消半夜去看电影这个想法：“算了，你妈还不得嚼死你。”

那边人看到消息，哀嚎一声。李素琴扭头，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她：“一天到晚的，在家里鬼嚎什么？”

“那不去看了吗？”

“不去，我不喜欢美国的英雄，我还是比较喜欢中国的英雄。”

可能男孩子们会更喜欢漫威里的超级英雄吧，女孩子一般都会喜欢些软萌可爱的东西。

“中国的英雄？”苏向南脑海里盘旋了一圈人物名字，追问道：“比如乔峰？”

在苏向南心目中，乔峰心系苍生，纠葛在家国之间，可惜阿朱死得早，阿紫不过是故人所托，始终都当不了阿朱的替补，如此痴情有为的男儿，算得上是一个真英雄，不知道蓝宝是不是也这么认为。

尹天蓝关了灶台，给她发过去一个“2018感动中国人物事迹录”。

两弹一星元勋程开甲，把生命献给高原的植物学家钟扬，守岛卫国32年的民兵夫妇王继才、王仕花，生活节俭却捐赠千万的退休老人马旭……

“不错不错，政治觉悟很高，以后你会是个好记者的。”苏向南收到消息，啧声叹到。

“我不想当记者，我太麻木迟钝，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感悟，不能把更多的精彩呈现给大家。”尹天蓝说的是实话。

苏向南安慰她：“别这样说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小时候，我也幻想自己能有超能力，像那些超级英雄一样。可到最后，我发现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有生老病死，会痛会伤，那些用超能力拯救苍生的故事，不过是电影里的一场幻想。可现实中的那些英雄们就不一样，他们用同样柔弱的身躯，以自身微小的力量，持之以恒，汇聚成能改变世界改变人心的善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