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天 第18章 世俗

常潇一怔，半晌才说：“什么意思？”

“那个沈素不正常，之前有一次，我们去外地表演，她居然在后台亲夏言，”杜思萱回忆起那件事，脸上表情隐隐嫌恶，“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常潇脸色微微变化，说：“你确定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跟你说，夏言她根本就不可能自杀，她以前还在我面前嘲笑自杀的人，说那蠢死了，肯定会被人笑话，她最不能忍的就是被人嘲笑。”杜思萱忿忿不平，“所以，她肯定是叫人害了，那天只有沈素跟她在一起，只能是沈素害的她，我就知道，穷鬼就那副样子。”

常潇愣了片刻，忽然沉声道：“你乱进现场，如果破坏证据，知道自己会负什么责任吗？”

杜思萱似乎有些被吓到了：“你干嘛？”

“一口一个穷鬼，你好像很看不起别人，”常潇摇摇头，“也很不尊重人。”

似乎是没想到会有人这么跟自己说话，杜思萱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恼怒道：“关你什么事，好心给你们提供证据，还这么凶！”

杜思萱一甩头发，噔噔噔地跑走了。

常潇揉揉酸痛的太阳穴，眼神朝外看去，发觉盛夏已悄然来临，学校里所有的白玉兰都已经凋谢，白色的花瓣沉积在地，被雨水和灰尘碾成碎屑，跟着泥水一起死在春天。

一声叹息。

回到市局，他第一时间将这个信息告诉蒋胜阳，蒋胜阳一脸呆滞：“同性恋？”

“嗯，”常潇眉头紧锁，“相比其他，这种关系非常隐秘，确实不好查出来，但如果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会不会是两个人感情破裂，进而导致情杀？”

“有这个可能，”蒋胜阳说，“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弄清沈素是否有作案的机会，如果有，要理清她的手法。”

常潇点头，跟他继续商议了几句后，转身将手里的证物袋送去实验室，过去的时候特意问了时间，对方说一周内结果能出来。

事情做完，常潇心事重重地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在搜索栏前打下“同性恋”三个字，结果很快出来，电脑屏幕上弹出几个论坛模样的字眼，常潇点进去一看，发现里头都是些家长口气的人在发贴。

“啊呀，我儿子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跟那个男生搞在一起，他成绩这么好，那孩子不知廉耻地勾引他，气死我了！”

“就是啊，我那女儿也是的，跟乱七八糟的人玩，把自己整成这种神经病。”

“我听说六院好像在治这个，有时间我带我们家孩子去看看。”

“那边不是说用电击的吗，好恐怖。”

“那也要治啊，不然变成个精神病，走到社会上谁要嘛。”

……

常潇叹了口气，打开手机，翻出一张沈素夏言的合照，照片上两个人站在舞台上，离得并不算很近，只有手轻轻地拉在一起，沈素的动作小心翼翼，几乎是在虚握，只有眼睛在看夏言，灿烂的聚光灯之下，她似乎在笑，又好像没有。

常潇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半天没说话。

这时候蒋胜阳推门进来，冲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我下午有个外务要出，你代我去趟临川中学，跟许哥他们几个一起去，做个宣讲活动。”

“好。”常潇感觉这个学校的名字怪熟悉的，一时间却也想不起来。

咔拉落锁，蒋胜阳把门带上，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暖洋洋一片，夹杂着聒噪的蝉鸣声，时起时伏，常潇收拾好东西，快步下楼，跟着大部队一块儿上车。

临川中学是个初中，因为地理位置靠近公检系统，经常有人来这里做宣讲，算是公益，要给省上报的。

半个小时后车辆抵达学校门口，刚一进大门，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便迎了上来，十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估摸着是校长之类的，他自称姓张。

临川中学校内环境很好，绿树成荫，枝头还有飞鸟栖息，周围有河，附近的空气都湿润些。

进门是一道很长的水泥路，路旁立着学校的宣传栏，上头多半是优秀学生表彰，学生竞赛获奖，舞蹈表演什么的，常潇一排排看过去，忽然间发现那堆发旧泛黄的照片里，出现了一张有些熟悉的脸，他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烟花，迟疑地开口道：“张校长，这个学生是？”

张校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说：“哦，那个是夏言，我们初中的优秀毕业生，她学习很好，经常得奖嘞，怎么，警察同志认识？”

“之前见过一面。”常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胡乱找了个借口，“您觉得夏言性格如何？”

“很要强的一个孩子，也很努力，就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不允许有人跟她抢位置，”张校长说，“她爸爸妈妈都在国外做生意，他们在外国还有别的孩子，都特别优秀，夏言一个人在国内，压力很大。”

不知道怎么回事，提到这个话题，张校长突然话唠起来，指着宣传栏，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自家学校的优秀学生。

“李云朵，这个姑娘很努力，家里条件不好，一直在勤工俭学，现在都是博士了。”

“汪晨，这个孩子也好，勤勤恳恳，为人特别礼貌，很乖嘞，拿了好多竞赛奖，明年应该就要高考了。”

“顾晓彤，这丫头是个好孩子，她妈妈生病，她自己一直很用功，就是可惜，后面没能参加中考……”

话到这里，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道：“人老了，话也跟着多，大伙别介意。”

常潇发现那个叫顾晓彤的孩子跟夏言在同一张照片上，就顺口多问了一句：“最后那个孩子为什么没参加中考呢？”

“被举报了，我们这边中考不是有生化物实验考试嘛，这个往年都不算非常重要，走个形式，孩子们都能拿高分，晓彤妈妈当时病重，她请假去看了，就没参加，”张校长叹息道，“这本身不是重要考试，孩子平时也努力，学校打算给她安排一次补考，但不知怎么的，这个事情叫人举报了，刚巧碰上教育改革，上头严查这件事，一来二去，就被取消中考资格了，她妈妈知道之后，心里接受不住，很快去世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常潇问。

“零八年。”

“这姑娘后来呢？”

“她没参加中考，后面好像是去了一个半挂名的职高，”张校长面露遗憾，“不过今年还是参加了高考，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常潇问：“您知道的这么细啊。”

张校长说：“我有学生也在实中考，今年带队进考场的时候，我还在外面看见她了，跟她打了招呼。”

他说的是临川中学的高中部，常潇以前去过，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顾晓彤是今年实中的考生。

2008年，夏言也在这所学校念初三，她们是同届。

常潇顿了顿，只觉得脑海里线索错综复杂，某些东西好似搭上了线，却又不明晰。

一伙人进入礼堂，很快就忙碌起来，常潇一边搬道具，一边抽空给许红打了个电话，那头声音热情：“儿子，今天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了？”

常潇开门见山：“妈，我想查一下教育系统的举报记录，你那边有关系吗？”

“这么久才给你妈打一个电话，结果就是为公事，你烦不烦人，”许红不耐烦的声音响起，“这种举报记录敏感得很，就算是公安出面，都很难查的。”

“妈，你就帮帮忙，”常潇语气放软了一些，“这可是我第一个案子。”

磨了半天，许红总算是答应了，临挂电话前还数落了他几句，常潇刚挂断，另一通又打了进来，刚一接通，那头霎时传来蒋胜阳焦急的声音：“盛龙国际有人斗殴，说是见血了，我这儿一时走不开，你赶紧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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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世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