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5月29日。
小唐提前半个小时进了办公室,本想给值班的小王一个惊吓,谁想到一推开办公室的大门,不光小王趴在桌子上睡觉,就连邹舒阳也仰躺在椅子上,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
似乎是听到声音,邹舒阳睁开眼睛,看清人影后含混着道:“小唐啊,你来了啊。”
小唐看了眼仍在熟睡的小王,压低声音道:“邹队,您这昨晚是没回家?”
邹舒阳抻了个懒腰,又呼噜了一把脸,瞧着清醒了些,“嗯,昨天晚上发现了些新的线索,我先去吃东西,一会儿何队来了让他先别出外勤,我有事找他。”
小唐“嗯嗯”地应下,待邹舒阳离开办公室后,这才反应过来,眼珠子咕噜一转,呦,他们邹队有事找何队,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邹舒阳把自己好好拾掇一番,又去食堂凑合吃了两口,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刚好八点半,何队正大刀阔斧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等着邹舒阳。
其余人则各在各的位置,时不时伸头探脑去打探何队的状态。
邹舒阳视线从小唐他们身上过了遍,就拿着昨天和小王整理出来的名单,推着白板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道:“前天的坠亡案不是牵扯出一起高中老师被杀案吗?我们根据高中老师被杀案继续查,又查到那个高中老师,也就是沈听澜,他所执教的最后一个班级,这十年间陆陆续续有十人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死亡,还有一个人。”
拿着马克笔的笔尾点了点写在最高处的丁静二字,“失踪了。”
邹舒阳环顾一周,见没有人脸上露出轻视的表情,满意道:“所以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三起事故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
负责内勤的白白净净戴着眼镜的女警点了点头,“没理由这么多的巧合都聚集在同一个班级。”
邹舒阳打了个响指,“小梅姐这话说得对,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巧合,还是这么多的巧合,所以这些都要查。”
邹舒阳又在白板下画了一条长长的时间轴,“把所有的案件归拢排序,2012年6月3日晚上,沈听澜报案说丁静失踪。2012年6月4日,沈听澜死亡。之后风平浪静了两年,2014年12月17日,沈听澜的学生,一个叫徐伊然的女生回江州过寒假,被发现触电死在自家浴缸里……”
徐伊然的死就像是一个开端,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沈听澜的学生们以各种各样常见的死法死亡。
小唐看着被邹舒阳密密麻麻写满了死法的白板,撇嘴道:“这沈听澜的学生真是集齐了意外死亡的所有死法啊。”
什么过敏死的,酗酒过量,被呕吐物堵住气管的,野泳死的,洗澡失足的……
“所以,这些案子都以意外结案。”邹舒阳扶着白板站起来,甩了甩麻了的腿,“如果不是程浩跳楼时我看到了黑影,程浩和沈骏的死说不定也会如同这些案子一样,被定性成意外或者自杀,压根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小王到底年轻,听了这话,背后汗毛根根竖起,“那这凶手的手段够多的啊,心思也足够缜密,这么多的死法,一点疑点都没有?”
“这就得调卷宗了。”邹舒阳斟酌了下道:“一会儿小唐和小王去打电话给现在还活着的沈听澜的学生们,问题提纲我已经列好了,小王你复印一份给小唐。”
小王立刻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小梅姐,你联系一下程浩所在的云上小区的物业,还有他死亡小区附近商铺的监控,时间就从……四天前到昨天吧。”
小梅姐“嗯”了声,“云上小区的物业监控昨天已经拿来了,一会儿我再去催一下道路监控。”
“老李和小赵你们两个去走访一下程浩的死亡现场,看看周围人有没有人发现最近有什么生人出现。”
老李和小赵兴致勃勃地应了声“好”。
给每个人都安排的工作,邹舒阳就对上了何队似笑非笑的目光。
察觉到办公室内气氛不太对,小梅姐立刻就找着借口,清空了办公室。
好半晌,何队的手从下巴上移开,斟酌着道:“你觉得老沈的死和他的这些学生有关系?”
邹舒阳“嗯”了声,“昨天我回去问梦言了,她说沈听澜人很好,和班级的同学关系都不错,也就是说……”
“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让老沈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宁可雇凶杀人也要让老沈死。”
邹舒阳点头,拉过白板,坐到何队身边,“你看这个丁静,她的失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你说会不会丁静的失踪和他们班级的同学有关系?而沈听澜作为一个好老师,他查到了什么,所以让幕后的人对他下手。”
何队很自然地接口,“也有可能是他看到了什么,幕后的人害怕暴露,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邹舒阳摸着下巴,盯着白板发呆,何队拍了拍邹舒阳的后背,“行了,现在想再多也没用,我们需要证据,等等吧。搞不好,最后我们得去一趟江州四中。”
——
五月末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人的身上,老李和小赵用了一上午的时间走访了程浩死亡的这栋楼,整理出来的资料……连一页纸都写不满。
不是说不认识那个跳楼的小年轻,就是嫌弃晦气,板着一张脸把人往门外撵,还有个二楼的老太太,就满脸阴森森地盯着他们,听到他们的来意后,不阴不阳地说:“年轻仔,有些事别查得太深,小心像隔壁那个多管闲事的一样,惹火烧身。”
说完就把门“嘭”地一关,门框上的白色涂料都震掉一块。
再之后,任凭老李和小赵怎么敲门都没人应声,仿佛刚刚那老太太就是他们幻想出来的一样。
老李和小赵摸了摸沾了一层灰的鼻子,最终只能从单元里退出来,在楼道前找了个树根底下坐一会儿。
“你说这案子真邪性啊,我怎么感觉这事就不像是人干的呢?”小赵搓了搓胳膊,指着上面起的一层鸡皮疙瘩,“你看,刚刚那老太太吓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老李看了眼太阳,又仰头看向顶楼程浩跳楼的阳台,“你的感觉我也有,你看这些人的供述,很奇怪。”
小赵盯着本子上的记录,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奇怪吗?邹队不是说怀疑这里的房子根本就不是程浩住的地方,程浩是被人引过来的,那没有人认识程浩,也就不奇怪了。”
老李摇头,“不是这一点。”又搓了搓鼻子,“凭我多年刑警的直觉,你看,这里是老城区,里面住的人也都是年纪很大了,而且流动人口很少。”
小赵点头又摇头,“我好像有点明白你的意思,又好像有点不太明白,李哥,你能再解释解释吗?”
老李好脾气道:“像这种小区,一般都是人情味最浓的地方,大家邻里邻居的,多少应该都有些面子情。”
“呃……然后呢?”
老李立马恨铁不成钢道:“面子情啊,就是说,像死亡现场保持这么干净整洁的地方,肯定有人经常过去收拾,不可能一个注意过的人都没有,可你看看整栋楼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顶楼还有人收拾的。”
“这样吗?”小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嘟哝道:“说不定就是他们年纪大,没有人发现呢?”
两人又歇了会儿,正准备去周边走访,却见小赵眼睛亮了下,往前快步走了几步,拦下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人,“尹医生?这么巧,你也在这?”
被拦下来的年轻人穿了件淡绿色的立领半袖衬衫,看着斯斯文文的,小小吃了一惊后推了推眼镜道:“赵警官?是有什么事需要我配合吗?”
对上老李奇怪的目光,小赵介绍道:“沈骏坠亡案的报案人,尹卓,尹医生。”
又对着尹卓道:“这是我同事,李哥。”
尹卓又彬彬有礼对老李叫了声,“李警官。”
小赵见两人算是认识了,便道:“尹医生住在这里?”
尹卓摇头,“我爷爷在这边,我来给他送午饭。”
这时老李和小赵才看到尹卓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放着一个保温桶。
老李上下打量了尹卓一番,不动声色问道:“尹医生听说过前天跳楼的事吗?”
提起这事,尹卓还叹了口气,“知道,那人跳楼的时候我还在屋子里睡觉呢,后来还是我爷爷告诉我的,就因为这事我们俩还吵了一架,我的意思是想让他搬走,这里又没有电梯,他上下楼也不方便,周围邻居岁数也都大了,谁死了,他心里都不好受,这老头非不搬,就舍不得这些能陪他下棋的老头。”
像是看到什么,尹卓忽然朗声道:“爷爷!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自己下楼,你现在年纪大了,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着,尹卓对着面前二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小跑过去,扶住一个佝偻着背,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他们有印象,就住在六楼,尹卓跳楼那间的楼下。
刚刚就是他说着个楼两天的时间接连死了两个人,晦气,然后就用扫帚把他们两个人赶了出来。
小老头刚刚凶巴巴的样子好像还在他们眼前,这会儿突然看到小老头这么温和,几乎快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满是慈爱时,他们俩还有点不习惯。
听着那边祖孙两人絮絮叨叨地往楼上走,老赵和小李对视一眼摇了摇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走访一遍无果后,两人就上了那辆除了喇叭不响,剩下哪哪都响的车一颠一颤地往回开,直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小赵才发现老李正抻着脖子往外看。
“怎么了李哥?”
老李眼睛仍盯着外面,嘴里低声道:“我怎么好像看到邹队他对象了?”
小赵立马踩了刹车,伏到老李身上,“哪呢哪呢?听说邹队的对象可好看了,跟明星似的,我一直想开开眼界。”
老李无语地收回视线,满脸嫌弃地把人推到一旁去,“没了,可能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