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粤嘴角见血,耳边掠过呼啸风声,季桓夏失了理智,第二拳挥在空中,正欲再次落下,乔绎安移步上去,拉着他,力道收紧。
说:“别打了。”
季桓夏眼神依旧停在方家粤稍显红肿的脸上,听到声音才渐渐松了拳头。
乔绎安带着他退后:“嘴巴放干净点。”警告意味明显。
沙发垫褶皱不堪,方家粤狼狈躺着,抬手无力地捂着肿起来的脸,扭动下颚,嘴角扯到伤口十分吃痛。
好汉不吃眼前亏,一个人单挑乔绎安都不一定打得过,现在一个打两个他完全讨不到便宜,肯定吃亏,闹到方东阳耳朵里他又得挨骂挨打,收敛了脾气,心里记下了这笔账。
方家粤直起身,朝地上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掀起眼皮恶狠狠瞪着俩人,“乔绎安,有种下次就别带人。”
乔绎安懒得跟他瞎扯,直接问他:“剩下的东西在哪?”
“什么东西?”
“我再问最后一遍,剩下的东西在哪?”语气显然已经逼近忍耐的极限。
方家粤抽出纸巾,沾着嘴角的血,回答得轻描淡写:“小区垃圾桶里。”
“王八蛋!”
乔绎安怒喝一声,不再理会方家粤,拂开季桓夏,快步朝门外走去。
方家粤看向季桓夏,赶人似的语气说:“他都走了,你还不走?”
季桓夏不接他话,转身走了。
乔绎安出了大门,停在门口。
垃圾桶,垃圾桶在哪?
他对自己家小区的垃圾桶摆放在哪个地方都不知道,更何况是这里的。
他环顾四周,一道阴影遮住了他头顶上的太阳光。
乔绎安向上看去,撞上季桓夏的视线,他没见过季桓夏这般严肃的样子,冷硬的脸色。
乔绎安火气下去被季桓夏的脸色消下去大半,开口的动作一顿,接着还是下意识问他:“垃圾桶在哪?”
季桓夏无言,牵着他朝右边走。
走到一半,乔绎安留意到他脚下,不禁有些疑惑:“你怎么穿拖鞋出来了?”
“没来得及换。”
声音听着不高兴。
“哦。”乔绎安应了一声。
又问:“你怎么知道垃圾桶在哪?”
“坐车来的时候留意过。”季桓夏放慢了脚步。
“哦。”
乔绎安:“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暂时没有。”
季桓夏突然停住脚步,乔绎安埋头跟着他走,一头撞上季桓夏后背。
季桓夏转过身,始终没松开手,很是严肃问他:“问了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乔绎安摸着脑门,点点头。
季桓夏:“好,那我们晚上谈一谈。”
不等乔绎安说话,季桓夏又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方家粤起身,捡起书柜下的游戏柄,布满条条裂痕,碎了几个缺口,骂了句:“操。”
手机铃声回响在整个客厅,方家粤摸摸口袋,又循着声源找去,脚下不注意又被碎片扎到,沙发上翻翻找找在抱枕下看到手机。
何橙打的。
方家粤:“干吗?”
何橙挥着拍子:“打球啊,就等你了,快点出来。”
方家粤坐回沙发上,说话时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十分恼火:“不打,老子今天运气不好。”
电话里传来笑声,“打个球转个运?别磨蹭,快来打几场。”
“不打。”
何橙:“真不出来?跟哥们说,怎么个事。”
方家粤:“说不着。”
何橙:“得,挂了,要是有事,随时找我。”
何橙刚要摁下挂机键,方家粤声音传出来:“…六中上?”
何橙又将手机放回耳边:“你说什么?”
“你在六中上学?”
“是啊。”
何橙笑笑:“怎么,有事?”
“读高二?”
“下学期高三。”
“哪个班的?”
“球友,你查户口啊?”
何橙又回答句:“三班。”
乔绎安在七班,挨不着,方家粤说句:“行,挂了。”
季桓夏带着乔绎安绕过林荫路,花基围栏前是垃圾站。
还没到地方,刺鼻的酸臭味如潮水般涌来,俩人停下脚步,站定。
乔绎安捂着口鼻,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与无奈,眼神在垃圾站各个角落打量,没有一处让他不嫌弃。
酸臭脏乱的,漫长又无望的搜寻,这得找到什么时候?
乔绎安看着倒垃圾的窗口:“这怎么找?”
季桓夏:“进去找。”
乔绎安:“那些零件都很小。”
季桓夏:“那就全部翻一遍。”
乔绎安瞪大了双眼,翻垃圾桶?而且还是,
乔绎安打眼数过去——
一,二,三,四,五,六……
十二个垃圾桶!
当年装置作品的材料现在根本不好找,很多都要从老严那预订。
算了,为了他的作品,十二个就十二个。想到这里,他越发来气,刚才季桓夏不拦着,他真就打算下死手。
想起来肚子还隐隐作痛。
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捂着肚子。
季桓夏感受到他的动作,看向他的肚子,微皱的深蓝色上衣正中间印着鞋印,眉头一皱:“肚子疼?”
乔绎安勉强摇摇头,拿开手,挤出微笑:“快找吧。”
说着便要抬步向前,又被季桓夏拽回来,牵着他站到树荫下,抬手理理他的头发,说:“你在这等着,我去找。”
说罢转身就走,被乔绎安抓住手:“太麻烦了,一起找效率高。”
季桓夏只是说:“在这等着,那边有花。”
乔绎安望过去,也就不起眼的几簇小花,无所谓说:“没事,那些花粉不至于让我过敏。”
季桓夏态度坚决:“在这等着。”
乔绎安欲要开口反驳,就抢先被季桓夏堵住:“不听的话,以后不出去了。”
好一个毫无逻辑又带有强势的威胁,但对乔绎安还真奏效了。
乔绎安松开手,没再多说什么。
季桓夏:“长什么样子?”
乔绎安:“应该是少了木屋的屋顶和几扇窗户,”乔绎安又想了想箱子里看见的东西:“还少了树,一整个树都没了,树还挺大的。”
“不难找,屋顶拆不掉,树可能会找不到,树叶那部分很容易碎。”
季桓夏:“嗯。”
季桓夏越过他身侧,走几步弯腰捡起两根树棍,去到太阳底下,在脏乱弥漫着酸臭味的垃圾桶里一袋袋拿出来,翻开垃圾袋。
乔绎安静静在树下站着。
和煦的微风本应带着丝清凉,却吹得乔绎安心里越发烦躁。
烈阳高悬,无情又无私的炙烤着大地,汗水很快就浸湿季桓夏衣衫,头上顺着脸颊淌下汗水,滴落在地。
季桓夏膝盖顶住桶身,垃圾桶角度倾斜,季桓夏别开树枝,拨开底层的垃圾和臭水,勾起下面的垃圾袋,里面装的是剩饭剩菜,季桓夏胃里泛起强烈的恶心感,止不住向上翻涌,强忍着直起身缓了缓,又拿着树棍将垃圾袋挑回去。
每一袋垃圾都是如此,拆开,挑起树棍翻看,最后再重新系好扔回去。
第一个垃圾桶里面搜寻未果,小区居民倒垃圾,见到这一幕,嫌弃的目光看了又看。
季桓夏像是无视异样的眼光一样,一袋袋的翻找。
翻到第三个垃圾桶时,乔绎安还是站不住了,跑过去弯腰抽走季桓夏手里的树棍,使劲扔到垃圾桶里。
乔绎安命令似的语气:“不找了!”
拉着季桓夏的手站起来,又重复一遍:“不找了。”
汗水打湿季桓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显得有些狼狈,乔绎安拉着他一路不言,顺着来的路走出小区,转悠好一会才找到家便利店。
推开门,冷空气扑面而来,乔绎安从冰镇饮料柜里拿瓶气泡水,又拿了包湿纸巾,付款,拉着他来到休闲区的橱窗前坐下。
始终不见季桓夏脸色好转,这会乔绎安的脸上也没多开心,俩人脸上一个赛一个的难看。
乔绎安剥开湿纸巾,抽出一张,“手拿过来。”
季桓夏闻言却不动,伸手去接纸巾:“我自己来。”
被乔绎安侧身躲过去,也不看他,一直盯着他的手。
学着季桓夏命令又不容置喙的语气:“拿过来。”
季桓夏只好将手伸过去。
乔绎安:“还有那只。”
季桓夏面向他坐,将另外一只手也伸给他。
乔绎安仔细将他的手擦拭干净,指缝都不放过,转身再抽出一张,下意识往脸上去,对上季桓夏的脸,手僵在半空。
将湿纸巾塞到季桓夏手上:“自己擦。”
季桓夏擦着脸上微干的汗,乔绎安拧开瓶盖递给他,季桓夏空闲的手接过气泡水喝了两口。
润了口干舌燥的嗓子,季桓夏问他:“肚子好点了吗?”
乔绎安心里莫名窝火,“季桓夏,你是不是打算每个垃圾桶都翻个遍?”
“总能找到。”
“季桓夏,”乔绎安语气加重,
能不能别掺和我的事。
后面的话却卡在嘴里出不来。
乔绎安:“找不到,别找了。”
心里无名之火无处发泄,乔绎安掏出手机,联系人列表里找到老严,打过去。
老严:“小乔啊,什么事啊?”
乔绎安:“老严,你现在在店里吗?”
老严:“在啊,有空过来坐坐。”
乔绎安接得飞快:“我现在就过去。”
挂了电话,腾得起身,拧上瓶盖,拿起气泡水,湿纸巾揣回兜里。
对着季桓夏说:“走。”
季桓夏望着他,“去哪?”
乔绎安:“找东西,”乔绎安解释说:“找老严,他肯定有办法弄到材料。”
季桓夏本想着问问老严是谁,乔绎安已经起身,跟着出了门,俩人打车去了西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