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下钟声 第4章 你，也别睡了

门里和门外的战况一样激烈。

楚西站在门口，以一种马上要把陶泽挤进屋内的站位，毫不掩饰地瞄着里面的情况。

她小声对陶泽着急道：“我真服了，老大到底在愣什么！”

站在法庭中央的裴安庭突然觉得这个场面很熟悉。

这昏暗寂静的氛围，这哑口无言的诸位，这不是和早上的上坟没什么不同吗？

只不过现在眼前多了一个呆子。

“不行，我忍不了了！！！”楚西觉得现在这种尴尬的氛围简直令她脚趾扣地，她踩着高跟鞋，快步绕到了律师席的后方，低声对霍时屿说道：“嘿！老大！别看了，回神了！”

霍时屿恍若大梦初醒，他轻咳了一下，很忙地理了理衣服。

裴安庭看他终于有了反应，便低下头，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抽出第一长官令，而后抬起双眸。

再次对上视线，霍时屿终于感受到了裴安庭眼中原本的冷意。

裴安庭淡淡地开口：“霍先生，请吧。”

……

霍时屿被安山柏先一步带回了中央监察署。

就算刚才霍时屿没回神，现在戴着手铐，坐在监察署审讯室里的霍大律师也该清醒过来了。

只是令他有些惊讶的是，他被带到这里，居然不是因为希维尔·西维，而是一口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黑锅”。

……

此时此刻，刚和裴安庭一起登上悬浮承运梯的简潇潇收到了医学鉴定科的汇报。

“老大，医学鉴定科已经确认，导致希维尔死亡的原因就是韦斯潘。”

裴安庭皱了皱眉，道：“我记得，韦斯潘是希维尔自己研制出来的？”

“没错！这个药本身是棕红色的，放进液体之后会瞬间褪色溶解。人在服用了韦斯潘之后，会慢慢感觉到睡意，极难察觉到自己其实中了毒。当人们以为自己是睡着了的时候，其实已经濒临死亡了。”

“这个药仅需25毫克就能致命，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服药的三小时之内。目前联邦已经研制出一款针对韦斯潘的解药，但必须要在中毒后的二十分钟之内服用解药，否则没有生还的可能。”安山柏带人等在悬浮通道的尽头，将韦斯潘的详细信息递给裴安庭。

“韦斯潘目前属于联邦最高级别的秘密管制药剂，只有第一长官和总统办公室，经军事委员会批准后才可使用。但近一年内，韦斯潘都没有被申领的记录，且希维尔并没有接触到韦斯潘的权限。这个药，大概率不是从正常渠道获取的。”

“所以我们检查了韦斯潘的保管情况，发现约有100毫克的韦斯潘药剂被替换成了不明锈红色粉末。经医学鉴定科检测，”安山柏话音一顿，他看向裴安庭，“这些锈红色粉末，其实是希维尔干涸的血液。”

在场的所有人都心中一惊，裴安庭也不例外。

把韦斯潘换成希维尔的血，这已经脱离了单纯谋杀的范畴，完全是一种挑衅和报复了。

“监控显示，只有韦斯潘研究实验室的第一负责人宋浔，在昨晚出现在了实验室附近。我们本来想要带走宋浔，但……”安山柏干笑了两声，道，“但祁长官说，查案应该是公共安全署的工作，监察署无权插手，态度非常强硬，所以我们没能带走宋浔，他现在和实验室的其余人员一起，被暂扣在军事委员会。”

“祁野？”裴安庭微微侧头。

“是的。”

这人在搞什么？

他把长官令的附属令抽出来，扔向还站在悬浮通道尽头的安山柏。

他边往会议室的方向走，边向正慌忙接住附属令的安山柏说：“宋浔不可能不被提审，你告诉他，只要案件涉及到德维尔以外的势力，监察署就有最高审查权。祁野要是不放心，就让他一起过来，我允许他们呆在一起，但宋浔三十分钟之内必须出现在中央监察署！”

……

总统府下令，要求监察署限时破案，裴安庭忙的几天都没能回家。

3月13日凌晨1点，他在办公室隔间的卧室里辗转反侧。

距离记者艾拉·莱利曝光永河隧道案已经过去了45个小时，现在不仅关于霍时屿的调查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连希维尔的调查也不顺利。

凌晨2点，他躺在床上，继续和房顶大眼瞪小眼。

裴安庭回想着昨天和梅廷宇的谈话，心里微感躁动，下意识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昨天上午11点，他按照梅廷宇的要求，准时出现在了总统办公室。

“我觉得，现在可以给霍时屿定罪了。”这是裴安庭走进总统办公室之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梅廷宇有些着急了，从昨天凌晨四点到现在，联邦内政署和中央监察署的注意力几乎全部放在了永河隧道案上，可所有证据依旧指向霍时屿。

裴安庭有些讶异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现在看来，一切都指向了他，但是廷宇，我并不认为是他泄露了永河隧道案。我和卢卡斯·里德都认为这个案件还有疑点……”

梅廷宇的情绪有些波动，他没让裴安庭把话说完。他说道：“可所有人都在等政府的答复！我们已经被指责监管不力，如果这个时候还没办法给民众一个结果，民众怎么会继续支持总统府呢？”

“而且，给霍时屿定罪也不能完全算……”梅廷宇没能说出“冤枉”两个字。

他叹了口气，说道：“所有人证物证全都指向他，监控也清晰地拍到，是他亲手把文件夹交给了那名记者……”

裴安庭看着梅廷宇靠在窗边的背影道，开口劝阻道：“廷宇，总统府不能这么草率地给出结论……”

“我才是总统！”梅廷宇猛地转过身。

裴安庭愣了一秒，他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

“我知道我不是总统这块料，我也知道他们都在背后议论我，说我以前靠我父亲，现在还要靠你！我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可这个总统我当的太他妈憋屈了！”

梅廷宇有些哽咽，他看向裴安庭：“安庭，谁都可以骂我不行，但我求你，你别对我这么说。”

裴安庭有些错愕。

他看着梅廷宇有些发红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他们相顾无言。

过了片刻，裴安庭错开和他对视的视线。

“抱歉，”裴安庭低了点头，“是我口不择言了。”

梅廷宇缓了缓情绪，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

他没让这份寂静持续太久。过了片刻，他慢慢开口道:“抱歉……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他没再直视裴安庭的眼睛。

“我就是压力有点大。”梅廷宇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总统府的实时支持率已经掉了13%，父亲给我下了最后通牒，咱们的人也还等着我给出一个交代。中期投票在即……”

梅廷宇的视线从墙壁上的巨幅油画移开，他转回身，又重新带上了点微笑，说：“德维尔联邦历史上，还没有总统因为中期投票的支持率低于总票数的四分之一，而被罢免的先例吧，这第一个人，可别诞生在梅家了。”

他的嘴角是有弧度的，但他们都知道，现在没有人在真正的微笑。

裴安庭轻轻拍了拍梅廷宇的肩膀，他看着梅廷宇身后那幅两米多高的木板油画，低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让我再想想。”

总统府的大门缓缓闭合，他看着裴安庭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梅廷宇摸了摸腕间的袖扣，那是裴安庭去年祝贺他当选总统时，送给他的礼物。

没有人知道，在他的心里，只有他在的时候，他才是梅廷宇。

他回过头，看着自己16岁成年时完成的这幅画作。

画面上是凯旋岭的远山，是什么都不懂的他，那时候最自由的天地。

梅廷宇转过身，瞧着这富丽堂皇的牢笼又变回空落落的，没有生机的模样。

他站在自己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作品前，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

“算了，不睡了。” 裴安庭顶着杂乱的头发从床上爬起来。

他满脑子都是昨天在总统府里的场景。

而且，他的失眠症可能又犯了。

裴安庭认命地梳好头发，拿起手边的光屏，走出了第一长官室。

既然睡不着，还不如起来工作。

于是凌晨2点30分，裴长官在监察署地下三层，叫醒了正在梦里写自传的霍时屿。

被戴上手铐，押送到审讯室的霍大律师：？

小霍：？我请问呢？还有没有人权啊喂！

哦对了！卢卡斯·里德是联邦内政署的署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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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你，也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