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下钟声 第2章 前提是，最好我们互不招惹

在行政走廊的末端，阮白还在信件中心和关黎聊得“热火朝天”。

“要不你以为前总统为啥今天过来。那脸色啊，我远远瞧着，反正是不太好……”

阮白正和关黎讲的上头，突然被关黎拍了一下。

她低着头，假装整理信件晶板，低声说道： “别说了，裴长官来了！”

阮白立刻噤声，手忙脚乱地拿起旁边的笔装作给信件签收。

他趴在柜台前，偷偷扭头瞄了裴庭好几眼。

等裴安庭走远了，阮白就一脸花痴地望着裴安庭远去的背影，感慨道：“瞧瞧这腰！这腿！还有那张完美的脸！唉，真是让人看着心花怒放，心驰神往~”

他又小小地惋惜了一下：“裴长官吧，就是太冷了点，否则也不会在‘德维尔最帅颜王榜’里被霍律师压一头的。”

关黎：啥，啥榜？阎王榜？

阮白向往地说：“我看着裴长官的那张脸，就想让他拿鞭子狠狠地抽我！”

关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呵呵，阮白，少抽疯。”

……

电磁推进电梯的箱门缓缓关闭，密闭的空间只剩下陶泽和裴安庭两人。

“还有一件事刚才没能和您说明，就在30分钟前，联邦军事委员会下设联邦军事医学部的一级长官希维尔 ·西维，被其秘书发现在家中死亡。监察署的医学鉴定科认为，希维尔长官是被一种名为韦斯潘的药剂毒杀的。”

“预谋杀人？”

“目前的结论是这样的。”

裴安庭转了转戒指，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梅陆英这是又折损了一位得力大将。

这两个月以来，监察署在阿尔德林查处的间谍行动数量远高于从前。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裴安庭已经察觉到，这些行动看似毫无关联，实际多半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希维尔的死，绝不是这场行动的尾声。

裴安庭正想着，手腕上突然传来震动的触感，而后他的光屏弹出来了一条讯息：

关于逮捕K-LIDA律师事务所首席律师霍时屿的逮捕令

签发人:梅廷宇

虽然德维尔有着最先进、稳定的纳米芯片植入技术，且大多数德维尔人民都会选择将芯片植入进身体，以连接机器设备和智能系统，但仍有少部分人没有选择芯片植入。

毕竟就算风险足够低，也有出问题的可能。

政府官员的状态会影响联邦的稳定，所以大多数官员会选择最原始的方法。特别是政府的高级官员们，就算曾经植入过芯片，不少人也会停用，改为使用最原始的智能腕表作为连接。

“呦，这字迹……”

裴安庭看着逮捕令上独属于梅陆英的签名方式，突然有点想笑。

义父竟然连在明面上也不遮掩了，看来这回是真动怒了。

……

守在办公室门口的，是总统梅廷宇的首席秘书瑞恩。

“裴长官，”瑞恩向裴安庭点头示意，“梅先生动了怒，里面……”

还没等瑞恩说完，他们就听见门内传来前总统梅陆英训斥梅廷宇的声音：“把肩批给我摘了！你配得上你身上的这套衣服吗！”

“总统和梅先生起了点冲突。”瑞恩低声对裴安庭说。

裴安庭看着瑞恩这幅谨言慎行的样子，心想：真惨，老板发怒，遭殃的还是下属。

“我知道了，辛苦了。”裴安庭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瑞恩的肩膀，然后转头对陶泽语重心长地说：“上班这种折寿的事情，还是中途要给自己找点乐子的，否则容易死的更快。”

然后就敲响了总统办公室的大门。

要开始装孙子喽。

“进来。”梅陆英的声音从屋内传出，听不出什么语气。

陶泽替裴安庭推开大门，裴安庭理了理衣服，调整了一下神情，缓步走进了总统办公室。

厚重的大门在裴安庭身后缓缓关闭，总统办公室内殷红色的天鹅绒窗帘紧紧闭合，光线又变得昏暗起来。

他心想，就这上坟一样的氛围，不吵起来才怪。

梅廷宇双手解开肩批，握在手上。他轻轻咽了一口气，微低下头，对梅陆英说：“抱歉，父亲。”

谁能想到呢？德威尔联邦的最高指挥者——现任总统梅廷宇，平日里看着风风光光的，私下里居然还有被人这么劈头盖脸训斥的时候。

半刻后，梅陆英缓慢地叹了口气。他坐回椅子上，没再多言什么。

这份安宁是沉重又令人不安的。

梅陆英不开口，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梅陆英终于说道：“安庭，看到逮捕令了吗？关于机密文件泄露的事情，我已经下令由联邦内政署和中央监察署联合查办。”

“另外，希维尔死亡事件的调查由你全权负责。这两件事情，务必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梅陆英的语气有些无力，话语间似乎带着些难以掩饰的疲惫感。不知道是因为刚和儿子起了冲突的缘故，还是真的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了。

“义父请放心，我现在就去办。”裴安庭轻轻颔首，装孙子道。

“对了，你和那个霍时屿，是怎么回事？”

“阿尔德林近两个月内间谍活动频发，我查到这里面有很多人通过持有普通星际签证的方式，避开德维尔法对于民众的合法追查和监控。我希望收紧入境政策，是想要提高入境标准，降低间谍入境的风险。但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全，开放包容与星际移民是德维尔繁荣的前提，而且现在阿尔德林有很多经济政策需要更便捷的入境政策辅助，所以各协会才会对这项政策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裴安庭观察着梅陆英的神色，又补充道：“义父，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梅陆英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知道了，去吧。”

裴安庭在转身时和梅廷宇对视了一眼，然后退出了总统办公室。

他和陶泽走出前厅的拱廊后，裴安庭轻轻触碰了位于右侧耳骨上的一枚白银镶方枕形蓝宝石耳钉，瞬时，一枚仿若实物的金边全息镜片被投射至裴安庭的右眼前。

裴安庭转身看向陶泽： “霍时屿现在在哪儿？”

他立刻答道：“八点整，霍律师作为汉娜女士的诉讼代理人，在中央绝对法院参与汉娜女士与希维尔长官的诉讼官司。现在，他就在绝对法院第二法庭。”

全息镜片开始泛起淡蓝色的波纹，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得出了最佳的路线和时间。

裴安庭的目光快速扫过全息投影中的内容，简洁干练地说：“通知山柏，研究调查科第一、二支队十五分钟后在中央绝对法院正门集合。”

……

“汉娜女士在与希维尔先生的婚姻存续期间，多次与她的下属诺亚·米切尔发生亲密行为和不当接触。是因为希维尔先生发现了汉娜女士与诺亚先生的不当接触，才意外导致了冲突的发生。原告律师所提供的伤情鉴定报告和对希维尔先生的片面指控，是在有意规避汉娜女士在这场意外冲突中的责任。”

“不，不是这样的！”在绝对法院第二法庭内，被告辩护律师威廉·韦斯特的话音刚落，汉娜女士就情绪激动起来。

“诺亚先生愿意当堂提供证词，证明他与汉娜女士存在婚外情关系。”

“这是你编造的！我，我和诺亚没有任何关系……”

当堂第一**官敲响了法权钟，说道:“汉娜女士，请保持冷静。”

威廉瞥向呼吸急促的汉娜，嘴角有一丝玩味的笑。

他正打算继续向**官提议，准许诺亚·米切尔作为证人入场时，和坐在原告律师席上的霍时屿对上了眼神。

霍时屿没有收回视线，他也不甘示弱。

隔着悬浮在法庭中央的法权钟，威廉也望向手里正转着一支感应笔的霍时屿。

霍时屿安抚了汉娜之后，只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双腿交叠，看起来也没什么攻击力。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霍时屿的眼神里，好像带有一种无形的压迫。他总觉得霍时屿刚才就像是在观看晚间戏剧一样惬意地坐在台下，然后等着自己手忙脚乱，露出破绽。

他的眼神好像能拆穿他的所有谎言。

霍时屿不做任何回应的姿态让他心里突然发慌。

威廉稳了稳心神，暗自想道：“别自己吓自己。”

他轻咳一声，正打算继续开口，却被霍时屿抢先了一步。

“所以反方律师认为，德维尔728年1月26日的这份伤情报告，所证明的希维尔先生对汉娜女士实施家暴的事实前提，是因为希维尔先生首次发现了汉娜女士存在婚外情行为，于是在情绪激动中不慎造成了汉娜女士的受伤实情，”霍时屿的眼睛直视着威廉·韦斯特的目光，问道，“是这样的吗？”

“是，事实就是这样。”

威廉又拿起手边的医学证明，对着**官说道:“希维尔长先生作为联邦一级长官，一直全身心地投身入在军事医学部的公务当中。他因为过度的责任感和工作压力，在去年确诊了焦虑障碍。他深爱着汉娜女士，所以面对她的背叛，希维尔先生的病症才会不受控制地发作，难以控制自身情绪，因此误伤了汉娜女士。”

裴安庭站在第二法庭的门外，听着威廉·韦斯特一顿胡搅蛮缠，在心里冷笑道，简直胡说八道。

如果希维尔都能被称为兢兢业业的好官，那他就能做皇帝了。

……

二十分钟前，简潇潇又一次趴到恒光·沃拉曼的舷窗旁，看着舱内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还冒着水汽的红枣桂圆姜茶，一手批阅公文的裴安庭，打着哈切问道：“老大，咱们什么时候进去啊，这大太阳晒得我都困了。”

阿尔德林就是这样，雨过天晴之后的太阳简直比平时晒三倍。

天知道！她今天早上好不容易踩点赶上了去监察署的星港捷运，结果她刚抹上含有维生素C的护肤品，准备开始化妆，就收到了在中央绝对法院集合的简讯。

她只能赶紧收拾好东西，换乘去绝对法院的轻轨。

刚才站在外面晒了这么久，简潇潇简直面如死灰，心里再也没有一丝波澜：老天爷，我不会比用美白护肤品之前更黑吧……

“那你就进来坐着。”裴安庭打开全息屏幕，驳回了二级域外调查局的报告。

旁边的安山柏也笑着看着简潇潇，说：“绝对法院四周都是监察署的人，天罗地网都布下了，他跑不了的，你着什么急？”

简潇潇撇了撇嘴。

虽然大家都照顾她，但她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大摇大摆地坐进领导的飞行器算怎么回事？

私下里就算了，现在出来执行任务，她还是老老实实呆着喽，少给老大抹黑。

裴安庭突然问安山柏：“是谁让这个案子今天开庭的？”

“是霍时屿。这个案件本来要定在三天后开庭，但他私下里找了人。他是司法署署长安奈西的得意门生，把开庭日期提前三天并不是难事。”安山柏顿了顿，还是说道，“但我觉得，这件事可能是凑巧了，不一定是霍时屿早有预谋。”

他又说道：“起先，霍时屿想利用汉娜出生于达尔顿的缘由，将这个案件转到达尔顿去，一是这样能离开希维尔的势力范围，二是因为达尔顿对于家庭暴力的惩治非常严厉。但可惜的是，这个案子还是被拦在了阿尔德林。不过，”安山柏小声对裴安庭说，“现在法庭上坐着的法官是霍时屿找来的。”

裴安庭挑了挑眉。

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这个案子推进地很不容易，汉娜的弟弟一直被希维尔监控，所以她这么多年一直没有站出来反抗。现在霍时屿好不容易把她弟弟藏起来了，可能也是怕夜长梦多，能早开庭几天是几天。”

“对了，”裴安庭放下手中的文件，道，“去查查，霍时屿反对我的提案之前，都和谁见过面。”

“明白。”安山柏心领神会。

他又和简潇潇聊了几句，就被下属叫走了，又剩下简潇潇一个人在外面发呆。

裴安庭连批阅了好几个积攒的文件，渐渐入了神。

在真正开始办公时，他和平常是很不一样的。

虽然德维尔联邦政府内有太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虽然他被调任到德维尔中央监察署，是被梅陆英打压的结果。

但其实，他还是怀着一颗想要为德维尔联邦奉献自己的心。他认为自己身上肩负着强大德维尔的责任和使命。

身为政府官员，他对待公务永远秉持着严肃的态度。

但前提是……

裴安庭慵懒地靠在皮质座椅的椅背上，看着全息屏幕里绝对法院第二法庭因为要审理政府高级官员案件而熄灭的公共监控，他嘴角轻轻上扬。

“简小小。”

“唉！我在我在！”站在窗外昏昏欲睡的简潇潇揉了揉眼睛，跑到舷窗前。

“告诉山柏，十五分钟后行动。”

简潇潇高兴得快要哭出来。

裴安庭拿起温度正好的红枣桂圆茶，轻轻地晃了晃。

前提是，最好我们互不招惹。

……

十五分钟后，裴安庭在简潇潇的催促下，左手举着茶杯，右手悠然地插在西装裤兜里，带着身后的两列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德维尔中央绝对法院的权力阶梯。

权力阶梯的顶端，巨大的德维尔联邦圣徽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这里，是通过法庭区域的力场墙屏障的唯一入口，在法庭进入开庭时间时，这个入口会自动关闭，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开启。

裴安庭缓步上前，将右手轻轻放在法权大殿正中央的权力法杖上。

联邦圣徽的金色光晕开始发生猛烈地波动，而后，金色的光晕散落成星状的散点，快速朝众人袭来，带起一阵阵劲风。

两座巨大的持剑女神像缓缓分离，露出了法权殿堂原本的模样。

雨后的阿尔德林像是收到了阳光补偿，炽烈的日光从殿堂上方巨大的花窗穹顶倾泻而下，直直的照射在裴安庭身上，让他披肩上象征权力的徽章折射出巨大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阳光强烈的让人睁不开眼，但裴安庭没有躲，他就那样直直地望着光芒诞生的地方。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瞬间，他的心里突然感觉很繁杂，好像诞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放手一搏的勇气。

只有他知道，不明真相的痛苦已经在他心中埋藏了太久，想要知道一切的念头在这束穹顶之光的照耀下开始肆意地生根发芽。

希维尔·西维，你又是为何而死的呢？

你的死，也与他有关吗？

裴安庭站在法权大殿的最高处，站在空间意义上离法权最近的地方。

他的右手依然握着象征法庭最高权力的法杖。

谁不喜欢权力呢？

毕竟权力，是他查明真相的唯一筹码。

裴总逮捕小霍倒计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前提是，最好我们互不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