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年春 第4章 第 4 章

顾惊鸿捧着一碗泡面回来时，原本停了半天的雨，不知何时又大了起来。

雨滴如同断裂的珠帘，突然就大了起来。外头地上的凹凼中积攒起了雨水，被溅起一圈圈的细圈涟漪。

分明是八月中旬，每逢下雨的涧城却是寒意沁凉，是个避暑胜地。

顾惊鸿来时没带伞，现在端着一碗泡面站在门口，有些绝望似的看向远方漆黑的天空。

晏涟漪看见女人单薄的身影，有些无语。

她对着那一道纤细的显得弱不禁风的身影，有些生硬地喊出了那个称呼，“顾老师，在这里吃完再走吧。”

顾惊鸿一怔，随即转身过来，迈着步子朝那座收银台走去。

薄款长风衣的女人，手上还端着冒着热气的方便面，淑气又透着几分清冷的长相，再配上一脸温和的笑容。

居然也不那么违和。

晏涟漪从收银台的下面抽出了一张凳子来，“就坐这里吧。”

她说。

“谢谢。”顾惊鸿也没有推辞，听话的绕到了那收银台的后方，挨着那个冷冰冰的沉默寡言的少女。

女人身上的腊梅清香顿时灌入鼻中。

仿佛这一隅全被她身上的气息笼罩包围。

晏涟漪身形有些僵硬，她还没挨人挨得这么近过呢。

晏涟漪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电脑合上，看起来真的是怕极了被人扒到自己的马甲。

顾惊鸿自然是注意到了她这番小动作，她眼睫扑闪，“你写的是什么类型的小说呢？”

晏涟漪又是拿出自己一贯应付人的说辞来，“常写的是仙侠，现代都市的也会写一点。”

嗯，每当有人问她的时候，她都是只会非常笼统地说类型，而不是详细到什么频道。

顾惊鸿也跟那些人一样，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了。

只听她口中喃喃说道，“……我还挺少看古代的。”

晏涟漪本以为这个话题到此结束了，谁知身旁的人又及时开口道：“那你现在手上的连载是什么类型的呢？”

“存稿，还没发。”

“哦，那是什么类型的嘛？”顾惊鸿自己都没发觉的自己的尾音上扬，仔细听来，居然还带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晏涟漪一怔，这人也太娇俏可爱了吧，怎么每一句话都像撒娇似的，她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吗？

毕竟，在她心中，她和这位老师的关系还是属于陌生人之间的范畴。

这下轮到晏涟漪沉默了，她还是选择避开频道，只说了类型，“这本是现代都市的。”

身旁的女人意味深长地一笑，“哦～那等你开新书的时候和我说一声哦，看看有没有这个荣幸拜读一下你的作品。”

晏涟漪对她的“奉承”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将如蝉翼的眼帘垂下，举起杯子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杯中茶水已从刚刚的滚烫变成了介于温和凉之间的温度了。

顾惊鸿与她闲聊完，也开始埋头吃着泡面。她吃相非常斯文，泡面像是一根一根放在口中细嚼慢咽一样。

晏涟漪看了她一眼，然后拿起旁边的空调板，将原本在呼呼工作的空调关了。

她的茶都冷了，顾惊鸿的泡面要是再被这空调对着吹一会儿，八成也温了。

这段时间中，两个人谁也没说话。晏涟漪手指来回在绿唧唧的后台切换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原本刷新了的界面一下子就被来电显示给盖住了。

晏涟漪蹙了蹙眉头，顾惊鸿稍微瞥了一眼过去。

只见来电显示上，偌大的一个“爸”字。

晏涟漪倒也不在意什么，直接接了电话。

顾惊鸿离得近，可以听到电话中的人的每一句声音。

大约是这位小老板的爸爸在请完所有供货商吃完饭后，回学校的某一条路突然告知坍塌了，再加上喝了酒，本来想着请代驾的，但是彰显得种种，都告知着“今天不宜出行”。

所以这位父亲今夜就在城里开个酒店住下了。

现在打个电话来，让独自守着营生的女儿关好门，早些回去睡觉。

晏涟漪将电话挂断，正好对上身旁人朝她投来的目光，二人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晏涟漪一愣，知道她必定也听到电话中的内容了，于是干脆就对她说道：“等你吃完，就锁门回去了。”

顾惊鸿莞尔，将发丝勾到耳后，“好啊，正好可以一起。”

“嗯。”

外面雨势依旧不减，看来是要下一整夜的程度了，晏涟漪刚在心里想道。

“涧城就是多雨，它还有个名字，叫雨城。”

顾惊鸿就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一旁解释道。

晏涟漪点了点头，“我知道，正好我八字五行缺水。这个地方，利我。”

顾惊鸿：“小小年纪，怎么信这些。我五行属水，是不是也利你？”

晏涟漪闻言，声音都不自觉小了许多，“理论上来说是的，你真的属水么？”

“嗯哼，癸水。”

“行吧。”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顾惊鸿泡面吃完了，晏涟漪也正好收拾好桌面上的一些小东西。

二人一同起身，关了灯之后就朝外走去。

夜晚，超市对面的草丛旁竖立起的路灯明亮，顾惊鸿跟着晏涟漪出了超市，晏涟漪个子算高，有一米七，踮踮脚就将卷帘门拉下来了。

她锁好门，转过身来后，就撑开了一把黑伞。

“顾老师，进来吧。”晏涟漪粉红唇瓣轻启。

黑夜雨天中，阴郁安静的黑发少女撑起一把偌大的黑伞罩在头顶，握着伞柄的手背隐隐透着青色血管，她一眼也不眨的盯着也在看向自己的风衣女人。

顾惊鸿钻入伞下，也和她一起握着那柄伞把，她的风衣似乎带了雨气，晏涟漪顿觉在她靠近的瞬间，身边一阵微凉划过。

鼻间隐隐腊梅暗香浮动。

顾惊鸿浑然不觉身旁少女身形的僵硬，一只手还轻轻搭上了晏涟漪的腰际。

她偏头过去，兰气轻呵在少女耳畔：“走吧。”

却不曾想，顾惊鸿偏过头去时，微凉的鼻尖擦过那柔软面颊。

二人此刻呼吸混淆，晏涟漪瞳眸放大，握有伞柄的手指收紧。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颤声开口，“顾老师，还是我来吧。”

顾惊鸿眉眼弯弯，那张温和的笑脸下看不出什么其他的神色，“好啊，那就麻烦了。”

顾惊鸿松手，晏涟漪一时间，不知道这人真的自来熟，还是说只是喜欢逗弄自己。

果然，还是直女。

直女才这样没有边界感。

晏涟漪这样想道，也就包容了她这一系列行为，心中擅自为顾惊鸿“赎了罪”。

顾惊鸿比晏涟漪要矮上半个头，一路撑伞回去的时候，那只柔软无骨的手总是搭在她撑伞时的臂弯上。

晏涟漪满身不自在，二人靠得实在太近，晏涟漪觉得自己现在全身上下全都是那人的香水味，和冷冽腊梅香的护发精油的味道。

直到把人送到家门口时，她才松了口气。

果然是在对门啊。

看来真的避免不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情况了。

“那就明天见喽。”顾惊鸿打开自己的门，转过身来朝她拜拜。

晏涟漪现在已经疲了，朝她微微颔首过后，也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回到家中，晏涟漪冲了个热水澡，她换上了自己从宁芜带过来的睡衣，头发都还没完全吹干，就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柔软被窝中。

晏涟漪“大”字形的瘫倒在床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鬼使神差的，她抬起手腕低头嗅了嗅。

总算是把那女人身上的空洌腊梅香味道给洗干净了。现在她的全身上下都透露着自己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顾惊鸿，就像是突然闯进她生活中的人……

——

桌边，灯光明亮。

女人一身长裙，挤了一泵精油抹在半湿的头发尾部。

腊梅清香浮动。

顾惊鸿撩了撩发丝，然后才从挎包里拿出教案，开始伏案备课起来。

一个小时过后，顾惊鸿合起本子。她揉了揉眉心，然后躺在床上。

手机亮起，顾惊鸿立马拿起来看，原来是每天十点准时的微信运动。

顾惊鸿“啧”了一声，然后将手机扔到一旁去。

她脑海中不禁回忆起今日白天里脑海中的种种画面，她居然又鬼使神差地将随手丢远了的手机拿了回来。

这一天一直在忙开学的事情，马上开学了，特别是高三教师组，总是要提前个一两天回到学校的。

就比如说明天就要开一场会议。

她倒是好久都没点进去过那个绿色软件了。

顾惊鸿或许想抱着扒扒马甲的心思，在准备点开那个绿白软件之际，又切回微信界面，找到了浮在最前面的头像。

她将晏涟漪原先给她的备注，删除了两个字。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超市”这两个字，加在那样具有诗意的名字前，太过于别扭不搭了。

晏涟漪的头像是一片湛蓝天空中映着枯枝和月亮，倒是格外的显得宁静雅致。

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有趣。

顾惊鸿点进了【晏涟漪】的头像，想着翻翻朋友圈看看能不能挖出来一些有用的信息。

可惜，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晏涟漪】的朋友圈设置的是仅三天可见，除了那一片和她头像一模一样的朋友圈背景之外，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

顾惊鸿刚一退回，微信界面上就猝不及防地弹出一个【？】

顾惊鸿连忙点进去，发现自己拍了拍【晏涟漪】的屁股，并说好软。

什么鬼？！

顾惊鸿：“你命里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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