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迟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虽然陪护椅睡着不算舒服,但是他难得没有做噩梦,称得上是一夜好眠。
身上盖着的衣服随着他的坐直身子的动作滑落,是陈初的外套。
这让他陡然清醒,想起自己说要来陪陈初,结果无知无觉的睡着了,他懊恼的揉了揉头发,下意识看向对方的位置。
病房里的光线很暗,但是陈初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映着他俊美的脸,居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而陈初注意到秦不迟的动静,抬起头两个人刚好看向了彼此,秦不迟突然感觉一种不自然的热度从他的颈后漫延,然后顺着耳朵爬上去。
幸好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陈初看不到他的失态。
如果他是个开水壶,这会儿可能已经开始冒烟了。
秦不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发现自己对陈初不太正常的一些小心思之后,每次看到陈初的眼睛,他都觉得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不适。
这种不适并不让他反感,相反的,他更多的感觉到是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怯和想被察觉又害怕被察觉到的期许。
他后来把这归结于陈初在他心中的位置太珍重,连触碰都要小心翼翼的,但这样下去肯定不行,他不能一直这样小心,那样陈初肯定会离他越来越远,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和他的**背道而驰。
所以他又定定神,拿起衣服,轻手轻脚的走到陈初旁边递给他,示意他去休息。
过程中没有交谈,但是相当默契,陈初没有推脱秦不迟的关心,关掉手机,靠着椅子躺了一会儿,秦不迟替他理了理披在身上的衣服。
他约莫也是真的疲惫了,长久的精神紧绷让陈初难以有一个好的休息,他外表的状态看起来依旧很好,但是内里的精神已经奔波许久,在极限处徘徊。
很快平稳的的呼吸就在病房里响起,很小,像是白噪音,秦不迟看着这样的陈初,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逐渐的漫延。
陈初身上有太多奇奇怪怪的疑点,秦不迟觉得陈初身上像是背负着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他能透露给秦不迟的有限。
偏偏秦不迟是个有好奇心的人,这个好奇心说重不重,还要看对方是谁,如果他的好奇心给对方带来了反感,或者他的好奇心让他人觉得不适,秦不迟肯定立刻收住,点到为止,但如果对方愿意告诉他,他甚至还能在所得的消息上无限的延伸自己的猜想。
然而陈初对与秦不迟来说,就像是一个想窥探又不敢窥探的谜团,秦不迟好像有些自信,从心底里觉得陈初不会责怪于自己想要侵入他生活的行径,但又觉得他的过分探究会让陈初伤心。
秦不迟觉得自己最近可能真的需要让自己忙起来,他思考的太多,大多数是无厘头的,悲观的,这让他难过,是一种理性控制不了的难过。
陈初没有睡多久,醒来时天不过刚蒙蒙亮,灯没打开,病房里只有微弱的光亮,骐达倒是醒了,但是不哭不闹,秦不迟去外面给他冲奶粉,给他找了个救援队那两个人人带给他的玩具,他就乖乖的不闹挺。
陈初起身去看骐达,又过了一会儿,拿着奶瓶的秦不迟推门而入,见到骐达的床前站着一个人,他先是吓了一跳,心跳漏了半拍,然后反应过来是已经醒了的陈初,缓了口气,把灯打开。
“你回来了。”陈初逗了逗骐达,随口道,“他还挺乖。”
“是啊。”担心骐达会呛到,秦不迟把骐达抱起来揽在自己怀里,然后才把奶瓶给他,“要不是那天他哭的那么响,我感觉都要给他做个检查了,没想到哈赦居然会有这么乖的孩子。”
“可能更像他的妈妈。”陈初开了个玩笑。
他这句话倒是让秦不迟想起了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在秦不迟的记忆里,他没有接触过真正意义上的母亲,赵院长不是他一个人的赵院长,而秦一没有真正的性别,所以那个一直抱着骐达的女人给了秦不迟很深的印象。
他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爱与担忧,但他在骐达和他母亲身上看到了。
“我跟阿诺第一次见到哈赦的时候,如果不是阿诺还能说两句他们的话,我感觉哈赦能把我们两个当猎物打死。”秦不迟半是幽默的语气开口,“不过后来把他救下来,他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后天骐达就能出院了。”骐达吃饱之后推了推瓶子,秦不迟替他拍拍背,又将他放回床上,然后说,“我有点担心,乌棘他……”
回想那天乌棘看陈初的眼神,秦不迟就觉得一颗心都就被绳子吊起来,他担心陈初再回去会遇到危险,而这次他们已经没有什么筹码再和乌棘对峙。
“不会有事的。”陈初知道秦不迟的想法,其实他也不确定,如果乌棘突然毁约,他可能就要提前计划。
但他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只是安慰秦不迟放下心,“乌棘虽然因为厘谷的事情怨恨我,但是他身为族里的祭司,所做的交易要信守承诺,那天他答应过,把骐达带回去,就不会出事。”
陈初这话说得认真,但并没有打消秦不迟的担忧,只不过秦不迟知道这是他们无可避免要面对的事情,忧虑没用,他只能多做些准备。
转眼到了骐达出院的日子,陈初和秦不迟收拾好东西,和救援队的两个人一起出发去找阿诺,原本秦不迟不想再让阿诺参与这件事,但是阿诺却在骐达出院的前一天联系上了他们,问秦不迟缺不缺向导。
秦不迟原本是要推拒的,他不想阿诺还被牵连进危险之中,但是阿诺抢先是给他发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小作文,大致意思就是如果秦不迟不让他一起去,他就当秦不迟不把他当朋友,后又扬言以后偷偷同哈赦告状。
“我最近在向陈先生学习哈赦他们族的语言。”阿诺见秦不迟不回他消息,就继续加码,“秦哥,你不让我去,我就和哈赦一起孤立你了。”
秦不迟失笑,当时陈初就在他旁边,秦不迟忍不住问陈初:“你教阿诺学习哈赦他们的语言。”
陈初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索性毫无负担的承认了:“对,我在教他。”
一语双关。
“陈摄影师都变成陈老师了。”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秦不迟和陈初的关系倒是推进得很快,秦不迟同他说话时也不再感到扭捏,这对秦不迟来说是个能拉近他和陈初关系的好事。
所以现在揶揄起陈初也是一把好手。
“早就是了。”陈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让秦不迟愣在那一会儿,随即又反应了过来,陈初是在说福利院的事。
这么一说还真就点醒了秦不迟,陈初教了他这么多东西,要说是他的老师,那确实一点也不过分。
这个认知一在秦不迟脑子里亮相,他就觉得自己的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慰藉。
然后满心欢喜回了阿诺消息。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阿诺就在他的小木屋等着了,不仅如此,他还告诉秦不迟,他这几天偶尔会见到哈赦在外围,但是不敢往这里走,所以干脆时不时跑过去给哈赦看骐达的照片。
“也真是奇怪,我告诉他可以带他去看看骐达,他也不愿意,但是每次又抱着手机看照片看半天。”雨林里的网络信号不是很好,所以视频的方案在一开始就被阿诺放弃了。
知道原因的秦不迟闻言脑补了一下抱着手机一脸正经看照片的哈赦,觉得有趣的同时又不免感叹,最后拍了拍阿诺的肩膀:“出来也不见得是个好事,万一因为交流造成什么恐慌,岂不是还没见到骐达,就先见到警察了。”
“说的也是。”阿诺想到身上穿着动物皮毛做的衣服的哈赦站在街上,然后赶紧摇摇头把这个画面甩了出去,“真要出去也先换个衣服在说。”
阿诺这话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听到的几个人都没忍住笑了出来,就连什么都不懂的骐达,看着其他人笑,也窝在陈初怀里傻笑。
“说到衣服,之前我们给他们送过保暖的衣服,但是他们最后都当生活用的东西了。”救援队的郑安随口接上,随后又问了旁边的韩睿好,“我记得老韩你去给他们送过东西吧。”
老韩相较于郑安倒是稳重很多,被提到没有立刻接话,而是思索之后才开口:“他们好像只接受帐篷和药品,别的东西即使送过去了,教过之后还是会生火烧掉,之前我们队长还说,他们可能是有什么族规或者信奉的东西,让他们不要使用这些东西。”
“他们生存发展到现在还是有规律的,强行改变他们的生活习惯也不太现实。”陈初适时的插话总结。
“这倒是。”郑安点头,“真要是能改变,他们也不至于一直呆在里面。”
几个人这么说着就到了岸边,上次的木筏子还停在那,但是这次多了两个人,阿诺担心没法承重,挠头思考对策,好在郑安眼神不错,看到不远处还有一个,虽然没有这个木筏子大,但是载两个人肯定是足够的。
“我跟老韩去那里,一会过来找你们。”
说完,郑安和韩睿好就往那边走,秦不迟他们和上次一样,由陈初抱着骐达,秦不迟和阿诺一起划桨,顺着河流往前,他们看到了早已在那等待的哈赦和喆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