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人效应 第22章 来不及了

哈赦和喆雅看到他们的那一刻就开始不断的向他们招手，如果不是因为脚下再往前一步就是水流，他们可能就要跑过来找他们的孩子了。

“他们俩每天都会在这等一会。”阿诺加快了手中划桨的动作，筏子逐渐靠岸，哈赦和喆雅离他们越来越近，“有时候哈赦会过河去更近的地方等，我就是在那遇到他的。”

“真好。”筏子靠岸，秦不迟放下手中的木浆，看着匆忙跑来从陈初怀里抱走骐达的两人，忍不住感慨，“真好。”

面对这样的阖家欢乐的场景，秦不迟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真好两个字，是发自内心的。

“是啊，真好，这下哈赦和喆雅就可以放心了。”阿诺也在一边附和，“骐达以后也要健康长大。”

阿诺没有说希望，祝福这些带着期冀的祝词，只是说骐达以后也要健康长大，如此肯定的语气，才是他内心最大的期望。

秦不迟看到陈初把骐达交给哈赦和喆雅后，两个人就不断的抱着孩子坐看右看。

骐达的伤口已经结痂脱落，也没有发炎感染带来的并发症状，被抱进怀里时，他的体温也不再高的烫人。也许是因为重新回到父母的怀抱，他看着哈赦和喆雅两个人笑的异常欢快。

新长出来的两颗牙亮晶晶的，看起来很可爱，喆雅把额头贴在骐达的脸侧，骐达就乐出了声。

这一幕让秦不迟觉得窝心的酸涩，连后面赶来的郑安和韩睿好也站在那看着重新团聚的一家。

而后哈赦小心翼翼的骐达交给喆雅，两人一起向陈初和秦不迟道谢。

显然在他们的文明里，没有过分弯绕的感谢方式，往往是直白的，甚至带着仰望的态度。

他们太信奉自然和神明，这是他们得以生存在这里支撑他们的信仰，从未走出过雨林的他们，对于让他的孩子冲破“诅咒”恢复如初的几人，还抱着些许崇拜的态度。

“他还在等你。”哈赦态度恭敬，甚至带着他们供奉祭祀时的语气同陈初说，“在小圣地。”

即使知道陈初是为了救他的孩子才得罪乌棘，但是他依旧没有办法挑战乌棘的权威，只是陈初救了他的骐达，在他们的文明里，他一定要保护陈初，否则他会被神灵唾弃。

哈赦口中的他是谁不言而喻，陈初也换了一开始轻松的神情，面色有些沉。

一直注意着他的秦不迟见此有些心慌，他忍不住去问旁边的阿诺：“阿诺，你能听懂哈赦在说什么吗？”

“在说什么圣地，有人在等陈先生。”阿诺也皱着眉头，发出自己思索后的疑问，“不会是那天那个黑脸的老人吧，他看起来可不像什么好相处的人，秦哥，咱们不会还要去见他吧？”

想到那天那个场景，阿诺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他头一次近距离的感受到这个部落的森严的等级压迫，在他所处的秩序之外。

“先看看他们怎么说。”秦不迟紧紧的攥着手心强迫自己冷静。

陈初仍旧在和哈赦谈话。

“陈初，如果你不想见到乌棘，可以直接离开。”哈赦还没有开口，喆雅就在一旁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办法离开雨林，只要你们出了雨林，他就抓不到你。”

哈赦看向喆雅和她怀里盯着他看的骐达，最终也开口：“你们现在就离开。”

陈初知道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好的方式，对于哈赦而言，这是违背族人的决定，其实他们也可以直接转身就走，然后承了他们的好意，但是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哈赦和喆雅身后，然后轻声说：“来不及了。”

乌棘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相较于哈赦他们思考的简单，乌棘并不是好惹的人物。

“什么来不及了？”一直竖着耳朵关注他们讲话的阿诺下意识说了出来，秦不迟闻言神情一变，两人都顺着陈初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拿着他们熟悉的骨矛的一群人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前进，而他们簇拥着保护着的那个笑的诡异的老人，就是乌棘。

“看来是来不及了。”秦不迟一时没了动作，这下也加入了阿诺和陈初神神叨叨的队伍。

只有郑安和韩睿好两人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这怎么了？怎么就来不及了？”郑安抓了抓头发，忍不住发问，“这是发生什么了，骐达不是都好了吗？”

韩睿好倒是还冷静点，没有问出来，几句话的时间，乌棘他们已经来到了陈初他们呆的地方。

黝黑皮肤的老人笑的异常古怪，脸上的褶子提拉起诡异的弧度，他身边的族人都拿着骨矛作出进攻猎物的姿态，秦不迟不适的摸了摸脖子，感到心悸。

然而老人不说话，他们也就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连哈赦和喆雅都禁不住觉得恐惧，喆雅紧紧搂着怀里的骐达，她担心背叛乌棘的惩罚会连累到他的孩子。

“让我看看骐达。”乌棘对着喆雅说，喆雅有些慌乱，但她的族人此刻并不在意，从她手中半抢夺着抱走了骐达，然后交给乌棘。

喆雅抓着哈赦的胳膊，仿佛随时会鼓足勇气冲过去。

好在乌棘在看到骐达之后神情好了很多，至少那个笑容和褶皱弧度的转变都变得不再那么像山林鬼怪一样瘆人，反倒看起来有些慈祥。

乌棘给骐达检查了伤口，见骐达没有事情，他才面色略有好转的将孩子还给喆雅，看见喆雅和哈赦松了口气，乌棘看着他们的神色有些冷意。

但他没有过多关注他们两个人，而是同陈初道：“你信守了你的承诺，我应该放你走，但是它要醒了，即使你今天离开，不久之后你还要回到这里。”

“你救了骐达，神灵会原谅你诱惑厘谷背叛族人的罪行。”乌棘说，“但是你如果执意挑战它的威严，你就要做好失去所有的代价。”

乌棘说到这，若有所思的看向了秦不迟的方向，他所能知道的来自上天的旨意并不完全，但是他知道秦不迟对陈初非常重要，所以他继续道：“你要想好，这个代价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我选择做我要做的事情，就一定有完全的准备。”

陈初并不想同他过多的废话，乌棘口中所谓的神灵还在休眠，现在还不是他完成计划的时候，乌棘在这用秦不迟威胁他只让他觉得窒息又厌烦。

他心里那根弦时时紧绷着，每一次的失败都在粗暴的拨动这根弦，无力感如影随形，可他又不想现在让秦不迟知道一切的真相。

他总想着放慢速度的一步步引诱秦不迟发现，可是事情的进程又在这些意外中不断推进。

“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就带着你的珍宝离开吧。”乌棘也没有过多劝说的打算，他只想保护他们一族的安宁，不再出现第二个厘谷，他的背影依旧是挺拔的，他代表着部落的威严，似乎永远不会佝偻下去。

只是在离开前，他又预言一样的警告陈初，“谁都不能对抗它，外来的神灵也是。”

乌棘的这句话点醒了陈初，他大概知道为什么事情的进程那样快，它已经快要苏醒了。

算是个不幸的好消息，陈初长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开始后怕，然后将视线转向了正担忧的望着他的秦不迟。

审判他的结局快要到了，而他不知道他能不能把秦不迟救下。

阿诺对秦不迟说他听不懂后面的话，但是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所以即使乌棘离开，秦不迟仍旧提着心里那块石头。

他见陈初看过来，这才有了一点动作，迈开脚步往陈初的方向走：“陈初。”

秦不迟叫他的名字，他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所有的话都在陈初望向的眼睛中止步，他的大脑都有些要停止思索，因为陈初的眼神实在太过于哀伤。

哀伤？秦不迟这样形容，因为陈初是在看着他，他哀伤的对象是自己，这个认知让秦不迟觉得奇怪，可是他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看着陈初那样的眼神，就觉得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太奇怪了，秦不迟回避了陈初的视线，错开，在陈初的脸上找一个关注点，他的脚步没有停，只是这一刻突然不想同他对视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突如其来的细碎的武器刺痛，伤口在流血，不受他控制的情绪随着鲜血漫溢至胸腔，四肢，大脑，速度怪得出奇。

“没事吧。”秦不迟走上前，他的角度刚好挡住了阿诺和郑安他们的视线，所以他们没有发现陈初的异样，自然也没人注意到秦不迟的失态。

陈初突然伸手想去触摸秦不迟的脸，也许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秦不迟还在他面前，但是指尖触碰到秦不迟脸上温热的皮肤时他却又退缩了，好似反应过来这是个暧昧又冒犯的举动。

但秦不迟不想反抗他，所以他就这么站在那对着陈初的行为表现出一种放纵的态度，这个态度给了他一种莫大的鼓励，最后他的手从秦不迟的颈旁掠过，揽住了秦不迟的后背，把他抱在了怀里。

这一刻秦不迟就在他怀里，可他总觉得这样还不够，他揽着秦不迟的手臂收的很紧，仿佛要把秦不迟揉进他的骨髓里才安心。

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秦不迟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活下去，秦不迟，活下去。”

他不止一次的对秦不迟说过，像是一种哀求，又像是一种许诺。

只是秦不迟并不知道。

明明四周没有起风，可是秦不迟分明听到了耳畔传来的，裹挟着沙土的，呼啸的让人耳鸣的风暴声。

“陈初。”秦不迟感觉陈初的话像是他灵魂深处的幻听，他已经分不清这是耳边的声音还是脑海里的幻觉。

秦不迟声音颤抖的问他，一个他曾经问过，而且已经得到答案的问题：“你真的，没有去过那片沙漠吗？”

而这句话问出口，他分明感受到了陈初的动作一滞，然后禁锢他的手臂放松，强压在他身上的力道变轻，不再有一开始的疯狂。

这个时候头脑异常混乱的秦不迟居然觉得他对这个怀抱还有些依恋，他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的拥抱和浓厚的要把他也渲染上的情感。

可是他已经没有心思想这个了，他没有等到陈初的回答，所以他又不厌其烦的重复第二遍，甚至为了对抗陈初的缄默，他推开了这个让他觉得缱绻的怀抱。

“你看着我，陈初，你去过那片沙漠吗？”

身后的郑安他们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三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贸然上前，他们看不到秦不迟对面的人是什么样的态度，但他们听到了陈初最后说的那句话。

“我去过，秦不迟。”陈初的声音坚定而有力，“那片沙漠，我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