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声音渐渐远去。
“卡!女孩被撞那一块往后,重来一遍。”
“卡!表情表情,太夸张了。”
“卡!灯光!调整一下!”
“卡!再来一次!”
“卡!”
“卡!休息!”
学生群演汗流浃背,幸好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不用拍粉,不然这时候要脱妆了,化妆师拎着化妆包尽量降低存在感地补妆。
任钦和白辞坐在一起,两人都乖乖等着补完妆,大概率刚才那条就留下了,要往下推进了。
“白老师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任老师呢?”
“非常好,不过有点冷。”
白辞看外面刚刚路过的收音师,大口大口喝着冰镇水,脸成了高原红。
冷?
“我收回前几天那句话。”
“嗯?”
“任老师,身体应该有点问题,不太好。”
任?身体?不太好?钦嘴角抽搐,活着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被人说身体不好。
化妆师忍不住插了句嘴:“任老师,你嘴抽筋了吗?”
“我能控制,王姐。”任钦不好意思道。
白辞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搓着昨天朗悦重新带过来的小叶紫檀,黎山那段时间路程太折腾,也怕弄丢便没带过去,回了海城又盘上了。
“白老师的珠串多久了啊?”
“上部电影结束,大概,半年吧。”
“这部电影结束呢?要做什么?”任钦尽量放松语气,让气氛松弛一点。
白辞摩擦珠子的手指停下,有些泛红,恍惚道:“回去看看。”
像是对任钦说的,又像是在对她自己说,回哪里没有说清楚,去干什么也没说,任钦没有问下去,因为知道白辞不会回答。
化妆间的门是开着的,外面穿梭的人都不敢停下脚步,擦肩而过的同事甚至来不及打招呼,就要奔向目的地。
任钦放空自己,那些嘈杂喧嚣被挡在耳外,对于白辞这样的人,旁观者看不清她的微小变动,但一旦有人仔细观察她,时刻关注她,就会发现她总是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回到和你初相识时的模样,哪怕在之前你和她有过什么关联,发生过什么在你看来值得纪念的事情,都被封杀。
像太阳东升西落,你们相识是东方升起,回归当初是西方而落,若你没发现,那么黑夜对你来说也是白昼,若你发现,黑夜会将你拉去梦魇。
任钦就感觉到了,今天早上开始,白辞开始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之前《敬生》的朝夕相处渐渐模糊,定妆照的心跳归于平淡,黎山隔指吻的悸动消失殆尽,噩梦间的安抚被人删除,只有两室一厅内的宽宽还在等。
名为白辞的太阳落下了,任钦被宣告进入到黑夜中。
任钦没有过多担忧。
因为太阳公转无时无刻不在发生,若你能抵过漫长黑夜,那将重新迎来光明。
“各部门就位!”
任钦整装待发。
青春的声音渐渐远去,靳迁在过红绿灯时大着胆子向后探手,微凉的触感让她心跳加速,身边的发动机声音谱成一曲乐章。
“我就是十六中毕业的,现在回来一看,也没变多少嘛。”靳迁放松右手,感觉到有将她捞上来的力气,心里开出了花。
姜凡生微微惊讶,语调上扬道:“你是哪一届的?”
“16届的,今年23岁。”
“我没问你多少岁呀。”
米线店前有两个小台阶,靳迁抬起牵住姜凡生的手,示意对方小心,随意道:“按理说,这种问题就在变向问年纪吧,而且你随随便便就答应我来这里吃饭,我不要多说一些才能证明我不是坏人?”
门被推开,门口空调上的招财猫发出“您好,欢迎光临”的声音,正赶上饭点,又是学校门口新开的店,少不了学生来探店,靳迁找到一个空桌坐下。
姜凡生坐在对面,拿过一旁的纸抽盒擦拭桌子,轻笑道:“嗯?你怎么知道我随随便便来的?还有,一般问你是哪一届的另一层意思是,我也是这个学校的。”
所以姜凡生不是随意来的,而是也想看看母校如今的样子。
这回轮到靳迁坐立不安了,有什么事情是比对面坐的是同校学姐更尴尬的事情吗?
“你今年二十三岁,读硕了吗?”
老板过来点单,姜凡生撑着脖子看墙上的招牌。
“没……我……本科毕业,没读研。”靳迁抿着嘴唇,不敢抬头看对面耀眼的女人。
她突然不知道下山时哪来的勇气提出带她来这里吃饭,两人连微信都没有,热搜两天前还爆出对方天价卖出的画作,自己还曾有段时间关注过姜凡生的微博,就因为对方穿的比较日常化,自己便将两人的差距忘得一干二净。
老板确定两人都吃清汤,一份要香菜一份不要后回到了厨房。
姜凡生掏出手机,手指有条不紊的触碰,羡慕道:“那你一定很自由啊,好羡慕。”
微信二维码摊在桌子上,靳迁抬眼愣住了,抬头时,姜凡生点了点手机屏幕,歪头一个单挑眉,表示想要加好友的神情。
“OK,过。”
孟季生张嘴的时候,场记都拿着板子准备上去,听到过后又灰溜溜下来了。
团队都没有太大惊讶,大家都习惯了孟季生不按套路出牌,指不定哪一回就一次过了哪一个镜头。
“下一镜次!”
“你住哪,怎么回家?”靳迁付过钱后,两个顺着街边闲逛。
没听到回答,靳迁转头看见姜凡生温柔的笑着,才反应过来像姜凡生这种身份的人,怎么能随便问住址。
还好没有冷场太久,一辆还算低调的黑色A8停在街对面,车窗没有降下来,只是静静等候。
“小朋友,我可以送你回家吗?”姜凡生的温柔体现在任何事都不会给你回绝的余地,只会把被拒绝的可能留给自己。
“好啊。”
车内没有劣质皮革味,淡淡的柠檬清香,夕阳渐渐落下,两人坐在后座,姜凡生重复了一遍靳迁的住址,司机掉头出发。
“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可能是怕靳迁无聊,姜凡生开始搭话,司机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眉眼柔和,镇定自若,听见姜凡生主动说话,透过后视镜看另一个人女孩。
“不呀,我不上学了,当然要自己住,他们在桥北。”
一阵轻笑,传到靳迁耳朵里痒痒的,强忍住不去摸一摸的冲动。
“卡!上车以后重来。”
“你怎么这么不防范啊,这种时候就是在问你是不是独居,不能说的。”姜凡生耐心解释。
靳迁瞬间红温,疑问道:“别人这么问有别的企图,你有吗?”
靳迁坐姿很特殊,不是散漫地躺在那里,有一点端坐,却强迫自己放松。
姜凡生思虑道:“确实没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上的哪所大学?”姜凡生好奇她到底是紧张还是习惯,才放松不下来。
“有人告诉我,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说。”
姜凡生一愣,忍不住笑出声,不是刚刚那种轻笑,而是真的开心,司机又看了一眼。
“这个可以说。”尾音长长的。
“这个真不能说。”
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大学而已,不是入职了,只不过靳迁不想提,怕姜凡生问为什么没入职。
“嗯?好吧。”姜凡生大概猜到了,小家伙竟然还有这层身份,怪不得能徒步上山,坐姿端正,还有薄肌。
“过!吃饭。”
这一镜来来回回拍了四五次,结束的时候白辞脸都笑僵了,使劲搓白嫩的脸。
“白老师很厉害。”任钦下戏,端着盒饭凑过来,没有感情戏的白辞如有神助,就是姜凡生个人物总是把笑容挂在脸上,白辞很容易就忘记。
“任老师也很好。”
她当然好,自信是她的底色。
“白老师吃完饭要先回去吗?”
白辞可以先离开了,晚上的戏是任钦单人戏份,按理说都可以不在这吃。
“要去看宽宽。”这次的盒饭没有胡萝卜丝。
任钦眼睛一转,双手托着下颌问:“那白老师等等我?我也想去。”
白辞侧眼看任钦,眼睛弯弯的,手腕内侧的棕色小痣露出来,还没有芝麻大,在白嫩的手腕内肉上很明显。
白辞总感觉这颗痣很熟悉,但又觉得本应该就长在任钦身上,“可以。”
任钦单人戏份过得很快,下以后孟季生单独找她谈话。
“你……怎么回事?”孟季生嘴里叼着郭若递给她的一根棒棒糖。
任钦见还有一桶,问郭若自己能不能挑几根,小孩乐呵呵递过去,一旦熟悉了,什么副导的皮囊都丢到九霄云外了。
“嗯?怎么了孟导,哪有问题吗?”最后她挑了两根苹果味一根草莓味。
“你上回跟我说的对白辞有意思真的假的?这一天下来,意思我没看出来,倒是感觉你对她有意见”
白辞在的时候,ng十来条都是常态,白辞一下戏,几乎都是一条过,少数有拍第二次的。
“孟导看呢,哪个真,哪个假?”任钦拆开一根苹果味的棒棒糖塞进嘴里,眨巴眨巴大大的眼睛。
整个人蹲在这,没了一米七的气势压倒,少了侵略,多了一点可爱。
郭若口水都快顺着糖棍儿流下来了,这也太犯规了,这个专业真是选对了!
孟季生嚼碎了糖,把棍儿塞兜里,佯装生气道:“你别给我来这一套,好看的我见多了。”
这么好看的,是真没有几个,能把魅惑和单纯糅合在一起,并且能随时摒弃另一个,这种长相实在是太少见了,连白辞都没有。
“那如果我真对白老师有意见呢?”
“那是你俩的事,别耽误我本子!”
“那如果,”低下头抬起来,“我真的喜欢白辞呢?”水灵灵的大眼睛让人看不出情绪。
演员终究是演员,溜一圈,还是把问题抛给了导演。
“那也得演好了才能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