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安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着他们聊天。
原来,顾淮明本打算在青州读书,可是当地人行商多,不太重视读书,青州这边书院的老师水平有限,加之这几年随着年岁渐长,也开始有人上门说亲,顾淮明实在不堪其扰。
虽说以他们的家世,他以后做官不成问题,但是读了这么多年书,总是想要自己下场考试证明一下的,所以同家中商量了一下,最后回了平江。
“你这孩子,自小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如今一个人来了平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若是有什么难事,就找阿愈,找我们,千万不要一个人扛着。”程夫人关切的说道。
“不错,今秋你们二人都要参加乡试了,既然一同在书院学习,可要互相勉励,不可懈怠。”程瑾嘱咐了两句,又同他们二人聊起了学问。太祖开国后,广纳贤才,不论出身,因此当时提拔了不少平民出身的学子,程瑾的父亲就是其中一员。轮到程瑾时,他也是凭借真才实学,考到二甲前列,如今指导两个人几句,不在话下。
顾淮明在程家用了午饭才离开,临走时,程夫人还给带了吃食,茶叶,连带着笔墨纸砚,也都一同准备了,活像他要出远门一般。
“伯母,您不用再送我了,今日本是我上门做客,哪有客人临走时带这么多东西的道理。”顾淮明推辞道。
“你这孩子,自己回平江读书,就带了一个小厮,他哪里能够照顾好你,这些吃用的东西,不费什么力气,无非是阿愈有什么,我便给你置办了些同样的东西罢了。”程夫人和气地看着他,一脸慈爱。
“如此便多谢伯母了,您快些进去吧,改日我再来看您。”
一番推辞下,顾淮明还是收下了这些东西,大包小包地离开了程府。
等程夫人回来后,看见程修愈还坐在椅子上,一副憋了一肚子话的模样。
“做什么这幅表情?”程夫人也没客气,张口就问。
程修愈同父母一向是有话直说,今日他请顾淮明来家中做客,母亲的一番举动简直热情过了头,他实在是担忧,因此客人一走就打算来问个究竟。
不过此事毕竟可能涉及妹妹婚嫁,因此他屏退了周围的丫鬟小厮,最后,偌大个厅堂,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母亲,那日不是说好只是请他来家中看看吗,您今日这般,可实在有些热情过了头了。”程修愈一脸担忧。
“我知道你在担心些什么,”程夫人淡定地瞧了儿子一眼,一脸平静地说“他来之前,我确实是想相看的心思多些,不过如今真见到人,这念头反倒没那么强了。”
程修愈还是没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今日见到淮明这孩子,想起了你父亲年轻时候的样子。”程夫人眼见着儿子没有听懂,便又娓娓道来。
“说起来,我倒并未同你们兄妹二人提过你父亲年轻时的样子,今日正好借此机会,同你说一说罢。”程夫人边说边回忆起了她初见程瑾时的光景。
“我与你父亲在平江相识,那时他刚从地方县衙调到这里,还是平江府的一个小官罢了。平江这里人人都好饮茶,你父亲也不例外,他那时时常来陈家的茶行买茶叶,我那时帮你舅舅管着几个铺子,一来二去的也就认识了。
“你父亲独自到平江府做官,程家在此地亦无族亲,家中也并不富裕,他一男子,更顾不上打理照顾自己,每次忙个几日,人总是会消瘦一番,偶尔衣服还有不合体的时候……”
程修愈静静地听着母亲讲他们年轻的时候,那个人一时让他有点和如今的父亲对不上号。父亲平日里总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瞧着体面得很,也总教育他要学会打理好自己,男儿出门在外,不能总指望别人,不想年轻时还有这般经历,他听了愈发觉得新鲜。
“今日我见淮明一人回平江读书,一下子就想起了你父亲那时的样子。如今他父母不在身边,便是没有想要结亲这回事,咱们也是要帮忙照看一二的。”
说罢,程夫人又嘱咐儿子,平日里也不要光顾着同他讨论课业,若是生活上有什么紧缺的,就同家里说。
程修愈这番话听下来,心中安定了不少,“我知道了母亲,往后我会多多关照淮明的。不过人您今日也见了,觉得如何?”他试探着问。
“倒是不错,这么多年,亏他还记得你妹妹的喜好,是个细心的人。我瞧着阿季似乎也不反感他,不过这等事情急不来,如今也不似从前那般讲究男女大防,便让他们先接触着吧,你这做哥哥的,也帮忙看顾着,多上心些。”
程修愈听了点点头,暗暗把此事放在心底。
自从那日得了程家招待,顾淮明也时常登门拜访。
每次上门从不空手,时下流行的糕点、话本,杂书,纸笔,总能给程季安兄妹带些东西,让熟人高兴,生人挑不出礼。
这天散学,顾淮明将程修愈拉倒一旁小声说话。
“阿愈,你可知大儒王明礼?”
“自然知道,前些日子你尚未回平江,院长还请他来讲学呢,听说如今他在平江养老,你怎地想起他来?”
顾淮明又往程修愈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母亲前些日子打听到他回平江,托了她未出阁前要好的一位远方堂姐说项,昨日我收到家中来信,母亲说,已请到王老先生单独讲学,不过他年岁大了,课业安排自是不比学堂,只做简单指点。”
程修愈惊讶得不得了,他紧张地瞧了瞧四周,“这话你怎地随意就同我说,乡试在即,多少人都私下托人额外请了老师。”
“此事来之不易,我们原本也未敢轻易同王先生说多加一位学生,不过,我这远方堂姨之子正是定国公世子,便是托他这里请的师傅,他得知你我二人相熟,主动相邀,如此这般我才敢来问你,我亦听说平江如今形势,因此你回家中同伯父好好商量一番,再做定夺,两日后我再来问你结果。”
说完,就朝程修愈使了眼色,二人各自散去了。
程修愈听了顾淮明的一番话,满腹心事,能请到王先生指点,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可如今通过世子的门路,父亲又该如何平衡其中关系,其他同僚又当如何议论,这么一边想着,不知不觉地走回家中。
“少爷,您回来了。”
程修愈甫一抬头,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家门口。“父亲可是回来了?”他急忙问。
“老爷前脚刚回府,往书房那边去了。”
得了消息,程瑾就赶紧往书房去了。
平江最近正在抓紧统计参与和买的各户情况,下面的人整理好后,程瑾还要亲自再看一遍,所以最近,他总会拿一些整理好的名单回府翻看。
刚坐下没多久,就瞧见儿子也进了书房。
“不知父亲现下可还得空,儿子有事想听听您的看法。”程修愈一脸严肃,端坐在桌前。
程瑾放下手中纸笔,抬头问道,“说说看,为父帮你参详参详。”
程瑾便开口将今日顾淮明同他所说请老师一事,原原本本地复述给程瑾,等他说完,书房里寂静了好一阵。
“原来顾城礼娶得是这家夫人,难怪……”程瑾自言自语了两句,瞧见儿子还一头雾水,便同他细细说来。
“说起来,咱们家里祖辈门第不如你顾伯父,他当年从京中外放至平江,初来时我们便听人说,他娶的夫人是高门贵女,后来熟络之后,他私下同我们这些交情好的说了实话,他夫人是出自张家不假,不过已经是远房旁支了,不然也不会嫁给他。”
程瑾回忆起年轻时的事情,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为父那时候还年轻,整日为些俗务发愁,哪懂得什么张家李家,当初听了这话,回头就忘到一边去了,如今想来,定国公夫人想必和你顾伯母出自一个张氏。这王老先生是前太子太傅,当今皇后是世子的亲姑姑,淮明家中能请到这位老师,也不奇怪。”
程瑾提起旧事,说着说着就扯远了,程修愈不得不将话题引回来,“父亲,如今世子为特使奉命到平江督办事务,若同意和淮明一道进学,怕是不好吧。”
“你不必忧心,如今请到好师傅的机会难得,世子既然主动邀你,当是觉得无需避嫌,何况上课的是王老先生,你只管放心大胆地去,不必多想。”
程瑾得了父亲首肯,放下心来,两日后,就回了顾淮明,届时会同他一道去拜师求学。
“淮明,不知王老先生打算在何处授课?”程修愈问。
顾淮明叹了口气,忍不住朝他发起牢骚,“这王大儒是名师不假,但挑剔也是真挑剔,这两天定了好几处地方,他通通都不满意。”
程修愈越发好奇,“这本不是难事,不知王老先生是对哪些地方不满意,你若方便,说出来我帮你一同想想办法。”
“王先生不去学生家中授课,母亲原本已派人将我家宅子收拾好,到时我从书院中搬回来,你一同来此便可,不过如今显然是行不通了;他亦不愿意学生到他家中,在外头单独另寻的宅子有些他也瞧不上,我却不知为何,如今只好接着找下去了;不过我已托了世子帮忙,他最近时常去看老师,正好请他帮忙问问,好请王先生给个明示。”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名师总是不容易请的,满心欢喜以为可以开始上课的程修愈,带着新的烦恼回了家,大约是他难得情绪大起大落,所以很快便被程季安发现了。
这几日,程季安恢复了自由身,整日在家四处闲逛,走到哥哥房间附近,便瞧见兄长一脸郁闷坐在栏杆处发呆。
她猫着腰,垫着脚,静悄悄的走到程修愈身后,“想什么呢!”
程修愈一个激灵,差点坐到地上,“又胡闹!”
“我才没有呢,大白天的,你眼睛都不聚焦了,我这么大一个人走过来,你都没有看到,说说吧,想什么呢,要不要阿季师傅帮你解忧,情感问题,学业难题,统统可以报上来,价钱公道,包公子满意!”说着,程季安一屁股坐到程修愈对面,摆起架势,等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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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