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季安虽然装作不在意魏明月的话,可她却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离席的这一路上,她都在神游,心思早就不在这里了,猛地听见有人喊她,简直吓了一跳。
一回头,就看见李知远站在一棵树下,嘻嘻哈哈地同她说话。
程季安因为受惊,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行了一礼,“世子。”
李知远皱了皱眉,“不必多礼,这才多久,你怎么瘦成这样,脸色也不大好,是生病了吗?”
程季安咳嗽几声,“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就一直在家里休息了,今日郡主邀我赏花,所以出来透透气。”
李知远见她没了平日活泼的模样,瞧着人也蔫蔫的,“你如今还住在程家老宅吗?”
“是,父亲的职位还未定下,我们只是先看了几处宅子,并未买下。”程季安低头道。
李知远见四周无人,便走进了些,凑到她耳边说道,“让程大人不必担忧,多等等不是坏事,最低职位也会和淮明父亲平级。”
程季安瞪大了眼睛,也不称呼他作世子了,“知远哥哥,你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天机不可泄露,好了,让丫鬟带你回家吧,好好养病,别想太多。”说着又抬手替她紧了紧披风的带子,看着丫鬟跟着她走远了。
李知远站在原地,看着程季安离开的方向半天没动。安阳郡主见他出神,忽的一下跳到前面,“好啊,表哥让我请程小姐来原来是为了这个,私会佳人,还打着我的旗号!”
李知远敲了敲她的脑袋,“别瞎说,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卫琳琅才不怕他,“莫非程姑娘有意中人了?不会是顾淮明吧?”
李知远猛地转头,“你从哪儿听说的?”
“刚才用饭时,魏明月有意无意拿话堵她,我以为只是单纯姑娘家置气呢,”她收了玩笑的意思,“现在看你的表情,难道是真的了?”
李知远正色追问,安阳郡主也没藏着掖着,把席间魏明月的话全都告诉了他,“若真是这样,那顾淮明就是个背信弃义的伪君子,这边应了程姑娘,那边又相看魏家女。”她愤愤道。
“今日这些,别让人传了出去,都是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对姑娘家不好。”李知远问完话,便要离开,但不太放心,又嘱咐了几句。
“表哥你放心好了,我有数的。”
李知远点点头,带着王安急匆匆地离开了。
程家老宅。
冯妈妈叫了小枝到一旁,“今日宴会上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夫人瞧着小姐回来后,反倒比之前还没精神了。”
小枝摇摇头,“小姐用饭前还好好地,吃完席面,表情便不大好了,不过用饭时各家丫鬟都离得有些距离,我听不清都说了些什么。”
正屋内,程季安低声对父亲说道,“父亲,我今日遇到世子了,他和女儿说,让您不要忧心职务之事,最低也会和顾伯父平级的,我再问他,他就不肯多说了。”
程瑾惊讶片刻,“世子真是这般说的?”
“女儿只是病了,不是聋了,当然是千真万确了。”程季安佯装生气,同父亲道。
传达完消息,程季安便说要去找程修愈了,程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关心了女儿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陈氏瞪了他一眼,“我还想问女儿几句呢,你瞧她精神还不如出门之前了,你这个做爹的也不知道关心孩子几句。”
“我眼下没有官职,定是有什么人借机拿了话头来嘲讽几句,夫人又何必提起这些,让阿季尴尬呢。”
陈氏叹了口气,心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去相国寺拜拜,最近简直诸事不顺。
程季安来到程修愈这里时,他照例在温书学习。
“阿季回来了,郡主府的菊花可还好看?”程修愈问。
“郡主的东西自然不同凡响了。”程季安心里藏着事,没说几句,就停了下来,她坐在椅子上,一会儿拽紧腰间的香囊,一会儿又偷瞧一眼程修愈,整个人一幅吞吞吐吐的模样。
程修愈见状放下了手中的书,对他的书童道,“陈墨你去街上再买些墨和纸回来。”
“是,少爷。”
程季安看了看自己的两个丫鬟,也让她们跟着一起退出了屋。
“阿季,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要同哥哥说说吗?”程修愈问。
“哥哥你最近可有见过淮明?”程季安问。
“淮明?最近我只见了他一次,顾家在京中亲眷多,他们刚回京,想来交际应酬也多,唯一见面的那次他也行色匆匆的,没和我聊几句便让小厮叫走了。”
程季安咬了咬嘴唇,眉头微皱,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哥哥,你能不能去找淮明,帮我约他出来见上一面,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他。”
“好。”
大约人的情绪低落,抵抗力也差,程季安从郡主府回来的当晚,又有些低烧,不过这次她没有昏睡过去,就拦下小枝,不许她去告诉母亲。
“我没事的,不过是病情有些反复而已,小枝你把帕子打湿,我擦擦脸,敷着额头,一会儿就退烧了。”
“小姐~”
“好了,不要再啰嗦了,我都困了。”说着程季安就躺了下来,一把拉过被子,蒙住脑袋。
冬梅见状,冲小枝摇摇头,两个丫鬟都知道她今日心情不好,只好顺了她的意思,“帕子拧好了,奴婢帮您擦擦吧,若是明早您还不退烧,可就得告诉夫人去请大夫了。”小枝商量道。
程季安点点头,早早熄灯睡了过去。
程修愈得了妹妹的嘱托,第二天便去了顾府,可顾家的小厮却告诉他顾淮明出门去了,让他过几日再来;又隔了几天,他再次去了顾府几趟,每次都被小厮找了不同的借口给打发了,程修愈觉得奇怪,偏偏对方还作出一幅万分抱歉的样子,让人挑不出理,他也只好作罢。
“阿季,我去顾府几次,都没有见到淮明,府上的人不是说他出门,就是说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见客,让我改日再来,你可是在宴会上听了些消息?”
程季安的心沉了下去,顾家如今这副做派,是打定主意不让她和顾淮明接触了,魏明月的话想必不全是胡说。
程季安不想让家里人担心,将失望埋在心底,平静地对哥哥说,“没什么,既然他不方便,哥哥也不用再去,改天得空了,我自己去寻他。”
自打那天过后,程季安安静了许多,不过身体倒是一天好过一天,她在家中闲着无聊,便向母亲打听了家中之前置好的铺子,常去铺子那看账管账,偶尔还和陈清交流生意心得,打理的有模有样。
“刘掌柜,我看今年茶引钱怎么比去年的时候贵了许多,这是为何?”程季安问。
刘掌柜是从平江时便跟着陈家做生意的,陈氏在京中置了铺子后,把他也调了过来,“小姐,许是因为贡茶多是漳州那边的,京城这边的人也更习惯喝那边产的茶,那时咱们的人照例跟船去漳州采买,可是听大爷那边的人说,似是贡茶的茶园出了些问题,四处从其他茶园调茶,漳州知府趁机抬高了茶引的价格,便在没有降下来过,是以茶引的价钱,比之前贵出不少。”刘掌柜老实禀报。
贡茶出了问题,那时程家还没回京,没听见什么消息,“刘掌柜,你可知贡茶出了什么问题?”
刘掌柜将程季安请到后面,给她讲了起来。
贡茶的茶叶每年春天在茶园采摘,用最新鲜的茶叶制成茶饼,送到京城后供宫中贵人饮用。今年先是在四月时,专供贡茶的茶园不知为何茶叶产量出了问题,紧急向周边茶园调拨茶叶,好不容易凑齐茶叶制成茶饼送到京中后,被太后发现茶饼的龙凤图案残破不堪,简直是大不敬,犯了贵人的忌讳。
不过彼时雪灾,又加上和买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茶叶的事情便一直没有拿到明面上处理,近日陛下得了空,已经重新派人调查此事。
“小姐,最近咱们的铺子,还有周围相熟人家的,我都打听过了,多数人家都被大理寺派来的官员例行询问过,就是不知在查些什么了。”刘掌柜小心地说。
居然查的这么严格,看来是有别的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刘叔,你做生意多年,经验丰富,从现在起,看好铺子里的茶叶流向,我知道以前这茶叶有些地方会有私卖的情况,但今时不同往日,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要为些小利牵扯到别的事情里去。”
刘掌柜恭敬答道,“是,小姐。”
“掌柜的,外面有位贵人要见您,说是有事情要问。”小二敲了敲门。
两人对视一眼,刘掌柜点头致意,起身走了出去,“我就是店里的掌柜,不知贵人来此,想买何种茶叶?”
李知远拿出了腰牌,“奉命例行询问,掌柜不必紧张。”
“原来是定国公世子,失敬失敬,您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