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谋 第92章 釜底抽薪

凤仪宫

“娘娘，该用膳了！”敬禾嬷嬷俯身提醒着。

皇后滚着佛珠的手不停，双合的眸子依旧紧闭着，她声音沙哑得犹如干枯的沙漠，声线残破而苍老，“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

“午时！”皇后手中的动作一停，幽深的双眸缓缓睁开，意有所指道，“朝会该散了吧！”

“散了！”敬禾明白皇后心中所想，只是...事已至此，现在能想的也是如何保全皇后之位,“娘娘，身子重要！”

皇后紧了紧手中的佛珠，半响低垂下眸子，“朝会有什么消息？”

敬禾嬷嬷还想再劝，“娘娘...”

“说！”皇后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

敬禾无奈，只能将消息一一道来，“太子身死，东宫一干人等皆判了斩立决，所有牵扯其中的人员以罪判刑。”

皇后不无意外，“到头来还是穆贵妃母子占了便宜。”

敬禾道，“韩王虽晋升为一品亲王，可陛下却下旨让其前往边境镇守。”

皇后对此有些意外，“韩王被调离淀京了？”

敬禾也觉得奇怪，“回娘娘的话，韩王确实被下令离开京都。”这也是敬禾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韩王护驾有功，当下应该是风头正盛的时候，怎么在这个这节骨眼上离开京都。

还有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情，竟是诡异得很，想探听些什么也较之往常更是艰难百倍。

皇后虽不清楚其中发生了何事，可她与文德帝夫妻二十载，自认对文德帝有几分的了解。韩王定然做了什么触及文德帝的底线了，否则他不会冒着不慈的名声也要把韩王调离淀京。

穆贵妃也好，皇后也罢，都不过是文德帝权衡朝堂的一颗棋子。这样的事实在太子死后，皇后渐渐回味了过来。

不管是韩王还是太子，都不是文德帝心中继位的人选，可笑她与穆贵妃争得头破血流的，到头来不过是为了旁人做嫁衣罢了。

想到这里，皇后眼中涌起了股癫狂之色，握着佛珠的手越发的紧促，心中发狠道，东宫虽输了可陛下也未必就能赢。

“娘娘，我们要不要和长公主联系？”敬禾忧心忡忡地问道，毕竟靖安长公主还是周朝的皇后，只要周朝出面，娘娘未必不能坐稳皇后的位置，只是会少几分尊荣，但也总比被清算的处境来得好。

“不要联系！”皇后当即摇头道，“靖安的处境不必本宫好，别再让她趟晋国的浑水了。”如今她只剩靖安一个孩子了，皇后心中仅存的母爱让她迅速地从丧子之痛醒过来。

“可是...”敬禾还想说什么，皇后径直打断了她未说完的话，“没什么可是，只要周国与晋国还没撕破脸面，本宫的这个皇后就还存在一天。”

皇后清楚敬禾在想什么，她缓缓地合上双眼，手中井然有序地滑动着佛珠，语气淡淡道，“嬷嬷,一切都会过去的，什么都不要去做！”

敬禾看了看皇后，心头难免染上抹落寞，曾经尊贵无比的皇后娘娘，如今只能龟缩在寸土之内，用礼佛诵经来躲避世人方冷眼，实在叫人看着心酸。

敬禾忍下心头的酸涩，低低地道，“奴婢去给娘娘传膳。”言罢，敬禾轻手轻脚地从房间退了出去。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离，皇后睁开了幽深的双眸，瞳孔深处翻涌着浓烈的狠厉，房间内不知何时多了道倩影，默默地伫立在柱子的影子里。

空气沉寂了许久，皇后沙哑的声音轻如鸿羽，如同耳边低喃，可道出的话却是字字要人性命，“你们不必再隐藏了，太子在底下寂寞得很，让陛下也去陪陪他罢。”

影子低着头听完吩咐，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殿内，片刻，敬禾提着膳食回来了。

而此时，紫宸宫中的角门处，急急忙忙地走近了个宫女，神色间藏着几分慌张之色。

青雉见到宫女，脚不停歇地将人引进了殿内，青雉俯首朝着宸妃回禀，“娘娘，清莹回来了。”

宸妃看了眼底下的宫女，坐直了身子，“事情可办妥了？”

清莹脸庞上尤残留两份惊慌之色，“回娘娘话，已经打听清楚了。昔日宫宴之上，贞安公主与秦王先后出现在宁柏宫，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贞安公主慌慌张张地离开了宁柏宫，随后秦王也沉着脸离开。

第二日宁柏宫中便死了个宫女，对外的说辞是以下犯上处死的，宫中虽有留言说那宫女起了攀龙之心，私自给秦王下药意图不轨。

但宁柏宫中扫洒的小宫女正好与那死去的宫女同屋居住，据她所言，死去的宫女——小悠当晚未当值，一直在屋内不曾离开。”

由此可见那宫女小悠不过是做了旁人的替死鬼。

宸妃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一对比司贞安肚子里那孩子的日期，对此事的把握已经有了七八成了。

随后她又吩咐人将司贞安这一个多月内的行踪收集齐全，一一排查后，终于确认了司贞安肚子里的孩子就是秦王的。

陛下误以为贞安是其骨血，多有疼爱。贞安与秦王之事于盛妃母子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把柄，若是利用得当，秦王或许也能成为十一皇子的虎翼。

但此事决不能让文德帝知晓，否则兄妹乱亻仑将成为皇家丑闻，为了皇家名誉着想，文德帝或许会做出些可怕的事情。

想清楚其中的利弊后，宸妃将此事压下，静待时机。

定郡王府

司贞安背靠床沿，神情慵懒地搅着手中的汤水，懒懒散散地时不时低头喝上两口。

片刻后，司贞安将碗勺递给了南溪，摆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下，司随随后出现在屋内，司贞安拢了拢被子，松散地问道，“宫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回主子话，证人，证据都妥善地让宸妃见到了。”

司贞安点头，“记得扫后，莫要让秦王的人查到。”

司随道，“主子放心，此事宸妃娘娘比咱们还要上心，那与小悠同住的宫女昨儿个已经失足掉进了枯井里了。”

司贞安眼底冷意闪过，嘴角轻蔑地抿了抿，“她素来狠得下心。”

司随关切的视线落在司贞安身上，欲言又止。

司贞安嘲了句后就收回了心思，将话题转到了宁君泊身上，“这段时间注意下宁先生，适当的时候可以借他之手引导一下宸妃。”

“属下明白！”

司贞安摆了摆手，示意司随退下。

司随顿了下脚，犹豫地开口道，“主子，宫中线人来报，凤仪宫那位似乎有些动静。”

“皇后？她做了什么？”太子已死，储君无望，柳氏的皇后之位也只是昙花一现，长久不了。

司随道，“暗线来报，御膳房的主厨近来感染了风寒，不能当值，由内务府从新推荐了位主厨顶上，巧的是那位主厨不仅厨艺了得，还很是擅长制作药膳。”

“药膳？”司贞安眼底闪过亮光，她想到了个可能性的操作，下意思地看向司随，“你是说...皇后意在皇上？”

司随也不确定，毕竟靖安长公主如今还是周朝的皇后，依旧能是皇后的靠山，皇后似乎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谋害陛下，一旦被发现，别说皇后之位，就连镇国公府也得被满门抄斩，届时靖安长公主身为皇后之女，只怕在周朝也不得善终。

想到这里司随迟疑地道，“或许是属下多想了！”

“不，未必是多想！”司贞安脑中闪过抹奇光，她瞬间想起皇后身为中宫之主的优势何在了，司贞安顺着思路一点点剖析下去，“太子身死，韩王离京，秦王此时在朝声望虽如日中天，可明面上他母族势弱，且手中只有巡抚司可用，正是有名无实之际，势力还在培植阶段

若是此时陛下暴毙，镇国公与东宫一脉鼎力支持，她再以中宫之势立一势弱的皇子上位，未尝不能垂帘听政。”而这样做的好处则是...她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个无冕之王。

这样的猜测过于胆大，司随迟疑地道，“前些时日，柳国公曾求见过秦王，似是有意与秦王结亲，结成联盟，若是...”

司贞安否定道，“相比起未来国仗的尊荣，有什么比手握大权更令人心动。

皇帝暴毙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皇后要把持朝政，就一定要仰赖镇国公，柳家父女，前朝后宫，把持政权，君弱臣强的局面，左右朝政的权势，又岂是区区一个外戚可比拟的。”

司随道，“皇上正直鼎盛之期，他若死，朝臣必然会追查到底。”

司贞安抿嘴冷笑，“这正合皇后之意，到那时赵王也该回朝了，祸水东引，借赵王之力制衡秦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皇后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司随听罢此翻分析，亦觉得皇后这操作未必没有成功的可能，若是让皇后成功了，那么他们辛辛苦苦潜伏的十年，必然前功尽弃。“主子，皇后若是得手了，对咱们没有益处，是不是适当地让探子将消息透给宸妃。”

由宸妃出面救下文德帝，加固她们母子的地位，更利于她们的利益。

“不！”司贞安抬手制止道，“皇后要做的事情一直是本殿想做的，十年了，本殿不想再等了。”

“可若是晋朝落到柳家手里，咱们再动手出师无名。”

司贞安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她不慌不忙地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殿就要做那只黄雀。”

“主子想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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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