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躺针毡,如芒在背,姜薇半梦半醒,等到窗外浮出第一抹熹微晨光时便一个鲤鱼打滚,鸠子翻身跃将起来。
她是真怕那两人突然一拍脑门打算把这边都查上一通,虽然风雅居单主楼就有几百间房,又因为包下一整座山作为游乐之用。
后山的兰亭席上酒,曲水流觞间还散落着大量零星的居所。
临时拍板,虽说工作量也大,还未必有成效,但对于帝都来讲,不介意花费这点时间和精力。
况且在这地方逮她可比在荒原群山中简单得多。
不过,在没搞清楚对方真实动向前,切忌打草惊蛇,但也不能坐以待毙。
走廊中还是静悄悄的,姜薇蹑手蹑脚摸了出来,没带包袱,反正就几件破衣服,大早上鬼祟地背着包袱一看就是要跑路的节奏,她空着手还可能是单纯下楼吃个早饭。
有理有据,可进可退,实乃上上之策。
四楼没有楼梯间,均是上房,刷电梯卡进出。
电梯门打开,在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建设后,她趴在拐角处的墙边,偷偷往外看。
这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一个顾客也没有,几十张圆桌旁全是着长袍的仿生者围坐在桌边,他们的脸均是光滑一片,没有五官,像是肉做的鸡蛋,怪异得让人不适。
周遭静得可怕,他们也一动不动,如木人石心。
因为根本没有人传唤,身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战战兢兢立在自己岗位上,皆是脸色煞白,冷汗都将后背衬衫浸透了。
姜薇伸出的右脚迈了回来,开始思考还是把床单绞成绳子从窗户下去比较靠谱。
重新回到电梯前,电梯再次打开的时候,她两眼一黑。
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随着敞开的电梯门慢慢露了出来,没有情绪,宛如跌进了万年不化的冰川冻湖。
刺骨的寒意顿时汹涌而来,那双眼睛也正死死盯着她。
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人起这么早赶着投胎呢!
姜薇在肚子里诽谤,随即将眼眸一敛,目光瞬间移开,藏进了帽檐下的阴影中。
半晌后她再次抬眼,却发现对方依然在看她,只是眸中带上了几分不耐。
又持续了几秒钟,双方仍处于对峙状态。
“你走还是不走?”
金发少年终于打破了僵局,他明显是想发作,却因为某种原因生生将怒意按了下来。
姜薇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一直站在电梯门中央,挡路了。
对方坐的轮椅,要优先礼让老弱病残。
她埋着脑袋,乖乖朝旁边让出了路。
他们像是没认出她来,姜薇暗自庆幸,鞋里的脚趾却都抓紧了。
“城门上那玩意儿都挂多久了,尤斯特,你们这种办事效率不觉得丢人吗?”
少年从她身边过去的时候,嘴里还在嘟嘟囔囔。
他们前脚刚出去,姜薇却不敢当人家面跑路,只能硬着头皮再次踏上电梯。
“等等。”她突然被叫住了。
“转过来。”成年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姜薇深吸一口气,手指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握成了拳,指甲深陷进肉里,逼自己用疼痛保证大脑思考的余地。
她转过了头,眼睛藏在因多日未剪已经有些长的刘海中,加上一夜未眠,前夜又吃了大量重口味的食物,现在整个人都有些水肿。
尤其是眼睛,那是牌桌上她失魂落魄,几近癫狂时最明显的标志。
“像吗?”黑袍男人开口,声音却淡淡的。
金发少年有些疑惑地怔了一下,随即歪头,似是在回忆。
半晌,他才道“一般,而且.....变性了?”
“这个月还没过半,你们就已经处决第二十个了,你要亲手解决这一个吗?”
他仰头,看向黑袍男人,语气却平淡得像在叙述日常。
黑袍男人没有再说话,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细长的双眸间无波无澜,但仿佛在酝酿海平面下最深的那场风暴。
须臾,他竟推着轮椅转头离开。
“相似的人真是太多了,况且,他们只是为了交差....”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后半句她听不清了。
姜薇愣在原地,她的手都已经偷偷放在了衣兜外沿,贴着那副卡牌,但对方居然放过她了?
“殿下,也许从最开始,我们的想法就错了,费尽心思拿回一副废牌并不是最圆满的结果,帝都想要的东西,时候到了,随时可以取用,只在乎我们想与不想。”
转过拐角,在她已经听不到的地方,男人再次开口。
少年皱眉,似是对突然变回的称呼有些不满。
他思衬片刻,精致如瓷的脸上便浮现出玩味的笑意“你的意思是,顺水推舟?”
“是,天罚序列的奥秘并不仅仅在于它的毁灭性,作为衍生牌的亡灵序列因为链接生死更是跨越维度的存在,如果诅咒牌在她身上叠加的效力是六十年,她就是唯一在虚无中存在的人,是链接亡灵序列最好的选择,我们需要她作为棋子。”
“况且帝都曾通过时间牌阵回到过去确认了我们最终的统治权,规则已经默认我们成为它的执行者。”
“尤斯特,说实话我不在乎什么统治权,反正都是吉娜维芙和布拉德他们俩成天毫无脸面地争来抢去,我讨厌他们在政治上假惺惺的那一套,但你的话让我有些兴趣,这样好的对手,就这么死了是有些可惜。”
男人微微躬身,以示明了。
瑟瑟发抖的服务生们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那些巨大的卡牌再次浮现的时候连带着围坐在桌前的诡异无面男人也一个个消失了。
“什么玩意儿?又特么不评估了?想一出是一出。”
黑蛇将一张金色的敕令丢在桌上,表情像是年终奖发下来的前一刻领导说临时要改绩效那般难看。
那张金敕令缓缓凝成一张卡牌,上印“诚邀”二字。
黑蛇越看那两字越烦,什么诚邀,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明晃晃就差在他脖子上架把刀还要假惺惺问意见。
栖夜城城主下令,帝都亲临,为好好招待,启用城内那唯一一座长久未用的斗牌场。
所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谁都懂,但铤而走险,黑蛇也不想莫名其妙把命给送在这儿。
姜薇在一旁不敢出声,眼神却鬼祟地老往那张卡牌上瞟,字很小看不清,但光看他的态度就知道不是好事,脖子上凉凉的像等着挨刀。
她还沉浸在那两人刚刚诡异态度的疑惑中,难道是诱蛇出洞?
他们不会觉得她会脑子起泡这个时候大摇大摆去斗牌场报名吧。
哦,一队一组,不限本队,强制参加啊,那没事了。
姜薇随地大小蹲,反正天塌下来有上头顶着,商队里规定不能有多余的战斗卡牌,三副已经是上限了,黑蛇再组不齐队伍也不会让自己这个傻冒上去当他队友。
大不了是每个队凑几个会战斗卡牌的人出来,挑挑拣拣大家胡乱凑成一桌,反正因为临时组队的缘故配合都不咋地,这样看还算公平。
斗牌场虽长久未用,但许是因为栖夜城长期作下级接待充满经验的缘故,一直预备着,没敢真让它蒙尘落灰,就防哪天空降来着。
黑蛇冷静下来后又将那张“邀请牌”通读了遍,面上表情才缓和了许多。
仅持续三日,虽然也是抓壮丁,但从牌局整体规格到时间都不怎么正规,跟一年一度强制征集,为期会整整持续三月,被他们称之为“血腥屠宰场”的诺曼斗牌场根本不能比。
唯一一次没有强制征集,是十几年前,帝都用“处决日”作为了替代。
也许真的就是心血来潮而已,栖夜城统治者想不出什么作为临时接待的更好娱乐法子,干脆将那一直预备着的斗牌场挪了出来。
城门没有落锁,但因为进城的商队在门口做了登记,没有哪支商队胆大包天到敢顶着这关头跑路。
黑蛇在心底盘点了一下,这两天他可在赌场见了不少老熟人,平日点头哈腰笑一笑也就罢了,真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时候背后的刀子可就亮出来了。
这些人牌技也就一般,没有特别出类拔萃的,唯一棘手的可能就是21,68,75号商队,都是规模比较大的队伍,高低能争个上下。
最重要的是,他本来给苍狼和灰豹画饼的那桩大单实际上还没有拿到资格,绩效本来是在一二名徘徊不定,现在因为诡异牌阵的缘故损失大量物资人员,直接滑出了前三,眼看着到嘴的肥肉飞了,黑蛇本就不爽,看到那张突如其来的敕令更为不爽,这才发生了最开始那些。
那单子是前往“极北漠地”的通行令,末世后,有几大异化之地出现,会生出各种珍稀药材或是玲珑珍宝,是直接供给诺曼的顶级品质,也正因如此被牢牢管控。
因为冷,长年飞雪刮风,山路崎岖活难干,帝都不乐意用自己人,各商队也就乐得凑上前去做工具人,况且对方本就挑,有一点小瑕疵可能就会直接扔还给他们,虽说是贡品,免费打白工,但这里面隐藏的油水可不知有多少。
突如其来的斗牌场,让黑蛇反而看到了重新获得进入“极北漠地”资格的机会。
做梦梦到绝佳脑洞,昏睡中惊醒马上记录
第二日再看:没见过香蕉的猴子会变成吗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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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