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鸩:“鳄鱼先生,你今天丢失过什么东西吗?”
鳄鱼先生明显不愿意提起白天丢失全屋滤网的事儿。
“有功夫质疑局外人,不如梳理梳理自己,怎么能粗心到把自己的猎枪弄丢吧。”
鳄鱼先生不置可否的态度在安鸩的预料之内。
“我琢磨过了。这把猎枪是老式栓动步枪,弹仓塞满也就5发。我数过,这里有四个弹孔。我丢枪的时候,也差不多是四发。”
安鸩气定神闲,解锁口袋里用剩下的那盒子弹。
她的坦诚为自己扳回了一点点信任分。
玩家们只需核对子弹的数量,就能知道3号玩家没撒谎。
方策也出来主持公道。
“趁人齐,要不各位都查一查自己的口袋吧,看看有没有丢东西。没准马上就能将这个小偷揪出来。”
鳄鱼先生手插口袋,打断道:“依我看,这个全息现场能展示的线索有限,我们应该亲自到11号别墅查看情况。”
“好。”安鸩第一个赞许。自己早就想去现场了。
现场没有人反对。
鳄鱼先生:“奥斯卡,这个请求可以吗?”
奥斯卡:『当然。各位,请吧。』
众人原地解散,回到消毒通道,重新穿好防辐服。
从西岸咖啡厅去往11号别墅的最稳妥的方式是缆车,情况和12号别墅一样,缆车仅有一台,每趟限坐两人,每30分钟往返一班。
第一班缆车突破迷雾,缓缓朝站台驶来。
“哪一对先?”季凡星问。
安鸩立即接话,她勾着一旁的鸟女士,问:“不介意跟我一班吧?”
鸟女士:“好。”
季凡星与柴犬女第二趟。
方策与鳄鱼先生自动凑成了第三趟。
——————————
缆车空间狭小,里面没有监控。缆车起步,鸟女士在安鸩对面坐下,两人膝盖对着膝盖,坐了个对角。
安鸩全程不想跟鸟女士说话,她双臂抱在胸前靠在车窗上,假装闭目养神,将一副恶作剧面具轻轻地吸在了脸上。
实际上,安鸩登入左眼频道。
“奥德赛。”
『我在。』
安鸩:“关于那烟有进展吗?”
奥德赛:『你总共交待我两件事。我先回答第一件。查了昨日云顶餐厅自动贩卖机的购买记录,没有找到9号玩家的购买记录,事实上9号玩家就没有在岛上任何一台贩卖机上买过烟。』
“没有买过?……”
安鸩心中有数了。
回忆昨日在餐厅露台远远见过9号玩家,他嘴里已经叼着烟,一直在打电话。10号鸟女士在他旁边自拍。
所以,鸟女士在撒谎。
『但我查到了10号玩家的购烟记录。岛上所有自动贩卖机都自带摄像头。』
奥德赛说完,补充了一张自动贩卖机上的购买截图。
安鸩看着鱼眼摄像头中的孔雀头,领会地点了点头。
“那第二件呢?”她问。
奥德赛:『第二件可真是大海捞针啊。过程有点繁琐,我这里就省略了。』
“没有查到?”
『不,有意外收获。』
安鸩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倾听。
『从飞行监视器那里的调查一无所获。但意想不到的是,我在机械侍从的工作记录共享里有了惊喜发现。』
“快说。”安鸩催促道。
『11号别墅的垃圾桶里,发现了全岛仅有的一包空烟盒。』
奥德赛共享了一张照片。
安鸩注视着图像,二维垃圾桶的照片自动抽成了三维模型,放置在长椅上。
旋转模型,倾倒垃圾桶,若干垃圾小模型散落在桌面上。
安鸩拨开无效物品,找到了已经被揉成一团的空烟盒。
旁边掉出了一根香烟过滤嘴。
“10号玩家与11号玩家是盟友。这个烟盒会出现在11号别墅并不奇怪。”安鸩喃喃自语道。
奥德赛:『我预判你不会满足于此,所以,我还收集了其他支线信息。』
安鸩伸出拇指比赞,“棒!收集了哪些?”
『11号鱼女士在岛上被监控拍到的画面,我筛选出六组有意思的。不过注意,下面向你展示的内容,仅能持续9.16秒且阅后即焚,过程中不能暂停和倒放。超过这个时间,可能会被奥斯卡发现。你准备好后,我再开始。』
“我准备好了。”安鸩拭目以待。
一排监视器影像如发牌机似的,唰唰唰,六组画面排列在安鸩眼前。
所有画面里,只有鱼女士一个人。
奥德赛倒计时:『9。』
安鸩点开第一段影像,动作慢了些。
『8。』
画面中,鱼女士虽然有头套遮挡,但头套内侧亮了一下。
『7。』
鱼女士拇指发出啪嚓一声,点燃了打火机,不多时,便从口部吐出的白烟。
『6。』
安鸩换了第二段影片。
『5。』
鱼女士一只手弯曲枕在肘部,一只夹烟的手垂在地上。她的烟比一般人长,因为她习惯装着过滤嘴。
『4。』
眼看时间不够了,安鸩快速扫视其他画面。
『3。』
筛掉两三组类似影像,安鸩直接扫到第六个。
『2。』
鱼女士站在别墅阳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上面的标识和10号抽的一样。
『1。』
『时间到。』
所有影像眨眼被粉碎销毁。
安鸩:“谢谢你提供的信息,受益匪浅。”
退出与奥德赛的对话。
安鸩假意靠在窗子上闭目养神。
查看现场只是拖延战术,那里遗留的物证说到底,仍然对自己不利。
凶手是谁,答案很明显。
但若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得找到凶手的杀人动机。
回忆还原的现场,安鸩感受到凶手对鱼女士的恨。
既然凶手早就想好要嫁祸给自己。
这恨是从何而起?
安鸩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鸟女士。
凑巧,鸟女士正盯着自己。
两人对上了眼神。
缆车悠悠到达11号岛屿的站台。停稳。缆车将稍作停留,5分钟后才返程。
两人心照不宣都没下车。
安鸩开门见山,“为什么这么对我?”
“什么?”鸟女士还是装傻。
安鸩:“为什么偷走我的枪?”
“你猜错了吧,我没有。”鸟女士断然否认。
安鸩:“逼我主动聊你的特殊能力吗?”
鸟女士:“哈哈,别想引导我犯规。游戏规则我是滚瓜烂熟的。”
安鸩嘴角上扬,头向后靠在缆车玻璃上。
“得了吧。可以无视游戏规则盗取他人所得,你能偷看其他玩家拥有的装备……”
鸟女士的嗓子咕嘟了一声,腰板停止了些。
“是。你说得都对,那又如何?”
安鸩:“我还以为女人与女人之间的关系会比较坚固呢?”
鸟女士低头点击自己手环上的6号键,从口袋里释放了全屋空气滤网的箱盒,手放在上面拍了拍。
“你仁我义。你要的东西,给你带来了。”
安鸩双臂抱胸。她心里清楚,缆车里没有摄像头,如果自己现在愉快地收下,就成了共犯。
“11号玩家骗了你?你们起了争执,然后,你杀了她。”
“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鸟女士发出一声侥幸的哼笑,视线挪向窗外。
缆车发出“咯”的一声。
机轮再度工作。
缆车徐徐起步将要驶离站台。
两人疾步跳下了车。
缆车离二人而去,消失在迷雾中。
鸟女士重新将箱盒收入口袋。转过头,对安鸩说:“11号玩家之前特地叮嘱过,让我多多提防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看到兔子露出求知的眼神,鸟女士哈哈大笑,“不告诉你。反正,我也不信。”
安鸩隐隐觉得,鸟女士还有底牌。
——————————
1月9日
22:50
11号别墅
玩家们到齐。
机械侍从开门。
六名玩家一齐进入地下室。
踏入地下室走廊,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寒冷的血腥味。
转过一个直角弯,安鸩看到鱼女士静静趴在安全屋不远的位置。
机械侍从站在黄线后方,给入场的每位玩家发放了鞋套和手套。
黄线前,奥斯卡发出郑重提醒。
『各位注意不要破坏现场,已有全息影像的备份,现在再想破坏证据也是徒劳。』
机械侍从只有一米多高,举手抬线垫高脚尖,峰值也只到季凡星的胸口。
季凡星个字最高。他主动抬高黄线帮助其他玩家通过。
走廊上静得出奇,只有鞋套与地面摩擦发出窸窣声,轻重相间的在四壁间来回反弹碰撞。
距离案发已将近四个小时,现场血迹完全凝固。
地下室冰寒入骨,安鸩哈出一口白气。
鱼女士双目圆瞪歪着脑袋趴在地上,面容保持着微笑。
足迹、血迹、手指的角度,每一处细节与全息现场相差无几。
鳄鱼先生指着上方的时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而案发在7点之前,也就是晚上6点左右到7点之间。每个人说说自己那时候在干嘛。”
柴犬女拉起季凡星的手,说:“你当时在8号直播间里求助,说自己的防辐服破了出不了门。他用自己的积分给你买了一件,亲自送到了你的别墅。这事儿可以咱们仨可以互相证明,直播间大侦探们也知道。”
鳄鱼先生:“没错。7点20分左右,6号玩家摁门铃,用空投箱把防辐服送达我的屋内。”
季凡星补充道:“接着,我们一起直接去了吃饭的地方。快到西岸咖啡厅时,在门口遇到了7号玩家。”
方策去了趟洗手间,刚刚下来,听到了大家的谈话。
鳄鱼先生再次走到那枚不完整的鞋印前。
此时,血足迹已经完全干涸,变成了浓郁的暗红。
焦点落在了安鸩和鸟女士这里。
鳄鱼先生看着安鸩:“你的不在场证明呢?”
方策站到安鸩身边。
“她和我在一起。我基本全天都在安全屋里。3号玩家来找过我两三次。最近的那次就在六点到七点之间。”
鳄鱼先生:“可是安全屋里没有监控。谁都知道你俩关系又不一般,互作伪证,也不是没有可能。”
安鸩抬起手环。“查积分咯?真金白银是不会骗人的。”
鳄鱼先生走向安全屋。刷了手环。计时开始。接着,关上了门,人站在安全屋外。
“看!我人不在屋内,积分仍然按秒减少。”
鳄鱼先生故意顿了顿,才说,“所以,你俩的不在场证明不足为信。”
安鸩: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安鸩回忆自己七点出头还在12号岛屿,刚好赶上去往11号别墅的缆车。
而自己独行的时候都戴着恶作剧者面具,加上奥德赛一路帮忙抹除监控数据。
若要深抠时间细节,自己是真拿不出像样的证据。
方策来到尸体前蹲下,喊了季凡星过来。
鸟女士正面朝下,防辐服被血液浸透,粘在了地板上。
两个男人协力将僵硬的尸体翻了过来。
鸟女士仰躺着露出了毫无血色的正脸。
她的瞳孔已完全散开,额头上枪柄留下的瘀痕已呈暗紫。云雾状斑痕初步形成。
方策自然地眨动左眼,拍下了几张照片,传到了左眼频道。
【这是11号玩家。查一查她是谁。】
留言@了方律。
面罩内侧的积血渗透到了外侧。
方策凑近观察,正是从防辐服耳侧渗出去的。
“3号玩家!”方策招呼安鸩过来。
安鸩走过来,循着方策示意的位置,眉头條然舒展,与方策对视。
这是一个只有他们才知道的重要证据。
季凡星左看看安鸩,右看看方策,又低头看了看下方的鱼女士。两手托腮,满头竖起了问号。
地面上本来有三人阴影,悄悄地新长出一枚脑袋。
“喔!”季凡星惊叫一声。
“这么大声干嘛?你们在干什么,我也看看。”柴犬女凑了过来。
季凡星摸着胸口,调侃道:“哟,这会儿又不怕啦?”
“因为知道死透了就还好。”柴犬女挠了挠脸颊,没事儿一样,“前面体验了假的,心态好像锻炼出来了。再看到真的不怎么怕了。你们发现了什么?”
两人的目光一齐挪向3号玩家和12号玩家。
方策看着安鸩。
“一片血迹,一个弹壳,哪怕是一根抽过的烟,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证据,也比一个完整的人来得更加诚实。”他说。
安鸩嘴角上扬,会心地笑,“是啊,还是活人最可怕。”
柴犬女:“你俩说的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