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身下人传来一声闷哼,声音中带着一丝调侃:“小郎君,怎的如此急色,连男的都不放过。”
温淮阴:“……”
冤枉!
这我见犹怜的小郎君,倒也没他想象的那么娇弱,言语竟如此直白。
然而,目光所及之处,身下这小公子一副委屈可怜样,完全不像是干了坏事还不承认的主儿。
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了?
温淮阴起身后,出于礼貌伸手拉了一把还躺在地上,一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身娇体弱风一吹就能倒的美人一把。
“在下温淮阴,冒昧问一句,小郎君贵姓,怎的一个人在外面游走……多……多不……安……全。”
那位病弱美人被拉起来后,轻轻掸了掸身上沾了灰尘的衣服,微微低头瞥了温淮阴一眼。
美人郎君比他还高半个头,看起来能一拳打死两个他的样子,遇上了他,谁不安全还真不一定。
俯视角度,小美人长得那叫一个我见犹怜,可当他站起来后,给人的感觉则是完全不同。
温淮阴本是想看看对方的衣服,谁知目光却被那一双修长的腿吸引住了,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那腿真是好看到过分。
“复姓独孤,单名澜。”
独孤澜眼角微微上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周身还有仙泽涌动,竟是天界同僚。
见他呆立愣神,显得有些痴傻,独孤澜莞尔一笑,道:“阿阴若不嫌弃,可唤我一声阿宿。”
温淮阴一惊:“阿夙?”
怎会这么巧,与帝君澜夙撞了名讳?
独孤澜浅笑,解释道:“宿分的宿。”
温淮阴细细打量独孤澜一番,见他神色淡然,毫无紧张之意,心中疑虑稍解,暗道自己或许是多虑了。
帝君总不能也为那功德绩效考核不达标,特地从九重天上降临凡尘。
两人一番交谈后,温淮阴才知晓,独孤小美人乃是前几日方才飞升的小神官,与他一样是下来接野单的。
机缘巧合下跌落至此,无法器傍身,加之容貌生得过于俊美,被人牙子错认作女儿家,强行掳走。
后来,人牙子发现他是男儿身,便将其弃之不顾,这才流落至此。
温淮阴嘴角微抽,见过倒霉的,未曾见过如此倒霉的,不知这小神官心里该受了多大打击。
“阿阴可好奇我是如何被发现的吗?”独孤澜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温淮阴素来爱听八卦,自然不愿错过,忙道:“好奇。”
独孤澜莞尔一笑,似有些羞怯:“我当着他们的面掀了自己的袍子。”
温淮阴:!!!
小温老板在长亭街行商多年,素来见惯风云,却从未目睹如此彪悍的行事风格,心中不免暗赞精神可嘉、勇气可嘉。
念及此行之目的,温淮阴心生怜悯,眼前这娇小美人对除祟之事一无所知,遂应允与他同赴此险,共担此重任。
村中都是浓雾,脚下路难以看清,村中人家紧闭门户,不见亮光。
村中浓雾弥漫,脚下道路难辨,村中人家皆紧闭门户,不见一丝灯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咚——咚!咚!咚!”
一慢三快,子时已至。
不知是否错觉,打更声甫一停歇,周围温度骤降,带来几分潮湿凉意。
“阿阴,人牙子将我抛下时曾言,此地有邪祟出没,每逢夜生异象,必有打更声传出。”
独孤澜那轻飘飘的声音,平添几分骇人气息。
东平村地处僻远,又曾发生命案,哪个打更人嫌命长,敢来此处寻活计?
既非生人打更,定是邪祟作怪。
四响锣声落,村中重归寂静。
温淮阴面色凝重,心中不祥预感愈发强烈。
忽然,一声凄厉尖叫划破夜空的宁静。
“不要……不要过来!”
两人循着声音的方向,匆忙赶去。
……
此时,老杜家中。
老杜惊恐万分,刚才他看见了一张极度扭曲的脸。
那是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她身着定制的大红戏服,头戴高高的凤冠,骇人的面容在红纱盖头下若隐若现。
昏黄的烛光映衬下,增添了几分诡异。
而最让人心惊的是,这孩童尽管面部扭曲到了极点,脸上却始终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
“吉时到,拜高堂。娃娃娘,泪洋洋。红烛烧,到天亮……”
古怪的歌声不断在老杜耳边萦绕,他惊恐地堵住耳朵,试图隔绝这诡异的声音,可那声音仿佛有生命一般,直往耳中钻,怎么也甩不掉。
老杜坐在地上,紧紧抱着头蜷缩在墙角,身上的衣服发黄紧皱,头发上还夹杂着两根稻草,不知经历了什么,才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
“道长,求求您救救他吧。”老杜的妻子声泪俱下,哀求的声音中带着颤抖。
身穿黄袍道士服的术士手持桃木剑,喘着粗气,脸上尽是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邪祟出没,他刚打算用烈酒喷剑。
谁知,一阵妖风吹来,喷出去的酒竟反落在自己身上,桌案上的蜡烛火苗仿佛长了眼睛,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黄袍被火星子点燃,要不是他滚得快,此刻已被活活烧死。
“救不得!他救不得了。”黄袍术士惊恐地夺门而出,“再折腾下去,你们都得死,快把他送走吧。”
“道长,您不能走!”
老杜的妻子情急之下,欲拉人相助,却不慎被脚下的衣裙绊住,头重重磕在门栏上,顿时鲜血如泉涌。
不知被黄袍术士喷了多少符水,阴冷潮湿之气不断袭来,令人毛骨悚然。
“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求你放过我。”老杜的声音颤抖如风中残叶,“我真的不是故意想看到你的,不是。”
忽然,破旧木窗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笑声:“快来陪我一起玩呀。”
话音未落,木窗外赫然多了一双墨绿色的眼睛。
随着这双眼睛的出现,房间内的墙壁逐渐变得青黑,仿佛干涸已久的血迹,散发出阵阵恶臭的腥味。
老杜吓得不敢抬头,生怕被眼前的景象吓晕过去。
原本青黑的墙壁,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血红色,粘稠的液体一滴滴地往下掉落。
“啪嗒……啪嗒……”
老杜已经六神无主,依稀感觉到自己坐着的地面似乎鼓了起来。
低头一看,原本坚硬的地面鼓起了一个小包,好似下面充了水,轻轻一碰,还会动。
地面的鼓包不断胀大,渐渐承受不住,裂开了一道细缝。小虫子如脱缰之马,争先恐后地往外爬,犹如捅了蚂蚁窝。
老杜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不知哪来的力气让他迅速站起,夺门而出。
循着声响,两人来到一户人家门前,温淮阴扫了一眼木门旁挂着的小木牌。
东平村:杜家。
正是今日老张头口中所言,见到纸人的那户人家。
刚看清门牌,温淮阴便觉肩膀一痛,被人重重撞了一下,若不是身旁的独孤澜,这时他恐怕已躺倒在地。
独孤澜眼神一凛,动作如电般揽住温淮阴的腰,将他稳稳带入怀中,方才免去他摔倒在地的“惨剧”。
就在老杜奔来的瞬间,独孤澜瞧见他身上爬满了尸虫,那些恶心的东西正不停地啃食他的血肉,甚至操控着他的躯体,迫使他向外奔逃。
“好痛。”
温淮阴被撞得肩膀生疼,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听到他的痛呼,独孤澜那高深莫测的表情才缓缓收敛,换上了“小白花”独有的娇羞。
“阿阴怎的突然投怀送抱?”
温淮阴揉了揉肩膀,微微抽了抽嘴角:“误会,多谢相助。”
独孤澜温婉一笑:“应当的,只是方才……”
话未说完,温淮阴忽然感觉到手上一阵酥痒,低头一看,脸色顿时煞白。
“啊,有虫!”
他尖叫一声,猛然挂到独孤澜身上,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吓得花容失色。
如此变故,即便是平日里惯耍无赖的独孤澜也愣了片刻。
他本想调侃温淮阴冲撞入怀,让他扭伤了腿,谁料这小温老板竟如挂件般挂在他身上。
脖颈和腰间传来的力道,让他止不住勾唇笑了。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如此怕虫子。
独孤澜轻轻掸了掸,将温淮阴身上的小虫都弹走:“阿阴莫怕,虫子已被我弹走了。”
温淮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可真?”
温淮阴低头检查了一下,确认身上没有小虫,这才尴尬地从独孤澜身上下来:“那个,我不是怕小虫,只是从小染上的病症。”
“哦?”独孤澜有些好奇,“是什么病症?”
温淮阴的脸色依旧不太好:“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就是不能看到繁密的东西。刚才那些小虫扎堆在一起,密密麻麻地让我犯了病。”
独孤澜点点头:“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
温淮阴抿了抿嘴:“你若能少几分笑意,或许更有可信度。”
独孤澜依旧笑着:“好。”
话音刚落,独孤澜直接轻笑出声。
温淮阴:???
你大可坚持得再久一些。
缓过神来,温淮阴猛然想起什么:“刚刚是什么东西撞了我?”
独孤澜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我没猜错,应是杜家那位。”
糟了!
温淮阴心中暗叫不好,顾不得许多,赶忙朝着老杜离开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