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传 第158章 第 158 章

徐无为忙了近一个月，眼看疫情得到控制，他终于可以休息一天，李璧从城外接了东明送来的五缩衣，回来见徐无为在凉亭里看花，想着他该是无事，上前将他请去给陶夭看诊。他们来次本就想着让徐无为给陶夭看病的，只是之前忙于疫病一直没有机会，今日徐无为空闲，李璧不敢错过。

徐无为为陶夭诊了脉，又听了李璧讲述，深叹一声:“老夫研制这丹药只向着在危急时能救人性命，谁料十次有九次无用，还害得王君你身中寒毒……古有神农尝百草，老夫却让无辜之人替老夫试药，老夫真是罪孽深重啊！”

陶夭很是敬佩徐无为，闻言安慰道:“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当初我性命难保，若非您这救命丹，我只怕早就一命呜呼了，哪还能顾得上其他呢？您所谓试药，也不过是给得了疫病的垂死之人试用，虽结果不尽人意，可也是一片仁心啊！救命之难众人皆知，您这药能救下我的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不过……”陶夭紧张地盯着徐无为，“您，您这么说，是不是，是不是您也没有办法？”

徐无为不忍看他:“目前，老夫确实想不出办法……”

这结果在意料之中，可当真听徐无为说出来，陶夭还是忍不住难过。李璧上前将他揽在怀里:“是我命中无子，连累了你，害你不能享天伦之乐。”

陶夭抬头看他:“世事两难全，我既姻缘美满，子孙福分可能就会浅薄些。不过您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她们一样机灵可爱，我会好好教养她们，她们以后也可以不逊男儿，咱们就还是和美圆满的一家人！”

徐无为看他们腻腻歪歪旁若无人，与先前拘谨羞涩的模样大相径庭，他既替他二人欣慰又替他二人遗憾。这二人最初来找自己就是为了子嗣，谁料天意弄人，竟让陶夭有如此病症，实在让人难过。

徐无为道:“王君难以生育是因为寒毒侵体，老夫无能救治是因为寒气霸道、深入骨髓难以拔除。但难以生育也不是不能生育，老夫开个温养的方子，慢慢调理王君身体，积年累月，许能滴水穿石也未可知，不过还是不要期望太大。”

李璧谢道:“子嗣缘分不能强求，这方子能调养王君身体就再好不过，别的倒是其次。”

徐无为操劳日久，李璧虽还想多问，却也不好多留，待徐无为开了药方便叫宝禄将他送了回去，又从怀里拿出封信交给陶夭:“孩子的事咱们早就有了决定，不必难过，这是陈三给你写的信，快看看吧。”

“季丹？”老友书信果然冲散了陶夭的难过，他忙接过信来拆开浏览，“他竟还给我写信了！”

“写得什么啊，还这么多页……”李璧瞧着他急切的样子有些吃味，今日他去接东明的物资，来送衣服的人是陈三的那个奶哥哥，说陈三特特交代要将写封信送到陶夭，非要亲自见陶夭不可，还是他好说歹说才将写信拿到了手里。他本还想看看信里究竟写些什么，但他受君子教养，又尊重陶夭，做不出偷窥别人信件的事情，只好酸溜溜地拿了过来。

陶夭笑着将信拿到两人中间同李璧一起看:“季丹说他找了间香火稀疏的庙宇，改为‘八英庙’，如今已经建成，也请了三位高僧，日日诵经，要我们放心；秦索的妻女也被他找到，他已好好安置，秦索的女儿已经会说话了，还老是叫他爹呢……他承蒙您关照做了农银使，但这官实在不好做，愁得他头都大了，不过也因为这官，家中对他改观许多，大夫人都对他和颜悦色的。他还说，官场普通大河，勉面上风平浪静内里波涛汹涌，一时不慎就要惹祸，朝廷里恐怕更是如此，要我别老是懵懂无知的样子，多奉承陛下，万一有事，也有人给担着。”

信里还有很多细碎的小事，可以看出陈三的苦闷和成长。李璧不由感慨，这陈季丹虽不着调，但总算不是无可救药，对陶夭也真诚，只盼日后他能真正独当一面，为一方百姓造福，也为自己添个助力。

“这次东明送了一千件五缩衣还有十车药材，都是咱们急需的，这事他办得不错，回头本王也会奏明父皇，给他记上一功，至于陈家会因此如何……唉，就看天意吧……”

陶夭知道这对李璧来说很是不易，他终于愿意放下，自己便不再多提，只是道:“一千件？那可太好了！除了团备军，那营地里安迁村的人也有五缩衣穿了！”

营地里照顾病人的人多数是安迁村的村民自请前往，他们就像是石头里的野草，有了一丝阳光就拼命去拥抱，生怕自己再被抛弃。也因为如此，病人及家属们对安迁村的村民有很大改观，等疫情结束，相信他们的关系不会再如同仇敌一般了。

“正是如此，我这就去给他们分配物资。”

“我也去！”

李璧笑着将陶夭按回座位:“东明的人明天就要回去，你还是快给陈三写回信吧。”

陶夭虽想去营地看看，但回信的事确实比较急，不得又做了下来，不过到最后，李璧也没能成行，因为有人来访。

李璧听到茯苓禀报时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等同陶夭一并到前厅，看着眼前的人还是有些恍惚。他知道，这人不会就此沉寂，可他没料到，会这么快就再见到他。

“高大人？当真是好久不见啊。”

厅下站着的人正是高僖厚。高僖厚消瘦不少，但精神奕奕目光炯炯，看来半年的护河官并没有消减他的意志，反而锻炼了他的精神。高僖厚朝李璧、陶夭恭恭敬敬行了大礼:“罪臣高僖厚拜见肃王爷、拜见肃王君！恭请王爷、王君福安！”

“高大人……高大人！”陶夭并不认识这位大人，但这名字却隐约觉得耳熟，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回忆起来，这高僖厚不就是当初陷害钟青的那人么！他不是被贬官了么，怎么在这里？

高僖厚似乎看出了陶夭的疑惑，呵呵笑道:“罪臣一时糊涂犯下大错，被贬至中州做了一个小小的护河官，罪臣上任的地方，正是何玉县辖下，距何玉县城也就不到一天的路程。”

李璧更加疑惑，离得近又如何，他们的交情可没深厚到让高僖厚特意跑来疫区探望。

“如今天气炎热，又有疫病，高大人坚守河堤着实辛苦，孤王替百姓们谢过大人了。”

高僖厚有些得意道:“不敢不敢，我那守堤处风景秀美、远离人烟，无疫疾困扰，河堤乃我亲手设计，亲自看护也是职业所在，并无辛苦。不过圣上体恤疫情凶险，仍下召召罪臣回都。”

李璧冷笑，这是向自己耀武扬威来了？不过高僖厚是治河难得的人才，改道、筑堤的事全赖他主持，如今河堤修成日子还短，皇帝绝不会因为他栽赃枉法的事就将他弃之不用，召回盘龙不过是时日长短的问题，这些李璧早就料到了。只是他本以为高僖厚怎么也得在河堤上呆个三五年，磨磨他的性子，哪知疫病忽来，倒是便宜了他。

其实再见高僖厚，李璧心中对他已有些体谅。他也是失去孩子的人，那种痛楚，如今想来依然刻骨铭心，高僖厚为了给儿子做下错事，法理不容，情理上却也让人唏嘘。半年虽然有些短，希望他真诚悔过，好好做事。

“那倒是恭喜高大人了，以后高大人可要严守法纪，切莫再辜负父皇的信任。”

“罪臣谨记王爷教诲。不过罪臣已向陛下上书，希望能留在何玉县，为王爷治疫略尽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