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传 第12章 第 12 章

王爷甘愿放下美妾与幕僚陪自己回去，陶夭本应开心，可一路上李璧闷头向前，似有不快，让陶夭本就忐忑的心更加不安。

出来时雪已大了起来，羽毛似的扑棱，陶夭从宝禄手中拿过油纸伞，高举着追在李璧身后，替他遮挡。李璧走得快，陶夭紧跟在其后，雪大路滑，他又一心看着李璧，一不小心摔了一下，下意识抱住李璧。李璧毫无防备，被他这么一扑一抱，俩人滑出去甚远，一头栽进雪地里。

仆人们吓了一跳，一拥而上七手八脚上去扶人。他们这一栽栽到了花园中的玉梅旁。这玉梅是特从鄢州移来的，枝干畸曲，花色金玉，比一般腊梅更多了几分冰雪风骨。为了配这梅花，李璧特意着人砌了玉石，将它围起来，往日也只是远观，从不入进。如今玉石上积了雪，好像冰面一般，湿滑不堪，李璧几次尝试都没能站起来，还是宝禄帮忙才行。李璧自小就稳重，从没如此失态，正要发火，就见陶夭在雪里扑腾。

陶夭新婚，头上戴着李璧的金冠，身上裹着猩红的披风，本就玉质的人物，在这冰雪琉璃天地中更是独秀一枝，轻灵动人，那玉梅的傲骨都被折去七分。可这么一个神仙人物，在雪地上如麻雀一般，扑棱着稚翅来回蹦跶，仆人们都没能将他扶起，笨拙又可爱。

李璧的郁气一扫而空，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陶夭窘迫不已。他很少出楼，难见这么大的雪，更别提在雪中玩乐，如今摔倒，着急要起身，结果屡屡踩中自己的衣摆，又是一摔。本就委屈，摔了一跤身上也疼，又在人前出丑，如今听到李璧大笑，心中愈发愤懑，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一眼在李璧看来三分怒气三分抱怨，余下满满都是风情，也就这一眼，才让李璧觉得，自己的王君并不是单单薄薄的画，而是真真实实的人。

谁人不愿恣意妄为、喜怒由心？不过都是可怜人。

李璧敛了笑，挥开众人，上前拽着陶夭的斗篷将他拖出玉石圈道，在陶夭惊慌不定时一把将人横抱而起。陶夭先是一愣，之后缓缓环上李璧的脖子，将头埋入他的怀中。

宝禄吓了一跳，急忙举着伞护在李璧周围，不停劝谏：“王爷王爷，这么大的雪，您快把王君放下来吧，再摔了可怎么是好！”

“路上这么多人，这，于礼也不合啊！”

李璧抱着陶夭，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直到院内，进入屋中，将叫喊着要呈上姜汤的宝禄关在门外。

“王爷！”

眼看宝禄还要拍门，卷黛赶忙将人拦住：“我说宝公公，王爷与王君要办正事，咱们做奴才的安心等待传召，你怎么还想进去打扰呢？”

宝禄眉毛一竖，面团似的脸上显出几分严肃，可爱又可笑：“咱家赐姓李，什么宝公公！况且王爷王君刚刚才在雪地里摔过，一没传太医、二没驱寒，若是生病了可如何是好！良药苦口良言逆耳，咱家怎能为逢迎主子置主子身体于不顾！”

卷黛不以为然：“不过是摔了一跤，有什么啊，王爷看着身体硬朗，怎么就会得了病。自然是子嗣为要。”

无论宝禄怎么想，李璧房门都已经关了，他总不能真的闯进去，只好冲着卷黛冷哼一声：“闺女家家的，不要脸！”

折腾了大半宿，做完不要脸的事，李璧望着床幔不断自省：果然是食色性也，本以为自己算是君子，美色当前，人与禽兽无异，连身边人是男是女都不在乎了。

陶夭不知李璧心中纠结，倚在他身边，鼓起勇气问道：“今日，我还以为您生气了。”

李璧一时不知陶夭所指为何，回想了一下，自己从书房出来却有不快，自以为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吓到了陶夭。

这事说起来也有些微妙：今日都是喜事，有些不悦也只是细枝末节，李璧自认为胸怀宽广，往日极少发火，可今日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生气，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谁、自己在气什么。如今陶夭问起，李璧只好道：“没什么……婵娘跟了孤七年，王妃去后王府便由她当家，她难免嚣张些。日后还要请王君多加体谅。”

李璧这么说陶夭心里更加不痛快，转身抱住李璧，小声道：“没事，没事的，我不会让王爷为难，只要王爷开心就好。”

李璧摸了摸陶夭的头，没再多说。

婵娘正在她的碧纱轩内大发脾气，茶碗瓷器噼里啪啦摔了一地，急的婢女秋玲直跺脚：“娘娘，娘娘，您消停些吧，摔了这么些东西，库里可怎么补啊！”

婵娘将凳子一踹：“我管他怎么补！反正也轮不着我管家了，这家里就是打饥荒也不关我的事！我还给他省钱吗！”说着又举起一个花瓶作势要摔。

秋玲抢步上来抓住婵娘的胳膊：“娘娘，这是您生辰王爷送您的白玉瓶啊！您往日最喜爱的，这要砸了，您不心疼吗！”

婵娘哭哭啼啼将花瓶推给秋玲，身子一歪，趴在床上哭泣起来：“他还有我吗，他心里早就没有我了！喜新厌旧忘恩负义的东西！”

秋玲冷汗直流，急忙将屋内下人都打发出去，将门合上，向婵娘劝道：“娘娘，慎言啊！”

“我还慎言什么！我跟了他七年，七年啊！王妃在时我毕恭毕敬，王妃死了，我以为自己要出头了，结果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侧妃！如今更是来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妖人踩在我的头上！凭什么，就凭他家世比我家好、就凭他能生儿子吗！”

“娘娘！您这话怎么说呢，王君昨日才嫁过来，大家都还没拜见呢，您巴巴地去人家眼皮子底下晃，非要找不痛快。今晚王爷能让您进屋、能喝您那碗汤，就够给您面子了！”

“给什么面子！那小丫头说的话你没听到吗！才过门一天就给奴才们送东西，还晚上要喝清淡的，怎么，王爷就喜欢吃肉，就喜欢喝我的翡翠白凤汤，他装什么贤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