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中,一切都在如韶千樱梦中所见那边顺理成章的发展着,唯一的变数,大概只有……
通往落日崖的小道上,年仅十二的姬夜真正率领着一队密卫,向着崖顶飞速疾驰,马蹄扬起一片又一片尘土,他神色紧迫。
太宛皇城内,姬礼央坐在院中,浮桑给他斟的茶水已经变凉,阳光犹带暖意,天色已经转黯,黄昏即将来临。
韶千樱静静的坐在姬礼央下首的小矮凳上,手边的四书摊开着,她却久久没有翻下一页,脸上尽是七岁幼童没有的担忧和思虑。
按照她在梦中看见的未来,今夜,将会有姬无韵冷残穆双双身死殉情的噩耗传来。
她抬头,看向姬礼央。
“我相信夜真。”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既是在安慰姬礼央,也是在说服自己。
* * *
此时的现实世界中。
落日崖,山风渐起。
冷残穆脸色苍白,右肩为姬无韵挡了一箭,鲜血正顺着臂,顺着指尖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地上,他改以左手执剑,挡在姬无韵身前,剑风丝毫不减凌厉,甚至更甚于右手执剑之时。
最后一名追兵倒在两人面前,此刻冷残穆带来的亲卫也只剩一人能勉强站着。
姬书衡拈着手中的弓,却不急着搭箭。“冷护卫,果然不愧是我太宛密卫中一等一的高手啊!就算加了皇长姐这个拖累,也还能将本皇子的人折损至此,佩服,佩服。”
“殿下过誉。”冷残穆不敢掉以轻心,答道。
“可惜了,今天你冷残穆,要和姬无韵一同死在这里。”他话音转凉,从身后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
“横竖不过一死,不过要取我们的性命,要看殿下有没有这个能耐了。”冷残穆的右手勉力握住了身后姬无韵的手,鲜血自两人交握的掌心滑过,姬无韵神色安然自若,丝毫不惧。
“你不为你的公主求情么,冷残穆?求我啊,求我只杀你一人,然后将你的公主带回塔亚和亲,让她忘记你锦衣玉食的活着?”
把玩着手中的箭,姬书衡斜睇着两人。
“然后在新婚之夜,或囚禁,或鸩杀无韵,以制造她的死讯,从而让塔亚以太宛求和之心不诚的名义,来联合朔方攻打太宛吗?”冷残穆少见的笑了,“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怕无韵在塔亚不见天日的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受苦,与其这样,不如和她共赴黄泉来得心安。至少我会护她黄泉之路平安!”
深宫之中,这样的秘辛屡见不鲜,促使他下决心同无韵私奔甚至共死的,正是他所了解到的这场和亲的残酷真相。
若她真能如所说的那般,好好活着,没有性命之忧,他又怎么忍心带着她逃离太宛呢?他只会亲手送她出嫁,用十里红妆,埋葬自己的一片真心!
所以即使明知四皇子给他们挖了个巨大的坑,他也试图跳过去搏一搏!
不给人活命机会的,分明是姬书衡!
“你知道的太多了,冷残穆。”
姬书衡面无表情的对着两人,连射数箭!
冷残穆挥剑格箭,在他和姬无韵周身形成一道保护圈,但失血过多让他渐渐体力无以为继,动作也一滞——
姬书衡逮到机会,长箭当空射来!
姬无韵也看出了他的迟滞,突然自后向前旋身扑在他面前,冷残穆大惊,箭锋却已经逼近——
“嚓”!
箭在两人身前落地,斜钉入黄土之中。同时落地的,还有另一支箭!
姬书衡霍然转头。
马蹄声越发明显,姬夜真拉住缰绳,在他们身侧不远处停了下来。
他利落的翻身下马,好像刚刚的箭不是他射出来的一样,看也不看姬无韵和冷残穆,径直走向姬书衡。
“四哥。”
姬书衡眯起眼睛盯着他,嘴边展开一个笑容,好似刚刚那一场残酷的杀戮同他根本无关一样。
“夜真怎么来了?”他语气温和的像个慈爱的好哥哥,“母皇不是命你前往塔亚吗?”
“四哥,母皇的意思是,冷残穆姬无韵已死。”姬夜真抬手,轻轻按住了姬书衡手中的弓箭,低声道:“母皇与四哥有大事要共同图谋之。这两人便是活着,也再没用,何必苦苦相逼呢?平白浪费四哥宝贵的精力,日后母皇万一又思念起来长姐的好,四哥你只会吃不了兜着走的当个出气包。何苦?”
有道理。
姬书衡扫一眼这俩人,冷冷一笑。
横竖长公主姬无韵,自此就被从太宛皇族继位族谱上除名了,对他也就构不成威胁了。
而他,兴许还可以借此找点麻烦……
他眼睑低垂,红玉扳指光华一闪,映出他瞬间的冷笑。
* * *
“什么?!”雍锦宫内,姬半夏暴怒。
“夜真竟然放过了无韵和冷残穆?!”
姬书衡冷冷一笑,口里却是劝慰,“母皇,这难道不是您的意思吗?”他故作天真,“书衡自然不敢违逆,就顺着五弟的心思放跑了长姐和冷护卫。”
昭成女帝皱眉。
这怎么可能是她的意思?!不说别的,便是冷残穆这般勾着太宛尊贵的长公主私奔的贱人!就绝不应该叫他苟活!
“老五呢?”
她脸色阴霾,问道。
姬书衡垂着头,嘴角弯起一个诡异的弧度,恭恭敬敬答道:“这会儿应该已经在他的未央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