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系统 第38章 消息

洪水退去的时候，招毅军或死或逃，去了大半，长陵这边只有不到百人轻伤，都是在战后清扫战场的时候受的伤。

招毅跑了，长陵虽然遗憾，但他手下只有三万人，对上兵强马壮的招毅军，他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能打赢。

“公子。”姜子牙带着左平，在永乡城外觐见长陵。

城外泥泞一片，不堪入目，大雨虽然停了，但上游冲积下来的沙石杂物，四处堆积的尸体，噼里啪啦的烧灼声，还是让这里成为了人间炼狱。

然而这就是战争。

长陵颔首示意，向姜子牙问好：“阿舒说她在刑都等着姜公凯旋，到时候请姜公吃一样好东西。”

姜子牙哈哈大笑，脸上花白的胡子仿佛更白了，道：“还是舒姑娘知道老夫——”话还没说完，就打了几个踉跄，被身边的左平扶住，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在阴冷闷热的天气中，格外令人担忧。

左平喉头哽咽，道：“姜公为了节省粮食给将士们，已经连续几天仅靠喝水充饥了。大家劝他好歹吃点，他却说‘老朽之身，无力鼓舞阵前，口腹之欲，比不上将士士气重要，将士们才是最需要保持体力的’，坚决不肯和我们同桌而食，若不是公子来了——”

长陵望着姜子牙，一把扶住他枯瘦的双手，眼眶泛红，沉声道：“就算没有我，姜公也能打赢这场仗，只是时间不够，陈王临阵换将的敕令还没发到军中，再拖几天，招毅的大司马之职，也保不住了。”

“什么？！”所有人都惊叫出声，长陵的话让他们的脑子有些转不过弯，他这话的意思是，姜子牙来到永乡之前，就派人算计离间了陈王与招毅的关系，令得陈王不管不顾，定要在战况最紧张的时候临阵换将，敕令甚至已经在路上了？

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但对于姜子牙来说，没什么不可能。从长陵手里得到那些精细到不能再精细的食盐时，姜子牙的想法跟舒望完全不同，他带着食盐去了陈国，却并没有按照舒望的吩咐将那些盐全部卖掉。

他用这些举世罕见的细盐，敲开了陈国田氏家主的大门，田氏与招氏素来不和，族中也有女子在宫中，因受宠爱，被招毅之姐陈王后百般针对刁难，早有不平之气，私下里收集招氏的恶行，别的不说，有一样是年迈的陈王忍受不了的。

那就是篡位。

招氏是继后，生有一子，排行第十，今年才十八岁，前头还有两位先王后生下的三个孩子，以及数位生母身份高贵的公子。

一个是大公子陈原，原配所出，在陈王还是流放卫国的质子时，就生下来了，自襁褓中就跟随陈王四处漂泊流浪，感情极深。其母虽然只是卫国一位不太受宠的庶公主，但据称她生前与舒氏关系极好，陈王在卫国，便是受到舒氏的照顾，才能顺利回国，继承了王位。

陈原已经三十多岁，膝下有十来个王孙，虽然他本人才能品行并不出众，但他的嫡子陈白才德兼备，文武双全，不过十七岁，就已经随侍护卫在陈王身边两年，事事周全，从不出错，陈王显然很喜欢这个孙子。

另外两个则是五公子陈路，七公子陈康，为陈王第二任王后所出，二十来岁，已经在陈国有一定的势力，朝中也不乏支持他们俩的。陈路为人谦和，擅长处理朝政，是陈王不可多得的好助手，陈康为人机警，武艺高强，在各国也是出了名的，这两位公子单论起来，都不如陈白受宠，但他们关系极好，犹如一体，比起只是王孙的陈白，年龄、身份上的优势也更明显。

招氏所出的十公子陈婴，虽然在各方面都比不上陈路和陈康两位兄长，但也不是碌碌无为之辈，他口才了得，脑子活络，常有新意，哄得年迈的陈王十分欢喜，再加上招氏尚在，在朝堂上势力最大，他得到的支持也不少。

陈王确实会生儿子，他的十多个儿子，就没有一个庸碌无能的，陈国能蒸蒸向上，发展到如今隐隐有横扫天下的势头，这些公子功不可没。

当然，各个都有能力，各个都有资格，底下的暗流涌动也少不了，陈王坐在王位上，看着底下一群日渐强大，不受控制的儿子，心里免不了生出几分忌惮，害怕年轻的儿子们夺走他的王座。

一碗水都端不平，更何况十几个年轻力壮、野心勃勃的儿子，近几年，陈王越来越把重心放在打压这些儿子身上，田氏就是他最忠心的一把利剑。

姜子牙潜入陈国，目的就是搅浑这滩水。他派人在市井中散布各种假消息，比如陈康也有争王位的野心，欲与兄长陈路决裂，自己上位；比如陈王喜爱陈白，欲为他求娶周天子最喜爱的十公主，提高他的地位，想把王位传给大公子，条件就是日后陈白能够继位；比如陈婴早有准备，要在下月陈王六十寿辰之际，联合王后逼宫夺位……

纷纷扬扬的消息如雪花一般，有很多说法是早就传出来的，姜子牙不过是推波助澜，在背后指点田氏，让他们在前面做先锋，到处挑拨离间，总之闹得整个陈国王室鸡飞狗跳，不得安生。

不仅如此，田氏还派人暗杀几位公子，把锅推到别的公子身上，一时间混战不断，陈王收到了无数弹劾，每个儿子都来找他诉苦，告状，更加剧了陈王的怒气。

锅都背了，人还没伤着，几个公子自然不忿，暗暗较起了劲，就真的派了人去刺杀其他人，一次围猎中，陈白中箭受伤，箭上有毒，到现在都没醒。这样一来，事情闹大了，黑锅也背实了，陈国也彻底乱了起来。

陈王最后查出，伤陈白的人是招氏派来的，再加上招毅在北林九城战事受挫，陈王一怒之下，就撤了招毅大司马之职，命孙括接任，同时召回招毅，派孙括增兵北林，务必在年底之前拿下北林九城。

在这之前，姜子牙就已经全身而退，来到永乡与左平共同守城。

长陵未曾派兵给姜子牙，任他自由发挥，姜子牙仅凭一己之力，就将招毅的后路切断，若是招毅知道了，怕不是要气死。

“原来如此，姜公好计谋，好手段！”左平双目射出钦佩的目光，至此，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被长陵公子折服，能够驱使姜子牙这样的能人异士，赵长陵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长陵对姜子牙长揖一躬，让随军医士把他扶下去检查身体，眼前的左平，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故人，长陵看着他，不由想起了昌王宫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与左颉策马出游，弯弓射虎的少年时光。

只可惜，故人已矣，他不能在左平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反而要显出初次相见的生疏。

“久闻左将军大名，左将军能与永乡共存亡，坚守六个月之久，实在让长陵佩服。”

左平想到一月之内就被攻破的赵国，唏嘘不已，如今这位长陵公子，也算是亡国之人，赵国不义，已有惩戒，而他们，注定要向前看。

于是左平单膝跪地，拱手道：“姜公已将公子的筹谋一一告知在下，左某愿为公子驱使，共守北林，剑指四方。”

长陵将他扶起来，情绪激昂：“好一个‘共守北林，剑指四方’！左将军豪情，长陵不如矣。天下大势，苦战久矣，若能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让今日之事不再发生，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左平也被他感染，道：“公子高义，北林百姓有福。”

永乡之围已解，但长达半年的围城，整个永乡城，没有一粒粮食，耕作的时间也被耽误，长陵这一次来，虽然带了不少粮食，但永乡军民足有五万之巨，只是杯水车薪。

长陵留在永乡，安排后续守城布局和恢复民生的事宜。

姜子牙喝过汤药，身子慢慢缓过来，也有了精神，他向长陵建议：“招毅虽然跑了，但却引来了更棘手的孙括，此人有战神之名，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孙括被称为“战神”，长陵前世被称作“小战神”，对他的战术风格十分熟悉，孙括为人豪杰不羁，在行军打仗上却异常细心，常出奇招险招，令人捉摸不透，这么一个强劲的对手，长陵却丝毫不惧，只感觉血液沸腾，和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在孙括率军抵达檀城之前，我们最好把苍云和温县收回来，将檀城陈军的后路切断。”长陵斟酌道，目光投向沙盘中一个熟悉的地方。

姜子牙顺着他的目光，略作思考，明白了他的想法，道：“从响李寨借道，可以缩减一半行军的时间。再者，听闻此处山匪盘踞，扰民滋事，我们可以顺路清剿，也能为永乡除一大患。”

长陵点头，坚定的眼神投向远方，响李寨，是他的起点。

十天之后，长陵在永乡整军，带着五万余人，向响李寨进发。

行军之前，刑都斥候突然传来急报：

“樊家坡有异，舒氏前去探查，为贼人所掳，不知所踪。”

刹那，电闪雷鸣，六月的暴雨将渺远的城郭完全淹没，从永乡城中，飞马驰出一支黑衣校队，为首一人眸色幽深，脸色苍白，表情狠戾非常，仿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周身笼罩着极其骇人的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