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记事录 第23章 第23章

“如何？嫂嫂可有收获？”谢明笙问道。

郑兰珮心情很好，带着盈盈笑意走过来，“收获大了，如此奇珍，世间少有。”

谢云茹在一旁跟着连连点头，两人都极其心满意足。

谢明笙也很高兴郑兰珮和谢云茹没有固执得与她客气，送东西这种事我高高兴兴的送，你就开开心心的接了，这样谁都高兴，“那就好，还怕嫂嫂不满意，等会儿我让人都送回家。对了，云茹的婚事最近议得如何？”

这句话犹如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瞬间将波涛不止的海浪平息，刚才所有的欢声笑语一刹那凝固下来。

亭亭玉立的少女端坐在玫瑰椅上，神情骤僵，头不自觉得微微垂下，声音飘飘淡淡的。

“姐姐，我不想在京城议亲了。”

谢明笙身子略向前倾，心中腾地升起一股怒火，“可是有人给你受委屈了？”

如今的谢家在京城背靠圣恩，又有她这个皇后做靠山，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欺负她谢家的人。

裴锦书几人也是陡然一惊，在家怎么没听过谢云茹有这样的想法。

谢云茹低垂着头，心绪翻涌。谢家自入京以来，便开始给她挑婚事，桩桩不成，还都是到了要纳彩的时候不成，几次三番下来她名声都要坏了。

她不是没想过原因，谢家出了一位皇后，家中子辈也都是有出息的，按理来说她的婚事应当顺利。如此不顺只怕是有人从中作梗。

她查过了，是王家的那位四姑娘王仪芝，她不满是谢家抢走了皇后之位，却不是为了她的姐姐，而是她觉得姜家姑娘没能当成皇后，肯定就是要嫁给康亲王王孙的，迁怒罢了。

但这个原因谢云茹觉得她不能和谢明笙说，姐姐会愧疚的，会觉得是她耽误了自己。而且还有外祖家……外祖一心想让她嫁给表哥，她不喜欢表哥，不想嫁。

“没有人欺负我，姐姐，我只是觉得京城有些没意思，想回家了。”

谢云茹觉得她可以回淮阳嫁人，淮阳也很好。

谢明笙却并不相信谢云茹的话，她想到了皇帝之前与她说过的话。

梁惟予希望谢云茹嫁给北地傅氏的继承人，他会没考虑到谢云茹万一已经议亲了这件事吗，所以云茹的婚事不顺会不会与梁惟予有关。

思及此处，谢明笙只觉得滔天怒火在心中翻腾，女儿家的名声何其重要！

谢明笙竭力忍住了想要去质问的冲动，她没有查过，不能仅凭猜测就定下罪名，还有王家在一旁盯着，她不能冲动。

“怎样都好，云茹高兴就好。”

想着想着，谢明笙突然反应过来了一件事，她一直以来都在畏惧的一件事。

她畏惧皇权，因为皇权，谢氏被迫入局，全族命运被牵扯进来。而谢氏被拖入局中，无非是因为谢氏以前的底蕴。

王氏的富贵自宣朝起，李氏的兴起也是源于建朝之始的从龙之功。宣朝如今站在顶尖的世家勋贵，大部分都是新朝建立的时候随着梁皇室一同起势。论起底蕴，远远比不过从前朝走到现在的谢氏。

而宣朝无人知道谢氏的底细，谢氏之前一直掩藏的很好，明面上有六元及第的天才，但也有后劲不足的继承人，以此来保全自身。况且还有王李打头，裴郑清流做遮掩，谢氏完美的在三任帝王下隐藏。

谢明笙觉得按照最初的设想，谢家应该是在下一代会有一位格外出彩的家主，但意外来得太快。

先帝盯上谢氏，嘴上说是王氏欲乱国，希望谢氏能够帮忙，其实不过是因为他发现了谢氏百年浮沉，历经两朝，绵绵不息，是个潜在的危险。

谢明笙猜想先帝希望对付世家最好是要世家来动手，因为若是成功，能让王谢两败俱伤再好不过。

就算谢氏没有元气大伤，也恰好试探出了谢氏的底蕴有多深，再代代捧杀，谢氏颓灭将成为必定的。李氏不就是这样的，一个“宸”字，捧得晕头转向的。

所以谢明笙一直以来都有种潜藏的恐惧，被盯上的那一刻，谢氏就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她入宫以来一直在力求让皇帝看到的是一个无害的皇后，可她忘了，有谢氏一天，皇帝就不会对她放弃警惕。

因为承乾宫，她选择主动出击，将底牌掀开一半给了皇帝看，皇帝转头就将自己的命和她绑在一起。她自以为成功降低了皇帝的戒心，结果皇帝又再次试探她，让她促成北地傅氏与谢氏的联姻。

她初时没有反应过来，只以为皇帝是希望在他们这边拥有更多的筹码，来对付王氏和李氏。是她忽略了，皇帝与谢氏从来都不是一边的，无论是她还是之后她的孩子，那个已经被定下命运的孩子，一个拥有谢氏血脉的太子。

皇权是独立的，它不会被除了皇帝以外的人沾上。

谢明笙心想，皇权虽然至高，但她不能让谢氏因为她，被皇帝牵着鼻子走。北地傅氏远在边疆，执掌十万傅家军。她知道傅家人，傅家人镇守边疆，护卫百姓，从无私心。

只是李氏仗着权势，屡次扣押了给傅家军的军需，只怕是因此傅家才与皇帝直接联系上。为求安心，傅家将下一任掌权人的联姻人选交给了皇帝，所以现在是皇帝需要找到一个身份合适，立场合适的人去傅家联姻。

她相信傅氏最希望的人选是宫中这一代唯一的公主，梁惟予嫡亲的妹妹，并不是谢氏的人，着急的人该是皇帝才对，毕竟谢氏的人不去，就是他的妹妹了。

傅氏与谢氏的联姻主动权她要从皇帝手中夺回来，她谢家的女儿凭什么要这样任人挑选，理应是她谢家挑人才对，当初若不是先帝许诺的人是太子，未来的皇帝她绝不会嫁入皇家，区区亲王妃，她还真看不上。

不过，虽然如此，但与傅家联姻，与谢氏也是益处颇多，不过这样还是要看谢云茹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梁惟予会拒绝与傅家结亲，按理来说应该是与皇家联姻更为让人放心。

“云茹，姐姐这边有一个人选，但不是一定要你去嫁给他，我只是将他告诉你，交给你自己去选择。你可以去查查他，还有半月就是陛下的圣辰，到时候你再告诉我你的想法就可以了。”

谢明笙极为认真的说道，“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仓促地做选择。”

谢明笙知道谢云茹说不在京城回淮阳是为了她，谢云茹应该是查到了什么的。

天气已经渐凉，风徐徐刮过，吹得人皮肤都泛冷。谢云茹却觉得身体暖意浓浓，她曾委屈过，为什么她要被这样对待。

还好，她不曾怨怪过谢明笙，不然听到这些，她怕是要羞愧至极。

“好，我知道了，我不会勉强自己的。”谢云茹终于浅笑着回道。

谢明笙舒了口气，眼珠轻转，调笑道：“北边有一大户人家，姓傅，家里是从军的，年岁二十三，正是合适的年纪。”

言语调侃之意，一闻便知，谢云茹羞得瞬间脸颊泛红。

“姐姐！”

气氛大好，杨氏与裴锦书又挂起了满面笑容。

郑兰珮抚额，没变，还是那个谢明笙。

*

“谢家人都回去了？”梁惟予执笔挥墨，“都来了谁？”

钟实缓慢又认真地研着墨条，御贡的墨品质极好，墨色深浓，晕染极其漂亮。

“谢老夫人杨氏，谢夫人裴氏，谢氏少夫人郑氏，和那位谢家四姑娘。刚刚离宫。”

梁惟予拿起写好的字，掸了掸，眉头轻挑，“哦？”

他有些惊讶，还以为谢明笙不会让谢云茹嫁给傅氏，如此，还真是无趣啊……

梁惟予突然感觉到有些没意思，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看了看手中的“谢”字，随手塞给了钟实。

“扔了吧。”

钟实却只是双手接过，仔仔细细地将其收好。

梁惟予在一旁笑看着，意味深长。

这老家伙……

“傅乘月什么时候回来？”

“今日应该就能到。”

宫城外，谢家几人已经出了宫门。

谢云茹将要上马车时，另一侧宫门下，有一人策马而来。

那人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转头的那一刻，谢云茹看见了。

是施粥那天在外城门遇见的人。

谢云茹想起来了，大哥说这个人是北地傅氏的少主。

北地，姓傅。

谢云茹反应过来，这个人就是姐姐说的那个人。

傅乘月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他，看过去时只见到了飞扬起来的裙摆。

没多想，正事要紧。

“陛下，臣幸不辱命。河间章氏全族已经押至地牢。”

河间章氏，仗着李氏作威作福许久，狂妄至极，当年发下去的圣旨都是公然不听，导致父皇威信大减。

现今章氏全部被抓了，梁惟予大喜，走下来亲自扶起了傅乘月。

“爱卿快起。”梁惟予笑着拍拍傅乘月的肩膀，“章氏在河间实乃一方祸害，爱卿为民造福良多啊。”

傅乘月哪里敢接下这个话，忙跪地道：“仰赖陛下的恩泽，臣此行才如此顺利。”

由着傅乘月径直跪在地上，梁惟予觉着傅乘月此人实在滑手，“爱卿之功，朕会记着的。”

但他对傅乘月却是放心的，“爱卿很快就要文定，这段日子就不要出京了。”

傅乘月会意，章氏是他们动作太快，趁李氏还没有反应过来。

人已经抓了，后面结果慢慢扯也无所谓，反正着急的人又不是他们。

而傅乘月接下来会在家里好好待着，免得被回过神来的李家人迁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