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三丙戌,火禄舅父土伦钵拥立启力特勤,号兴国可汗。纠集亡散,与左右厢连兵为寇。帝诏复以蒯见来为指挥使,左金吾将军阎万同副之,王昶为监军。
昶忌见来之功,乃与万同省可军报,不复启见来。
军至云州,斥候白启力驻碛口西北之赛音城,扈从仅百人。昶因说万同先发。遂率精兵三万趋赛音。及至,城内空虚。万同知中计,急走,路遇伏兵,官军阵动,大败。面南死者不胜计。
是时,见来顿于朔州楼烦。纵反间说土伦钵与启力,使相猜怨。见来谓启力曰:「尔舅爷唯一,特勤者几何?」启力恐惧,密送款词。又谓:「若执土伦钵来降,必不杀尔。释罪除嫌,敦我旧好。」数日,启力果率其属缚土伦钵诣军门请罪。余患遂平。
帝大悦。五月十四乙亥,献俘社庙。
王昶上言曰:「蛮夷我之仇敌,窘急而降耳。万一为变,悔之莫及!请诛降者,去可汗之号,以防微杜渐。」见来谏曰:「杀降诛服,是为不耻。恐无复来者。」欧阳璘、公孙锷皆持见来之言。昶说之愈急。
十七戊寅,斩启力、土伦钵于市。见来叹息,托疾不出。
后突厥多生怨心,终不为平。
十九庚辰,苏霍劾以阎万同、王昶擅兴,请送有司以正刑书。疏奏,不报。
帝问姚然支:「苏霍其人,何也?」然支对曰:「霍志心安社稷。」帝久之不应。
欧阳璘上言:「傥不议罪,恐其挫损君威。」大理少卿甘骢亦屡以为言。帝温言辩之,璘声色逾厉。
七月十四乙亥,绞阎万同;王昶减死,配岭表。昶叩头,流血满地。帝曰:「引去,势非得已!」不及发,又遣然支特敕赦之。
公孙锷内不安,叹曰:「或祸矣!」八月初二壬辰,锷并请父子出外。帝从之,因称锷无私,命文武仿效,于是出者近百人。
十七丁未,敕苏霍按泾州都督濮阳周赃污。霍不肯行,曰:「州县官有罪,侍御史、监察御史按之,非中丞出使。」其门人劝行,霍曰:「五哥形要,可护苏氏三百口,不负先考所望。吾已无子,当无惧焉。」
俄,帝令虢王遥领安北提督,使霍副王往诣安抚之。特以然支传宣敕令。然支说霍曰:「先是,苏豫安抚失期,致使突厥继乱。陛下恩慈不问,此公报答之机也。时事利害,公自有心。」霍逡巡彻夜,唯从之。
九月初一辛酉朔,封皇长子绍阳为茂王;次子绍衡为德王。
廿四甲申,曹皇后崩。
时冬,大雪。乌鸟宫内,梨花飞琼,白鹤无形。太皇御观山园,命左右暖注金樽,烧炙鹿羔,与众酣饮行乐。太皇欣然曰:「日享此乐,蓬莱三岛何足羡哉!」华阳曰:「日享此乐,令人何以为乐?」太皇问:「何解?」对曰:「赏雪、行酒、吟诗,乃为古乐之法。季季行此,年年如是,其乐自是消减,全无奇趣。不及宴讫,又生悲戚,心喑则寒必至也。何论以安乐?」太皇笑曰:「羔子诡辩,不下翰林。既如此,试为我言法。」华阳曰:「念苦思乐,则乐倍矣。幻为行人,饱风雪之苦,顿觉在屋,拥炉握杯,自是燠热大增。」太皇曰:「应是妙法。」于是命诸人咏凛诗,作伤词,以为群观。
德清郡主曰:「深山丈雪无可寄,不知客心何处赊。」阮氏曰:「风雪渀灯灯易灭,春光入梦梦难成。」李君凌有诗:「遥见村闾间,十室□□哭。问其何所此,家中无粒谷。风剑斫我衣,霜刀割我肉。乔木皆冻死,不余半片竹。蒿棘多沾湿,被寒何由宿!唯愿明日醒,犹闻妻子哭。」太皇览之不爽,曰:「闲情而已,反缀「死」、「哭」之字,是恐我邪?」众惧,皆谢。万年、华阳求情,太皇怒乃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