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焰色与浓烟在夜幕中极为刺眼,不但没被扑灭的倾向,反而有扩大的趋势。
一行人在丛林中穿行,他们的脚步并不是很快,带着小禾和照顾小禾的奶娘大夫等人,想快也快不起来。这一段路行人较少,有的地方连路都没有。
北炎面沉如水,手中的戮尽像砍人脑袋一样无情地斩断拦路的草木,不管不顾地向前冲锋。
“慢点慢点!”宁莺在后面叫他,她停下脚步,看了看怀里的小禾,黑暗里,小禾明亮的眼睛里蓄起了水汽,瘪着嘴,宁莺照顾他几日,明白小禾这是饿了,再不给他喂奶小禾就要哭了。
见她停下脚步,簇拥在她身边的仆从们也都停下来,宁莺把奶娘唤了过来,一转眼,就不见了北炎的踪影。
一道鬼魅般的影子立在树枝顶上,北炎望向庄园,担忧和焦虑在胸中汹涌而起,恨不得立刻回到庄园之中看看南舒是否安全。
可是还有小禾。
北炎像幽灵一样,倏忽间又飘回了队伍里,走到宁莺旁边,接过小禾抱了起来,看着吃饱喝足的小禾打了个满足的哈欠,铺天盖炙烤着他的焦灼似乎稍微平息了一些。
可也只是似乎。
小禾的小脸还是皱巴巴的,丝毫看不出和北炎南舒的相像,北炎用力从小禾脸上看出南舒的影子,结果只是和小禾大眼瞪小眼。
他忽然将小禾塞到宁莺怀里,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色,为了掩藏踪迹他们连火把也不点燃,得亏大部分人都有武功在身,夜视能力不差,还有北炎在前开路,一路走来也未遇到多少挫折。
北炎的话令宁莺皱起了眉头,“这里离龙鸣山不远了,你和大家天明前就能赶到,我要回去看看。”
宁莺没有出言反对,但也没有同意,只说了一句,“小禾还在这里。”
北炎缓和了预期,似乎是在和小禾说:“我知道,可实在担心他,我就回去看看,他没有事我立刻回来。”
宁莺沉默不语,她也很担心南舒,更何况她这里还有数十个护卫,又能出什么事情呢?
等她回过神来叫了几声“陆炎”,已经无人应答了。
从这里到庄园,最快的方式还是从密道回去,北炎一路疾驰,夜风非但没把他的思绪吹冷静下来,反而让他越发烦躁!
他应当先去庄园外召令一直守在那里的下属,暗中集结南都地下所有的暗桩,以备不时之需。但当他从黑暗的密道里钻出来,陷入浓烈的呛人的烟雾中时,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如抓捕猎物的鹰隼,朝着浓烟掠去。
“这人是谁?好快的身法!”两个禁卫军从浓烟后现出身形,“这武功是不是要比统领还要厉害了!”
另一个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小心让统领听见了,他就是上次那个打伤统领的人。咱们赶紧向统领报告找到密道的消息去。”
庄园里一片凌乱,北炎一路疾驰,碰到几个提着水桶慌乱奔走大喊大叫“走水了”的禁卫军,没见一个庄园的仆从。那几个禁卫军根本阻止不了火势的汹涌,不一会就提着水桶跑了。
穿过浓烈的黑烟,北炎松了一口气,那火光并不是从南舒的寝室传来的,庄园里似乎不只一处地方着火,几道浓烟飘在庄园上空,营造出一种火势危机的样子。
其中一处恰好离他出来的那条密道口不远。他按下一闪而过的疑惑,闪身朝着南舒寝室而去。
主院这里静寂无声,但北炎听见墙后百人杂乱的呼吸声,他脚尖一点,欲要翻墙而入,一道劲气以雷霆之势猛然向他袭来。
他仿佛在原地消失了一瞬,实则是快到无法看清,下一瞬间,他霍然转身,腰间戮尽出鞘,带着无尽杀意劈向对方。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他被试探一下就出了杀招,躲闪不及,鬓边一缕发丝被凶猛凌厉的刀锋割断,飘然落下。
两人短暂交手,随即分开,两双冷冽的眼眸对视,无形的空气发出内力相撞的爆破之声。周身一丈之内的花草树木尽数在强大内力下化作齑粉。
“少侠武艺高强,不知师从何人?”青衣白发的天机阁阁主傅昏面容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一挥袖,宗师气场如一堵高不可见的无形巨墙压迫而来,若是裴泽这个大宗师的徒弟前来,怕也是要腿脚一软的。
北炎岿然不动,手腕一翻,手中戮尽直直对着傅昏,神情中毫无敬畏,“我记得天机阁的总部设在北国兰沁州吧?江湖中人以参与朝堂纷争为忌,傅阁主竟有闲心来管南国朝廷的事情,不怕北国以为你们天机阁与南国暗通款曲,将天机阁驱逐出国吗?”
他说得平淡,却有一种发号施令的威压之感,那是常年作为上位者生杀予夺无形间形成的习惯,将阻挡他的人的性命视为草芥,随意玩弄。
傅昏看起来是三十多岁,那其实是强大内力带来的衰老缓解,他的实际年龄已经快要五十岁了,和北帝一样的年龄,仍然被北炎两句话挑衅出了火气。上次他将北炎行迹汇报给宋翎,本打算就此与宋翎再无来往,只是跑去和剑阁阁主吴深交了个手,延误了时间,又遇到宋翎再次联系他,还许了许多好处,他才来了庄园。
宋翎给他的任务是活捉眼前这个年轻人,此刻,他胸中的杀意却被北炎激了起来,“年轻人,希望你今天能有命离开这里。”
裴泽放了几把火,躲藏起来,等见到北炎的那两个禁卫军找到他的时候,他的武功终于恢复了四成,提起剑兴奋地直奔密道。
密道里漆黑无比,裴泽急匆匆地被脚下的沙石绊了一跤,喊道:“火!火!要摔死我吗?!”等他们出了密道,面前却是一望无际的乌黑树林的轮廓,在夜色中隐隐绰绰,似乎把一切痕迹都隐藏了起来。
裴泽刚刚兴起的情绪刹那间衰落谷底,剑鞘重重地打在身旁带路的禁卫军的背上,禁卫军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废物!废物!你们怎么没想到要穿过密道守着,看那人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这下好了,去哪里找逃出去的人的踪迹?!”
他把禁卫军骂了个狗血喷头,禁卫军大都世家出身,受了一路的气早就有按耐不住的,想要上去争斗,被旁边的人拉住。
裴泽骂够了,大声喊道:“搜!给我搜!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白痴,把火熄了,这么大目标,敌人看到早跑了,怎么抓人!”
等他离开了,几人窃窃私语。
“你刚才拉住我干什么?”
“不拉住你让你去送死么!你知道他是谁的弟子吗?”这人没好气道,好心救人还不被理解。
“老刘,你别怪他,新来的不知道情况。”知道情况的遮住嘴用气声道:“大宗师剑阁阁主。”
刚刚还嚣张着要冲上去的禁卫军感觉背心一凉,“什,什么!”
“咱们里出身八大世家的又不是没有,不然你以为为什么让他当统领呢!咱们别惹事,忍了这两年混点资历就离开这见鬼的禁卫军,别动气。”
眼见裴泽转身,他们几人散开,装作寻找踪迹的样子,心里却觉得还是不要找到踪迹的好,这样就能早点结束这差事,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