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蔷薇 第17章 第十七章

楚衍之醒来的时候没有开灯，窗帘紧拉着，窗帘空隙内泄进来的天光灰蒙蒙的，风声混杂着小雨打在窗户上的滴答声传入屋中，楚衍之动了动身体，他全身像是被碾过一般又酸又痛，让他一下子就回忆起来发生了什么。

他伸手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四点多了。昨天他超负荷运动，晚上吃得又很饱，一松懈下来就陷入了沉睡中，一不留神睡了这么久。

楚衍之懊恼地起了身，昨晚睡觉前他让人送来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此刻已经叠好放在了床头，想来应该是陆长遐干的。

为了防止暴露，他穿的还是昨天同样款式的一套衣服，只不过今天就没必要化妆了，他把头发散着，换好衣服就出了门。

餐厅里依旧是热腾腾的饭菜，陆长遐正窝在沙发上拿着纸笔写写画画，听见声音，才从那叠纸中抬起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衍哥！”

楚衍之点了点头，看向桌子上的那些饭菜，对比昨天晚上的那一桌，今天的饭菜数量明显正常了不少，他回头看向陆长遐：“你刚点的？”

“也没有，”陆长遐把纸和笔收了起来，去厨房拿了碗筷过来，“早饭衍哥迟迟没起，我就一个人吃了，这是中午点的，衍哥也没起，我想衍哥起来总不能吃冷饭菜吧，就每隔一段时间热一下。可能口感不是很好了……”

楚衍之对他细致入微的照顾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有感谢的话在这一刻都显得很苍白，可是这种时刻他唯一能说出来的还是只有苍白的感谢：“谢谢。”

“没关系呀，”陆长遐完全不在意，只是催促他，“睡那么久肯定很饿了，衍哥快去洗漱然后来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很和谐。

楚衍之咽下最后一口米饭，看了眼旁边的陆长遐。

陆长遐怕他吃得口干，此刻正给他盛汤，感受到了他的视线，盛汤的动作僵在当场，被他看得有点害羞：“怎么了吗？”

楚衍之想了想，还是没问出来，只是道：“没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陆长遐很喜欢照顾别人吃饭。

陆长遐云里雾里地，算了，衍哥想看就看吧。他不再纠结这种事情，只是欢天喜地地把手里的汤递给了楚衍之，楚衍之没拒绝，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陆长遐笑着说没关系，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开心。

楚衍之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放进嘴里，这汤是玉米浓汤，甜甜的，玉米味很浓，即便是不喜欢甜食的楚衍之也觉得挺好喝的。说起来甜食，楚衍之冷不丁地又想到了陆长遐的信息素，其实他猜到陆长遐的信息素强度应该很高的，只是没想过他的信息素居然像奶油蛋糕那般……甜。

想到陆长遐眉眼带笑的样子，楚衍之又觉得还挺合乎常理的……

然后他又想，可是承昔的信息素是消毒水味的啊？他俩凑一起的信息素得是什么样子的啊？

楚衍之想象不出来，这个实在有点为难人。

这些念头在楚衍之心头结着伴一闪而过，随即他想到了更现实的事情，他问陆长遐：“你还要在这边待很久吗？”

“啊？”陆长遐摆了摆手，如实告诉他，“我的事情今天中午的时候已经办完了。衍哥走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

今天下午他卖出去的股份，当时签合同的时候楚衍之还在睡觉，陆长遐怕吵醒他，带着人去的外面的院子里签的。

“你是开车来的吗？”楚衍之了然，又问道。

陆长遐的脑子从来没有动的那么快过，几乎是瞬间他就想到了楚衍之昨天拿出来的车钥匙，立刻开口道：“不是，我是打车来的。”

楚衍之点了点头，主动邀请他：“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带你回去。”半晌，他又暗示般，道：“承昔应该会来接我。”

陆长遐惊喜万分，注意力全在前半句话，后半句带着宋承昔的话语被他完全忽视掉，他连连摇头：“不嫌弃不嫌弃不嫌弃！”

这可是衍哥的车啊！他出息了！赚翻了，要不然他给衍哥付油钱好了！

楚衍之松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帮人家恋爱拉线的事情，也算是报答一下陆长遐的照顾之情，虽然有种出卖兄弟的愧疚感在……不过陆长遐也算是个很优秀的Alpha了，宋承昔——

楚衍之微微皱了下眉，想到宋承昔之前交往过的Alpha，突然发现陆长遐在那一群痞帅拽中特别格格不入。

以防万一，他还是又拿出来手机在群里问了一句：【c：承昔，你今天有空吗？】

回复他的是俞泽然：【择水而活：他没有，他和他的crush出去约会了。】

楚衍之倒吸了一口气，看了还在旁边欢天喜地的陆长遐一眼，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他，他道：“……承昔好像有crush了。”

陆长遐感到莫名其妙，宋承昔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衍哥为什么跟他说这个？我靠，他呼吸一紧，脑海中突然浮现了“我爱你我不知道你走了我才意识到我爱你”这种狗血剧本，心都提起来了，他紧张地问：“衍哥，你是在难受吗？”

楚衍之被他问得也变得莫名其妙起来，为什么他要难受？不应该是陆长遐感到难受吗？

一时间，两个人各怀心思地陷入了沉默。

良久，楚衍之才打破了这个僵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算了，先走吧，一会儿雨再下大了。”

陆长遐心情苦涩地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这样挺无理取闹和没品的，但在这一刻，他讨厌宋承昔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陆长遐没什么东西要拿的，本来他只是来这个地方签个合同就走的，昨天意外发现了楚衍之，才推迟了一天，唯一要带的可能就是他刚才灵感突发随即写下来的曲子，楚衍之就更轻松了，他只有昨天那身破旧的衣服需要处理——这衣服也被他丢入车的后备箱了。

两个人出去自然靠的是陆长遐，楚衍之带了个帽子和口罩，低着头跟他在旁边，只是快离开的时候，楚衍之突然想到那个实验人员说的“说起来，刚才来了一个很强大的Alpha，他的血液样本还在分析中”，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说的应该就是陆长遐。

“把你抽的血要回来。”楚衍之凑到陆长遐耳边轻声道。

根据侯清澜所言，他们的血液分析会持续三天，现在应该还没分析出来。

陆长遐虽然不明白楚衍之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做，但他还是选择了听楚衍之的话，让楚衍之先回了车里，自己一个人回那边要血液样本。

陆长遐离开后，楚衍之就给俞泽然打了电话。

“怎么了？”俞泽然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楚衍之把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下，他道：“这个村子大概不是与世隔绝，而是横空出世——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实验品。楚家要求非富即贵的人来这边，本身就是在筛选优质的参照品。再靠那个血液样本筛选出信息素强度比较高的人。这就是他们哪怕害怕被人发现，也会把实验所的地点选在这个度假村的原因。或者说，并不是他们选择了这个度假村，而是整个度假村，本身就是为了那个实验所所建造的。”

俞泽然沉吟了片刻，对他的话语持了肯定的态度：“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这次也算拍到了不少证据，可以回来整合一下。以及，这个村子，应该还不是他的研究大本营。”

“对。”楚衍之点了点头。

两个人又仔细核对了一点事件的细节，说得口干舌燥时，陆长遐才拿着血液样本匆匆赶来。

楚衍之挂断了电话。

外面下着小雨，陆长遐的刘海都打湿了，湿漉漉地黏在额头前，他眼睛亮亮地，没有先上车，反而在车窗前拿出了一截密封的试管，试管底部是鲜红的血液，试管体上有一点不明显的胶痕，看起来像是撕掉标签留下的。

“衍哥，看！”陆长遐像是一只圆满完成任务等待夸奖的可爱小狗。

楚衍之原本在和俞泽然讨论时产生沉重心情突然散了个一干二净，他忍俊不禁道：“很厉害。”

陆长遐笑得更开心了。

“定位给我一下。”陆长遐上了车，楚衍之发动车子，准备先把他送过去。

陆长遐报了现在的住址，楚衍之有些意外，那里好像是个很破旧的小区了。他没有多问，只是打了反向盘，在夜幕中开车扬长而去。

楚衍之上次听说这个小区还是在很久之前，是因为当时楚氏在那边的旁边有个项目，去谈拆迁的事情。

楚衍之的计划书都写好了，结果他没过多久就被撤了职，这个项目也交给了别人，好像没有谈下来，也就不了了之。

楚衍之怕陆长遐无聊，干脆开了车载FM，来缓解一下无聊。

只是好巧不巧，FM正在放歌，放的歌楚衍之前几天还刚听过，是陆长遐的《爱意流衍》。

楚衍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觉得很耳熟，看见陆长遐略显害羞与期待的眼神后，才后知后觉这好像是陆长遐的歌。

楚衍之抿了下唇，赞美他:“很好听。”

陆长遐心跳漏了一拍，他连忙看向窗外，才敛下万千情绪，避免了那句“这是送给你的歌”说出来。不同于别人的夸奖，或者楚衍之给予的别的方面的赞美，这首歌凝集了陆长遐多年来对楚衍之溢满的暗恋，他带着一颗不再祈求回应的心情写下的曲子，被楚衍之赞美，好像苦涩的暗恋突然得到了回应一般。

陆长遐心尖一颤，勉强笑道:“……衍哥要是喜欢听，我可以唱给你听。听这个干什么。”

楚衍之还没有听过大明星唱歌，会议室那几个人，除了赵宇都是五音不全的，之所以排除赵宇是因为没人听过他唱歌，这人沉默寡言，听他说话都是一种奢侈，更别说唱歌了。

他关上了FM，看起来把陆长遐打趣的话当真了:“好。你唱吧。”

陆长遐微怔，看着楚衍之被长发遮住了一些的侧脸，他没有开嗓，声音没放开，所以听起来更低沉一些，比FM里的要深情缱绻得多。

“屋顶染透夕阳，水边展铺月光”

“枝头花落满你衣裳，风声悠扬，遥遥长”

“当时只道是寻常，回身却处处牵肠”

“……”

陆长遐哼唱了一会儿，很快到了楚衍之唯一记得的词的地方:“你织就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我跋涉万里只敢窥觑一颗星……”

车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滴，车内是陆长遐低沉磁性的哼唱声，两者相得益彰，把车内的气氛烘托得尤为温馨。

楚衍之的车还开得特别稳，陆长遐唱着唱着就睡了过去，睡前的最后一幕还是楚衍之认真看路的侧脸，只一眼，足够给陆长遐织就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陆长遐定位的小区好像比楚衍之想象中的更破烂一些，光入目的几栋居民楼的墙皮都已经斑驳，上面还有小孩子乱涂乱画的痕迹。

楼栋里时不时传来小孩的哭闹声和男女吵架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音乐声与人声，可见隔音之差。

还有一群鬼鬼祟祟疑似小偷的人蹲在隐蔽的角落里，探头探脑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没去想为什么陆长遐会住在这个地方，只是轻轻把熟睡的陆长遐喊醒了。

陆长遐睡意惺忪，两只眼都睁不开，恍惚间还以为是在梦里，楚衍之在他身边的梦他做过无数次，连撒娇都快成了习惯，他可怜巴巴地开口:“衍哥——我不想做Alpha……”

可惜他说得过于含糊不清，楚衍之只听见了他喊的“衍哥”，还以为他想赖床，只好拍了拍他的肩:“好啦，该起床了。”

陆长遐缓缓回过了神，下意识抓住了楚衍之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在反应过来这手是真实存在的后，又惊慌地松开:“……衍哥！”

楚衍之指了指外面蹲守的那一群人，问:“是不是来偷拍你的？”

“……应该是吧。”陆长遐应道，毕竟这边也没哪个明星在住了。

楚衍之沉默了，陆长遐这样回去岂不是就像待宰的羔羊直接自己洗干净了往案板上跳？

“麻烦衍哥了，”陆长遐解开安全带，又依依不舍地看了他一眼，“那我就先走了。”

楚衍之叹了口气:“……我送你到楼下吧。”

陆长遐扭捏道:“这多不好。”

楚衍之看他眼里明明放着开心的光偏偏还嘴硬这一下，一时心生坏意，刻意道:“那就算了？”

陆长遐一下子就急了:“衍哥！”

楚衍之轻轻笑了下，重新发动了车子:“骗你的。”

陆长遐心脏一跳，哪有这么撩人的啊！罚自己这个变态再多喜欢他一点。

不消片刻就到了楼下，这次是真的要分别了，陆长遐难过地下了车，刚想跟楚衍之告别，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认真道:“衍哥，你等我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说罢，他不等楚衍之回复，自己蹭蹭蹭跑上了楼，很快又跑了下来，呼吸带着喘，额头亮晶晶的，不知道是汗还是雨水。

他没有开门，只让楚衍之打开了车窗。

“送给你！”陆长遐把一个包装简单的盒子从车窗外递了进去。

楚衍之略显意外，伸手接了过来，他打开看了一眼，是一块品质上乘的玉。

“礼物？”楚衍之疑惑地看向陆长遐。

陆长遐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手足无措地抓紧了车窗沿:“是呀，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现在送礼物，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时间？”比如生日，节日什么的，楚衍之想了半天也没觉得今天是什么送礼物的特殊日子。

他这样说，陆长遐就松了口气，乖巧地笑了一下，理所当然道:“可是我觉得，和衍哥在一起的时候就是最特别也是最恰当的时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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