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寒英。”
“嗯?哦,文馆主,”李青棠给的药丸颇难嚼,并非入口即化的,杜寒英和杜熙嚼吧嚼吧咽下去才腾出空来说话,“早听闻文馆主惊才艳艳,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哦!就连外头引路的娘子也是气度不凡呐!”
文潇下意识往屋外瞧一眼,语气有些不自然,问:“竹溪呢?”
“竹溪?啊,你是说引路的娘子?”杜寒英脸上浮现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杜熙谢了谢,此刻,旁处去了吧。”
杜熙听见自家公子叫自己名字,抬手作揖,又没事一般站在一旁用舌头清理嘴里的药丸残余,实在是没有许大夫给的顺口。而杜熙不知道的是这药丸之所以不顺口,是因为在李青棠这里放的日子太久,不失药效,但已经失去了最佳口感。
“杜指挥使来我这清江馆究竟有何贵干?”文潇有些失态。
杜寒英却极富耐性:“李大人问我时我已经说过了,都说江南好风景,闲暇时候,来逛逛。”
文潇整个人呈现出防备姿态,若她能化虎,此刻定一人咬一口再破门而出。
李青棠站在一旁旁观,她想问的话一句没问出来,有的没的闲扯一同,授意杜熙探查清江馆,结果引来一个杜寒英,杜寒英公子谦谦,一嘴的零碎,如此她是否还不如安安生生去知州府。
“李大人?”杜寒英将李青棠的神思扯回来,“大人来逛烟花巷,可有所获?”
李青棠:“……”
杜家的公子,皇帝身边的红人,威名赫赫的殿前都指挥使,大抵是有病的。
“无有所获。”李青棠有些懊恼。
“是吗?”杜寒英挑音问,“我却觉得大人应有所获。”
“所获为何?”
“清江馆,文潇馆主。”
李青棠道:“你是指文潇馆主并非如传说中那般不同凡响,还是指清江馆藏有秘密,而握有秘密的不是文潇馆主,是竹溪娘子?”
杜寒英眼神中尽是赞赏:“我就说皇上识人明白,用人得当,大人聪慧,在下佩服。”
李青棠是真不在意:“可又有什么用呢?文馆主谨慎的很,上下五百年都说得,天南海北也谈得,只是陈州此处说不得,谈不得,都指挥使大人若有本事让文馆主好生开口说话,我恭谢之。”
杜寒英抬手扶住李青棠的作揖的手,这俩人丝毫不在意是不是有旁人在场,一唱一和:“诶~李大人你少坐,我来问一问。”
李青棠乐意的很,她很想知道杜寒英能带来什么消息,或者能问出什么新鲜话来,花都那个地方,美妙的很,花都那个地方来的人,也美妙的很。
只是杜寒英这一声声“李大人”,让李青棠刺挠。
“文馆主,在下从花都来,有故人托我带句话,春来江南好风景,不见潇湘自留情。”
“啪”文潇跌坐在凳子上,失手扫落桌上的杯盏。
“文馆主,你的贵人实在善变,难为你一心一意,忠贞不二。”
李青棠一向爱凑热闹,故云阁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出了宫无数双眼睛打量着她,她鲜少有听闲言碎语的时候,如今屋里只他们四人,多半还是自己人,凑热闹的心思不知怎的就冒了出来,一双耳朵恨不得全支楞起来。
杜寒英似乎没注意到李青棠这般,他还在说:“三皇子殿下前两日找到我,说他有心照顾我一桩买卖,问我是否有兴趣,我没应,昨日二皇子殿下又找到我,说他手底下的人禀报,李大人与五殿下此行不大顺畅,问我是否能抽身来看看,毕竟是他的弟弟妹妹,他担心,又恰好有我的未婚妻子在,于是今日我便来了。”
李青棠从“二皇子”三个字出来就已经大致明白了,她不由得暗自冷笑一声,左不过是她这五哥哥做事不大顺畅,竟让她也不大顺畅的来了陈州,再不加以拦截,怕是能捅出什么大的篓子来。
如今,李青棠算是明白许多,譬如,她的几个哥哥实实在在都不是良善之辈,良善之辈不会这个时候劝杜寒英来此地。杜寒英担心她而来与被人做戏做来是两码事。
杜寒英一点不怜香惜玉,文潇那般痛苦,杜寒英还有话说:“知州府是乱了,让知州府乱的不止李大人,文馆主,你从知州府离开时李大人正与知州府派出来的杀手周旋,那些人明面上是来杀你手底下的信徒的,又好似是冲李大人来的,然而实际上他们一个也不想放过。未必一开始就知道李大人不在车架之中,但李大人的画像天下皆知,遇上了顺手杀了也不是什么难事,说不定此般先斩后奏不但不会被骂被罚,还会受到奖赏也未可知。”
“这个我知道,”李青棠抬手道,“从金银珠宝装箱的故事开始我就知道是错的,这个时候金银珠宝装箱行贿是蠢做派,愚蠢至极,曹度这样的人应当塞银票,对吧,杜指挥使?”
“对,也不太对,”杜寒英道,“确实送银票更加稳妥,但越是这个时候上面的靠山越想甩了烫手山芋,那过于寻常的银票便不能入他们的眼,他们会提出各种难以满足的条件,让手底下的人满足,倘若不能满足那便不做事,出了事也与这靠山干系不大,故而寻常珍宝与银票一般用处不大,只有奇珍异宝怪石之类才可抬走。”
“原来如此,”李青棠是真的受教,“你知道的这般明白,可是有过这样的时候?”
面对李青棠的直言,杜寒英一时语塞:“我却没有,可在皇上身边当差,鱼龙混杂之地求生,这些事还是有所耳闻,也应当有所耳闻才好。”
这倒也是,有些事可以不做,但要知晓其中厉害,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一样的道理。
“文馆主,我与李大人说这么多话,你可想明白了什么?或者想到了什么?”杜寒英问文潇。
文潇不语,杜寒英点头:“好,那馆主再想想,我先说。”
杜寒英将椅子搬到李青棠身后,李青棠坐下,杜寒英才继续说:“说从前有个戏班,这个戏班走南闯北唱的是八方戏,讲的是四方故事,只是荒腔走板、呕哑嘲哳,不入耳,说不来是什么戏。也没有名气,每日走街串巷,村口巷道,给老人填一些松快而已。可怪奇的是这个戏班从先皇之时便有,到如今历经两朝不仅还存在着,而且戏班里的人只增不减,凑齐了像一支军队。某一日,这支‘军队’里出了近百年来最貌美的女子,女子有名,元见深。”
“元见深?”
这次大吃一惊的是李青棠,她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被杜寒英按回去:“我知你会激动,但你现在需要冷静,可好?”杜寒英柔声柔语地劝着,李青棠才坐着没有动弹,但她心中早已思绪万千。
元见深,阿颂认识这个名字,说的更明白些,阿颂和“元见深”这三个字有仇。
顾简之之女顾卿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在花山住过一些时日,外祖父是一个不大讨喜的老头,顾卿于他并不算十分亲近,只在后来几年因为花山开出来一些新奇的物件,老爷子想学,顾卿忙碌之余便到老爷子院里教一教,而顾卿顾不上的时候阿颂会去帮帮忙,一来二去,原本并不算亲近的爷孙二人渐渐亲近起来,连带着阿颂这个外人也熟络起来,老爷子有时还会惦念着、关怀顾卿和阿颂一二。
后来,老爷子离世了。
在花山,杖朝之年驾鹤西去算得上是寿终正寝,是喜丧,花山上下好生操办,选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地方下葬。
起初一切都算顺意,阿颂被交代下山去买物件,她骑着听风带着许司一,才出山门许司一的马就被一道绳索绊倒在地,听风迅敏,跳过去才躲过一劫,许司一的马倒在地上站不起来,阿颂摇响山脚的铃找人来帮忙,与此同时一支箭从不远处飞过来,直直插在听风臀上,听风疼痛不已,发疯乱撞,最终也倒在了地上。
阿颂和许司一被折腾的没有人样,只是可怜他们的马各有各的伤,最终是两匹马被带回山中,阿颂找凶手未果,留下许司一在原地等着,而她跑去买物件,店铺却关门,好容易买到了,慌忙赶回来时人已经循着时辰下葬,买的物件用上了,却没有用在最好的地方。
手下红菱和红茗查凶手,回来说是找到了箭矢射出的地方,并且在那里找到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元见深”三个字。
杜寒英不应该知道这件事,显而易见,杜寒英知道这件事。
“元见深,潇潇竹溪见深长,女郎归来浣衣忙,骐骥嘶鸣九霄上,谁家公子锦衣裳。”杜寒英念道,“文潇,竹溪,元见深,你们三人皆出自那戏班吧,文潇在,竹溪在,至于元见深,李大人?”
杜寒英看向李青棠,李青棠从思绪中扯住那根线头,道:“芊蓉!”
昨日该恢复日更,但家中有事,8号或9号恢复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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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