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大吵一架。
先是孟圆:“我知道我们很久没见,但是往日的交情难道是假的吗?!我就只比你大了一岁,你之前可都是直呼我姓名的!现在整个酆都城,只有我们两个是认识的,我们俩要相互扶持,你为什么成天把我推出去,还说我什么保护欲太强?”
他们应该更亲密才是啊。
“好啊,很好,非常好,看起来今天是什么交心大会了,不把心里话说个清楚就走不了是不是?”
神山贺来气了,饶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她开始掰着手指要跟孟圆说道说道,“既然你想要掰扯明白,那我现在就给你说清楚。”
“我问你。”
“几年前不说一个原因就消失的人是谁?留下的全是假消息的人是谁?前一天还在吃饭第二天家里就全搬空的人是谁?”
神山贺大声指责,说的话就跟机关枪打子弹一样往外吐,孟圆想插嘴都不行。
就这样她还不解气,继续大声:“我理解你可能是有什么苦衷,不能向外界透露太多消息,但是连一句口信也不能跟我说吗?你知不知道我第二天去找你的时候,看到你家小楼人去楼空,有多震惊!我甚至还拜托爸爸妈妈去找认识的叔叔伯伯,查一查你家是不是出了事。”
“后来隔壁奶奶才跟我说,你们早就有搬家的打算,根本就不是出事!忙了一整个暑假,两个月的时间全部用在这事上了,你知不知道我哭了多久!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孟圆无话可说,顶了顶牙齿,暗自腹诽,谁想跟你做朋友了,你朋友那么多,一点都不独特。
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神山贺现在想起来还是一肚子气。
“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那么多年没见,现在见面就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转头说起其他话来,孟圆你这几年可真是长本事了,脸皮也越来越厚了!”
她把这些话一次性说完,才觉得酣畅淋漓,这段时间以来堵在自己心头上的大石头终于落地,舒爽起来。
对面的孟圆全身一震,刚刚还在为神山贺说自己保护欲太强而恼怒,但是现在听了她一大通话却不敢生气,只白着一张小脸站在原地不言不语,好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样。
神山贺一看,更加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啊,站在那里一个字也不说,倒是显得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神山贺觉得,今天吵上一架从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好的,把话说明白了,以后在地府可以更好地继续相处下去。
她开口问:“孟圆圆,我们很久没见面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年夏天你突然消失没留一个字,原因到底是什么?”
这件事她是耿耿于怀,说什么都得打听个一清二楚。
孟圆抬起头,他脸上带着几分愧疚之色,想来也是觉得自己很不仗义,神山贺觉得自己今天也许可以听到答案。
嗯,不管他理由有多充分,苦衷又有多大,也是不能马上原谅的,非得冷战个几天,才能和好。
可是孟圆一开口就是“对不住”三个字。
“对不住,这件事是我办的不妥当。但是理由我现在不能跟你说。”
神山贺表情僵在脸上,已经开始撸袖子了,她抓了两把脑袋,把头发全部撸上去,好让额头露出好散散气,以免待会一个气上心头要对孟圆诉诸武力。
“哼。”她都给气笑了,一边笑一边摇头:“行吧,行吧行吧,你孟圆多大的本事啊,画符教书不在话下,把我一个人从七年前一直瞒到现在,谁来了都得佩服你的好本事!”
神山贺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跟人大吵一架,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自从她考入警校以来,就修身养性,一心一意为人民服务,没那么毛毛躁躁了。上到七十八岁口吐不清的老爷爷,下到十三岁就辍学不读到处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她都能好好跟人说话,不至于发大火。
还是现在,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抑制住心中的怒火,跟孟圆吵了一架,特别是看着他一脸“我有深大苦衷但是我不能告诉你”的样子就更是来气了。
都死了变成鬼了,你还守口如瓶,有什么秘密,是要比生与死更加了不得的吗?
神山贺觉得没有,然而在孟圆看来,这个秘密,关乎生死,甚至比生死更加重要。
孟圆见神山贺动了大怒,一开始的小矛盾都不敢再提了,惶惶然想要上前劝她不要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我口不择言了……”
他想了想,干脆利落地道歉:“对不起,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神山贺失望,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是愿意道歉,对那个秘密都不吐露一个字吗?
孟圆见神山贺脸上半分松动之色都没有,向前一步想要挽回,“我们谈谈吧,你尽管问,除了这一个我什么都可以说……”
神山一下子打断他:“我对其他的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这个。”
孟圆着急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挽回神山贺,然而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你现在脑子不冷静,等我们双方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吧。”一句话宣告了这次吵架的结局。
两人不欢而散。
孟圆送她离开,神山贺一扭身就回到谢谢里。
窝在摇摇椅里面的谢老板看到神山贺怒气冲冲地回来,起着几分兴趣,“哟,你这是怎么了,这么生气?哪个不长眼的小鬼惹了我们小贺了?”
神山贺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谢老板失笑:“明显到我隔了一里路就看到了!”
神山贺一路回来,完全没有掩饰脸上表情,是个鬼都能看得出来她现在沉浸在怒火里。
她停下来深呼吸好几口气,才勉强恢复心情,不那么生气了。
想到这里,她开口问谢老板:“谢老板,你这里有什么考阎经验吗?”想他在酆都扎根这么久,肯定知道一些小道消息吧。
谢老板敲了敲烟筒:“我?我一介草民能在这里过下去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又不是多大的官,怎么能知道内幕消息呢。你现在不是在酆都教育里头学习吗,直接问那位孟老板不就行了!”
神山贺:“……”
行吧,问来问去竟然还回到正主头上了。
谢老板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一脸促狭:“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跟他吵架了……”
神山贺不想多说,告别之后就进了自己房间。
其实她现在是有几分后悔了,把心里话一口气全说了固然是很爽,但是她跟孟圆之间的关系有些特别,虽说少时情谊深厚,但是现在重逢之后隔了好多年的时光呢,她都不能保证这么多年过去了,孟圆还是以前认识的那个孟圆。
应该徐徐图之的,不能那么急躁,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孟圆那个人的性格,最好面子、一点就炸、娇纵自大……
算了算了,不想了,明天还得见面呢,到时候再说吧。
她一扯被子,沉沉睡去。
第二天,神山贺来到酆都教育里,距离教室还有几步距离,就觉得气氛不对劲。
一踏进教室,就看见了满当当的鬼,每个座位上都有主人,竟然是来齐了,几乎无一缺席!
这样就显得缺席的神山贺分外显眼。
他们同学什么时候这么好学啦?
张小娘子听见动静,连忙抬头给她使眼色比嘴型,“静悄悄地进来,不要出大动静。”
再一抬头,神山贺就看见了原因,孟圆就在讲台上坐着呢!
孟圆今天竟然没有踩点到,比任何一个学生到的都要早,偏偏一向早起的神山贺昨天休息不好,再晚两分钟就要迟到了。
神山贺率先招呼:“孟老师。”
孟圆眼睛一亮,但转念一想他们还在冷战中,也就坐直了身子,矜持招呼:“神山贺同学,请坐。”
神山贺坐回座位,张小娘子的脑袋立刻就凑近了三分,偏偏她目视前方,脑袋不偏不转地跟她说小话:“后土娘娘在上,刚刚都快要吓死我了!我一进来大家都安安静静的,坐下来一抬头,好大一个老师杵在台前,差点没被吓得魂飞魄散!”
要知道他们现在是鬼,魂飞魄散这种形容可见有多严重。
神山贺扑哧一笑,连忙被张小娘子扯了扯衣袖:“你还笑,你看孟圆那张黑脸,今天心情肯定不好,当心被他抓了错处又要罚抄书!”
神山贺揉揉脸,这才一心一意投入学习中去,不再去想跟上头那个人昨日的吵架,只单纯当他是个老师。
上半节课学新东西,下半节课当堂测验。
孟圆收了卷子之后端坐堂上批改起来,改完了还要叫上来一一点评才肯放他们走。
他改完卷子开始读名字,从最后一名往前数,深得九年义务教育精髓,“李大柱、李大铁、王二……”倒数的同学龇牙咧嘴。
读到中间了,“张小兰。”神山贺立马戳戳同桌,“考得不错嘛。”
张小娘子名列中上,心仪职位十拿九稳了。
他很快念到最后一个,语调听起来跟之前没什么差别:“……神山贺。”
张小娘子立刻恭贺同桌:“你才是考得最好的那个呢!有什么学习方法,快跟我说说!”
神山贺抬头,直直撞进孟圆的目光。
他正好将卷子递过来,装模作样咳嗽了几声,“咳咳咳,这位同学,快点上来拿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