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神祇 第7章 谢谢侬

李阙之回了房间，走到卫生间，在一面半身镜前头停住。

他检视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

一头黑发太长时间没有打理了，刘海有些过长，挡住了他的一部分眼睛。

挺好的。李阙之在心头暗忖。把他脸上最惹人注意的（最漂亮的）眼睛遮住了，也挡掉一部分他看别人时候的视线。他的视线和他本人一样，往往太过直白锋利，很容易惹麻烦。

李阙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盯了一会儿，突然一把撩起刘海，凑到镜子面前。

之前他去赛场的时候只是匆匆洗了一把脸，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额头上被磕出的伤口。

现在凑近一看，伤口已经基本上愈合了。

是的，不是“已经止血了”，而是“已经基本上愈合了”。

令人惊叹的恢复能力。

与他过分招摇的外貌一样，也要妥善隐藏起来。

不然大概会在第七区的实验室里面被抽干净浑身的血样，然后再被肢解成不同的身体部分，泡在福尔马林里面做成供后续实验研究的样本。

然后李阙之冲了个澡。

双子塔的卫浴设施也很不错，温和的水流沿着肌肉纹理下滑，坠落在瓷砖地板上，流进下水道。

李阙之闭上眼睛，在心里安慰自己，来乾坤圈这个选择还算不赖。

洗完澡，李阙之看一眼电子时钟，1:02。

这个时间，伊芙应该在忙。

所以李阙之拿起床头柜上的通讯器，摁下了蝎子的电话号码。

蝎子本名谢朝歌，也是个二代，和李阙之很早就认识了，大家都住在第十二区与十三区交接的某个阴暗潮湿败类滋生的街区。

通讯器“嘟嘟”两声，对面的谢朝歌接通电话。

“您好，这里是‘谢谢侬’修理厂，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谢朝歌的声音从通讯器里面传来，李阙之几乎都能想象出他肩膀上夹着电话，一只手捧着泡面桶，一只手夹着烟的样子。

“没有。”李阙之坐到床上，面上神情很放松，声音里闷着点笑。

“我操，”电话那头的谢朝歌放下泡面桶，扔掉烟头，用鞋尖碾灭，“你还没死？你他妈在哪儿呢？你命够大的。”

“操，”李阙之轻轻笑出声，“能不能盼我点儿好的？一个二个都这么咒我？命大不是好事儿吗？”

“问你正事儿呢，你现在在哪儿？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了？您那张脸在第十二区，第十三区的通告屏上都挂满了。最新款脑机都没您这牌面。”

“我在乾坤圈，先躲一阵。”

“我犯什么事儿了，”李阙之掐掐眉心，无声地呻｜吟一下，“我惹到陈玉琼了。”

“你惹到......”谢朝歌被泡面的辣汤呛到了，他把电话放下先咳嗽了一阵，再拿起电话的时候声音显得略略有些虚弱，“......你怎么惹到陈玉琼了？”

李阙之轻轻“啧”一声，并不太想细说。

现在冷静下来，他也意识到自己几个小时前的行为多少有些荒唐。

他把人给干死了。

原本不是多大点事儿的。

就是把人打一顿，自己也不至于落到现在的下场。

自己当时怎么就......仿佛不受控制一样。李阙之感觉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到底怎么惹上陈玉琼啦？”谢朝歌很没好气地问。

“我把他儿子杀了。”李阙之被问得莫名烦躁，他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对面沉默了，李阙之也后悔了，他又补了一句，“......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他妈有屁用啊！”谢朝歌在那边暴跳如雷，“人都死了！谁还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这下换做李阙之沉默，他有点虚弱地坐到床上。

“人死不能复生，就这样吧。”李阙之道。

“得，”谢朝歌在电话那头嗤一声，但是鄙夷的态度并不能掩饰他的忧心，“你等等看风头能不能过去吧，这段时间别再惹祸了。”

“好，”李阙之点头，“你们也要保重。”

“还有一段时间就要到双十一大游行了，”谢朝歌顿一顿，“那个时候你来吗？如果你已经把麻烦解决了的话？”

谢朝歌是某个二代人类人权组织的成员，但是李阙之对这方面的事情却不怎么感兴趣。

在他看来，那些东西都太缥缈，太不切实际了。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以为喊喊口号就能获得自由。

但是李阙之答应蝎子了。

“好，如果我到时候能出来的话。”

如果他到时候能出来的话。

“等你回来。”谢朝歌沉声。

李阙之应一声，挂断电话，盯着房间里的某处，出了一阵神。

十一月十一号的大游行。

2305年10月18日，在第四区的某个时装展览秀上，爆发了一场二代人类主导的暴力事件，造成三百余名平民遇难。

同年11月11日，“第七号公约”颁布。

“第七号公约”包括“二代新人类有义务以72小时为周期，定时注射约束剂，否则将面临巡回督察组的制裁”在内的一共十一条规定。

这些规定把本来就遭受着巨大敌意的第二代人类，进一步逼至了社会的生存死角。

第十二区的一个二代人类权益维护组织在今年，也就是“第七号公约”颁布的十周年之际，策划了一次大游行，以期能引起社会人士对二代人类人权问题的重视。

离11月11日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希望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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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阙之牢牢记着乾坤圈的那五条规则。

“第三条，...若空闲时间超过72小时，则会被请出乾坤圈...”

二代渣滓从十年前开始就在各种规则约束之下苟延残喘，没人比他们更知道该怎么利用规则。

上面那条规则翻译一下，也就是，你只需要三天卖一次力气，就能够享有留在乾坤圈的资格了。

李阙之掐着72小时的时间间隔，完成了他的第二场比赛。

然而在第二场比赛结束，他回房间洗完澡，正准备躺上那张已经和他睡出感情来了的大床上，突然有人敲响房门。

站在门外头的人，是沈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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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谢谢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