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位死者 第3章 第三章

食堂的饭菜一如既往的难吃。

雨下了几天没停，出外勤不方便。何亮有些烦躁，简单的吃了两碗面条，叼着一根油条往办公室走。

“何队。”碰到的人挨个给他打招呼。

何亮心不在焉地点头回礼。

扭开办公室门，里面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

“要我说还是选这个好，25岁的年纪长着40岁的脸，个子又高，一看就镇得住场子。”

徐良才不赞同：“有何队在，咱们还需要镇得住场子的人吗？要我说就选这个，一看就踏实，勤快，最重要的是不显眼，适合便衣。”

弯腰拿上保温杯，何亮走到饮水机旁丢下一把枸杞泡上，而后端回自己的位置。

面前的卷宗堆积如山，全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要不然去档案室再翻翻陈年旧案？何亮心想，叼了根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办公室里的三人讨论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目光不约而同的挪到何亮身上。

“何队，你觉得选哪个合适？”徐良才拿过来四张简历。

“市里安排的实习生？”何亮目光扫了下，没接，“我的标准，书读得太多的不行，丫头片子也不行。”

“按你的要求，恐怕就只剩下这个了。”徐良才说着，满脸难色地从简历里抽出一张。

何亮正低头给档案室的老张发消息，头也不抬道：“行，就他吧。”

老张秒回：【我在，你过来吧。】

何亮提着保温杯便往档案室走。

何亮走得轻松，徐良才却看着简历上写的“本科，军队转业”几个字苦了脸：“可这个，早被内定了。”

魏琪诧异：“被哪个部门定的？”

“法警。”

“啊？他们插手到咱们这儿了？”

“是人家根本就不想留。”徐良才掰着手指头盘算，“活多钱少危险系数高，只要有门路，谁想待咱们刑警队啊？”

“我们也没那么差吧。”魏琪撇嘴，而后手指在剩下的几张简历里挑挑拣拣，最后停留在其中一张上，“只要不是来的这一位，一切都好说。”

阳光照射下，塑化的简历有些反光。身穿警服的女孩梳着齐肩短发，眼神清亮，头顶竖着一缕呆毛，看上去还很稚嫩。

齐梦，性别女，公安大学本硕博连读，要素太齐全了，他怕何队冲进局长办公室掀桌子。

“年轻时候的阴影，体谅体谅。”魏琪拍击着徐良才的肩膀道。

徐良才撇了眼门口，确认何亮还没回来，忍不住凑近压低声线问：“当初我还没来，你给我展开讲讲是怎么回事呗？能让何队记到现在。”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魏琪刚准备说，看到徐良才满是期待凑过来的侧脸，又强咽了回去：“知道的少，才能活得长。”说着就把人推开。

“要么就利索点儿，要么就别起话头，不上不下的，浪费表情。”徐良才不满的把简介拢齐归位。

档案室里，何亮整个人仿佛都埋进了资料堆里，许久才挑出档案。

老张出去了趟又转回来，瞥见桌上已经挑好的一叠档案：“你还惦记着这个案子呢？”

“我答应了他，一定要让真相昭雪。”何亮拍干净身上沾的灰，将新挑的档案叠放上，准备抱走。

老张手按住，另一只手指向门外：“你待会儿来拿吧，局长找你。”

何亮纳闷：“找我？”

很快，何亮便走进了局长办公室，里面还站着一个陌生女孩。

很年轻，呆头呆脑，还戴着眼镜，何亮一看就不喜欢。

“介绍一下，齐梦，公安大学博士，市局刚分下来的实习生。”安局长一边喝茶一边偷瞄何亮的反应。

看他脸色尚算平静，安局长转头向齐梦介绍何亮，“他的身份我就不用介绍了，以后由他带你。”

齐梦扭头看向满脸络腮胡，浑身精瘦肌肉的男人。

“不带！”何亮毫不犹豫就撂了挑子，“你找别人。”

安局长正思考着编个什么理由哄骗。

齐梦已经开口，整个语气平静无比：“我是犯罪学毕业，专业能力和体能都达到了刑侦队的用人标准。颜副队长休产假，其他有足够资历的前辈都各有任务，综合判断下来，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丫头片子，学校就是这么教你的？对师傅挑挑拣拣？”

“严格来讲，您现在还不是我师傅。”齐梦头上的呆毛动了动，“还是说你已经同意带我了？”

何亮一时间哑然，而后单手叉腰，咬牙切齿道：“说不带就不带。”

“你不肯带我的理由是什么？”

“不想带。”何亮冷笑一声，叼着烟便准备离开。

齐梦微微抬高声调：“是因为害怕吗？”

何亮顿足，眼神凌厉地扫了过来：“我警告你，不要打听的事情别打听。还有就是激将法对我没用。”

“没用你为什么回来？”齐梦扶正鼻梁上的眼镜，语气依旧平静，“来之前我和省厅的章队聊过，她给我推荐的你。而且她还专门嘱咐我，让我别提她的名字，否则你绝对不敢带我。”

安局正在喝茶，闻言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忙抽出纸巾堵住嘴。

“章苁蓉？”何亮气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是的。”齐梦乖乖点点头，一副十分好学生的样子。

确认了罪魁，何亮冷笑一声掏出手机，点开手机屏幕才想起自己早就被她拉黑了。

旋即愤愤不平的把手机塞回兜里，手指着齐梦：“你给我转告她，这个账我记下了。”

“所以你敢带我吗？”

何亮目光上移。

看来不用他帮忙了，安局长轻咳一声，掩耳盗铃般低头拨弄桌侧盆栽发黄的叶片。

“先跟我去档案室。”何亮从牙缝里挤出声。

刑警队办公室里，徐良才正整理着卷宗材料，听见门开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便见着何亮进来，后面还跟了条尾巴。

一时间，一双牛眼都睁大了。

整个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一来，刑警队哪里还有消停日子？

他正预备去寻搭档魏琪。

便看见魏琪接完电话急匆匆走了过来，面容肃穆：“何队，有警情。”

***

事发地在江边。

周围在施工，离居民区有些远，路面坑坑洼洼，一路上颠簸许久才到。

一脚便踏进污泥里。何亮低头看了眼，微微蹙眉扯出脚，接着往前走。

江边拉了长长的警戒线。周围站着零零散散的围观群众，都是这附近赶来垂钓的钓鱼佬。

痕检勘验先进场，正在弯腰检验。

滔滔江水冲刷，估计有价值的线索少得可怜。

心里预感不好，何亮目光转向跟来的三人，目光停留在齐梦身上：“你背的什么？”

“书包啊。”齐梦扯了扯背带，有些不明所以。偌大的双肩书包，鼓鼓囊囊也不知道装了啥，齐梦长得本来就显小，背着这书包更像未成年了。

何亮忍住到嘴边的粗口：“下次别让我看见你再背这玩意儿。”

齐梦瞥了眼冲她挤眉弄眼使眼色的徐良才，语气平静：“听见了。”

眼不见心不烦，何亮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没管徐良才一言难尽的表情，齐梦从书包里抽出笔记本和钢笔跟上。

报案人正对着民警语无伦次：“我以为是条鱼，结果没想到拉上来是个人，也不知死了多少天，那张脸老恐怖了。”

“何队。”民警认出来人，颔首招呼，给何亮让出一个位置。

另一个报案人还有些心有余悸，看见何亮就像遇见了主心骨，整个人眼泪汪汪：“警察叔叔，我……”

何亮伸出两根手指打断：“恕我直言，论岁数，您起码比我大两轮。”

报案人尴尬一笑，挠挠油光锃亮的头顶。

“把你发现尸体的过程再复述一次。”何亮给徐良才递了个眼神，徐良才领着民警将三个报案员分开询问。

“大概五六点钟天还没亮，我们几个钓友约好来北沧江钓鱼。打了窝几个小时都没收获，本来以为今天上午又得空军，我突然发现我的鱼钩像有了反应。一扯上来，就发现了这具尸体。”

“你们平时也有雨天钓鱼的习惯？”

报案人紧张地搓着手：“也就今天，几天没钓鱼，没忍住。”

“其他两个报案人和你什么关系？”

“钓友。我把尸体钓上来的时候，他们都在旁边看着。”

“我知道，待会儿还需要你配合去警局做个笔录。”

“一定配合。”报案人弯着腰，“只是我那鱼竿什么时候能还我？”他背着婆娘买的，花了不少私房钱，若是因为这事折了进去，有几分心疼。

“等警方取完证。”何亮示意下属把他带进警车。

自己侧眸瞥向新收的徒弟：“记完了吗？”

写完最后一行，齐梦盖上笔盖点点头。

何亮冷笑着伸出手叩击笔记本封面：“这东西也不许出现在我眼前。”

“有句老话叫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有效记录能让我以最快速度熟悉刑警队的工作步骤和要求。”

“但我不希望我的徒弟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儿。”何亮点燃一根烟，“要么把你这些碍眼的东西收起来，要么滚回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