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溺平安回到单宅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洗头发。
她下午上吐下泻跑了不知道多少趟学校公厕,感觉自己整个人从里到外都被浸润麻木了。
单希珩同样因为被钟溺吐了一身,一回家就直奔自己房间浴室。
再碰面时,两人全都顶着一头湿发,只是单希珩的头发短,而钟溺的粉色长毛走一路,滴了一路的水。
“钟溺,你洒水车啊?”单希珩边下楼,边皱眉看着从一楼距离旋转楼梯最远角落那间房里出来的钟溺。
单宅内实际上是装有室内电梯的,奈何钟溺头顶“血光之灾”debuff,搭几次电梯,电梯就能出几次故障。
久而久之,单宅的电梯都闲置了下来。
为了日常方便,单家的少爷们都挪居到了单宅二层,钟溺的房间更是干脆安排在了完全用不着碰电梯的一楼。
也就是那间,曾经在钟溺九十八辈子记忆中,拥有粉蓝色天顶、粉红色晨光与粉绿色地板的梦幻婴儿房所在。
如今单珹还是单身,距离“男主”崽崽出生更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钟溺倒是阴差阳错先住进了这里。
对于单希珩的问话,钟溺满脸写着不关我事:“干发巾没了,洒洒水干得快。”
钟溺的身份虽是单家管家的女儿,但她本人早在前面九十八次入赘的重生生涯中,将对日常生活品质的要求养得极为刁钻。
不知是不是因为一直反复重生重生惹得钟溺起了逆反心理,她极其讨厌使用重复的东西,尤其是在日常用品上。
她的洗漱用品,包括什么毛巾、浴巾、洗脸巾全都是日抛,或者说次抛型在用。
而今天,她的干发巾刚好用完了,又恰好这个月她物品清单上的新日用品还没来得及送到单宅。
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钟溺饿得不行,也不顾湿头发往客厅的长沙发上一坐,看着茶几上琳琅满目的果盘正想着先挑哪个吃好。
然而,单希珩看着钟溺滴水的发丝却碍眼得很:“没毛巾就去吹干头发。”
钟溺正饿得厉害,只觉得单希珩在找茬,头也不抬回怼:“不管它或者不看我,你自己选一个,谢谢。”
单希珩闻言将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毛巾一端握紧,眉眼气压极低,似乎在费力忍让什么,却忽地见沙发上的钟溺已经剥了根香蕉正要往嘴里塞。
单希珩“啧”的一声,抬手阻拦:“你不……”
话没说完,客厅大门传来声响。
钟溺闻声扭头,一秒后,二话没说,扔了香蕉,直奔玄关。
“哥哥!”
门外的人还没完全进入玄关,耳边就已传来粉发小少女雀跃的欢呼,单希珩微微一顿,很快也跟着迎了上去。
单宅正厅门口,裹挟着一身冰霜冷气进来的男人,身形修长挺拔。
他身着一套长及过膝的纯黑色大衣,却半点不压身高,只显得整个人气场压迫感十足。
玄关候着的佣人等着给单珹拎脱下来的大衣,钟溺先一步顺手接下了:“咦,哥哥从哪里回来的,衣服怎么都结冰了?”
钟溺摸摸大衣外面,感觉又湿又冷,像是衣服曾被雪融化浸湿过,后又在衣料表面重新凝结成冰。
脱了大衣的单珹里面穿着一件深色简约衬衫,下摆扎进配套的西装裤里,显得整个人更加宽肩窄腰,身材出挑,就是与大众意义上的Omega形象相去甚远。
他没解释自己的衣服为什么结冰,反倒英挺的眉骨一抬,只问:“刚在沙发那儿,手里拿的什么?”
“香蕉。”钟溺下意识回答,“哥哥要吃吗?”
单珹摇头:“你不能吃。”
换了鞋,把钟溺还抱在手上的衣服重新交给佣人,单珹又嘱咐对方道:“让厨房晚上煮点粥,山药、小米、莲子,食材有什么看着煮。”
急性肠胃炎刚好一点,别说是香蕉了,钟溺今晚最好只进流食。
这时,李管家也正好从餐厅走出来,回话道:“厨房早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钟钟不愿意喝粥,还得二少爷说才管用。”
“李叔!”钟溺在一旁跺脚,怎么还有人当面告状呢!
“还想进医院?”单珹垂眼睨钟溺,抬手撩起一缕某人还在一路“洒水”的小粉毛发尾:“头发去擦干。”
扫了眼头发同样湿润的单希珩,单珹放开钟溺的发尾,走进大厅。
“小珩也是。”
单希珩:“知道了,二哥。”
钟溺:“我不要。”
单珹停步,跟在他身后的钟溺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了?”单珹回头问。
钟溺湿漉漉的脑袋只抵在单珹干燥的衬衣上一瞬,便浸湿了单珹的一小块后背衣料。
她小声嘟囔:“我不想用一样的东西。”
同一时间,单珹的手机刚好响起。
钟溺眼尖地瞄到来电显示:周博士。
单珹接起电话,不等那边说话,先道:“抱歉,稍等一下。”
垂眼又问顶着一头湿润小粉毛,试图把他的衬衣也晕湿的钟溺:“不想用一样的什么?”
钟溺:“干发巾!不吸水直接吹头发很损伤发质的!”
钟溺没有单珹高,大概只到对方的肩膀位置,由于距离靠得近,从钟溺的湿发末端滴下的小水珠又把单珹的衬衣手臂处打湿了一小片。
所幸某人的粉色染发质量还算过关,至少没有掉些什么奇怪的颜色,单珹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
因为在接电话,单珹单手解开了举着手机那侧手的袖扣,露出一截骨形优越的腕骨,说:“跟我到房间拿。”
钟溺“哈?”了一声,有些发懵。
单珹是单身Omega,原则上不该跟任何人混用私人物品,就算钟溺现在尚未分化还只是个“Beta”,但直接用他的“干发巾”好像也不太方便吧?
单珹道:“不一样的新毛巾,自己挑一条走。”
钟溺:“……”
在单家十年,钟溺的那点臭毛病,单珹自然也清楚,她刚到底在扭捏什么QAQ
把钟溺的问题解决完,单珹示意自己先听电话,随后对着手机问:“什么事?”
钟溺老实跟在单珹身后,听到单珹和电话那头的人说:“嗯,雪大,不太好开。”
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过了会儿,单珹又道:“在半山道附近,没在车道上不会影响来往行车,过几天等雪停了再叫拖车。”
然后,手机那头的声音蓦地提高了些,钟溺隐约听到对方是个女声,询问了些什么“开太快,没事吧”之类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单珹边上楼,边换了个手拿手机,顺便把另一只手的袖扣也解了,声线镇定自若:“能有什么事?”
而原本一直乖乖垂头跟在单珹身后上楼的钟溺,此时正好抬眼。
她的视线便不偏不倚落在了单珹左手解开的袖扣处——
散布着一大片可怖黑紫阴影的手腕内侧。
“你手上是什么?”钟溺一惊,立即伸手去探单珹的左手,“哥哥受伤了吗!”
这袖口怎么还有血迹??
单珹的手机通话在钟溺捧着单珹左手腕一惊一乍时,被她无意中摁断了。
钟溺此刻没心思管那个“周博士”会不会生气,她紧紧盯着单珹那只乌黑青紫的手腕看了许久。
目光又像雷达扫描似的从手腕一路探向对方同样不同寻常的手背皮肤。
钟溺眉头皱得越来越紧:“哥哥怎么了?”
她抬头看向单珹,眼神里的焦躁一览无遗:“生病了吗?为什么手上这么多针孔?”
单珹手腕挣开钟溺的桎梏,否认道:“没有生病。”
“那是怎么了?因为发热期?”
钟溺怎么也想不通,明明今天倒霉进了医务室的病号是自己,怎么单珹手上会有这么多针孔!
算算时间,单珹出差这段期间正好赶上他的发热期,是发热期出什么状况了吗?
“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盯着单珹手腕上的大片青紫,钟溺想象不出,一个人能蠢到自己在自己身上弄出这种淤青伤痕,除非是……
“是不是刚刚打电话那个人?”她蓦地联想到一种可能,“她是Alpha?她对哥哥做了什么?”
钟溺穿的这本《逆命Omega》的ABO书中,是明确没有抑制剂这一设定的,Omega度过发热期只有依靠Alpha信息素安抚这唯一一条途径。
所以,单珹不会是在发热期随便找了个Alpha解决,然后遇上什么奇怪癖好的变态了吧!
“难道她对哥哥动用暴力了?!”钟溺不自觉攥紧指尖。
单珹闻言一怔,随即哑然失笑:“……小小年纪,脑袋瓜里都装了些什么?”
只见某人一副他只要点头肯定,立马就要冲出去跟人干架架势,单珹解释:“这是公司投资的医药项目实验,我试注射了一下实验新药剂而已。”
“哪个公司的老板会亲自试用新药?哥哥又不是小白鼠!”钟溺才不信单珹的说辞,“而且试药哪有反复试这么多次的,你自己看看你的手背上还有一处好地方吗!”
在ABO书中世界生活了一百多年,钟溺早对这个世界的性别生理知识滚瓜烂熟。
她心里明白,Omega发热期没有Alpha信息素安抚会比死都难受。
然而这第99次重生,钟溺的年纪太小,哪怕到单珹身边都十年了,还是一个没分化的无用“Beta”。
钟溺从没想过要让单珹为自己守身如玉,也一直清楚单珹将来会跟另一个Alpha生下《逆命Omega》的书中主角。
可清楚明白归清楚明白,钟溺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胆敢“虐待”单珹?!
在她,钟溺,这个单珹最后的Alpha面前,伤害她未来的O!
就在钟溺满头冒绿光,认定单珹只是在哄骗自己时,刚才被钟溺无意中摁断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盯着单珹手机来电显示上“周博士”三个字,钟溺精致的眉眼倏然皱起。
此刻,单珹的手机离钟溺的耳朵甚至比离单珹自己更近。
通话接通的瞬间,钟溺听到手机听筒中清越的女声急切问:“单总?单珹?刚刚电话怎么断了?出什么事了吗?”
原来是那个“周博士”被毫无征兆挂断了电话,重新打来询问原因的。
她还知道关心单珹??
由于钟溺的目光太过灼热,简直恨不得给单珹的手机盯出两个洞来,单珹接通电话后没说话,也没选择收回离钟溺更近的手机听筒。
钟溺干等了半天,不解地瞅了单珹一眼:干嘛不说话?难道有什么她不能听的吗!
小丫头一双眼睛从小又黑又亮,灵气活现仿佛会说话,此时面对钟溺目光如炬的眼神“控诉”,单珹既头疼又好笑。
他原本身量就比钟溺高了不少,目前站得也比钟溺高了一个台阶,钟溺现在抬眼望着他,需要将脖子完全仰起,露出光洁修长的颈部线条。
与目光执着的小丫头对视片刻,单珹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干脆将自己的手机直接塞进钟溺手里。
钟溺捧着手机一愣,狐疑地看向单珹,长睫微颤。
单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你来。
仅犹豫了一秒,钟溺心道,我来就我来,怕她还不成?
她干脆利落将手机拿到耳边:“喂?”
手机那端似乎没想到接电话的不是单珹,稍稍卡顿了一下。
清越的女声重新响起:“您好,我找单总。”
钟溺接电话的全过程,视线始终紧盯单珹脸上的表情。
在单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后,钟溺得了肯定,开口:“你是哪里?找单总什么事?”
对方立即公事公办回答:“您好,我是单氏药业旗下信息素研究所的现任负责人,周骇,刚才单总的手机突然中断,我想确认单总是否无事?”
没有停顿的,对方继续道:“请问,您是……单总的妹妹?单总已经平安到家了是吗?”
这是一个Alpha。
从名字、声音、说话语气,再到工作性质与级别,钟溺很容易分辨得出对方的性别。
并且对方不仅是个Alpha,还是个聪明且对单珹的家庭关系构成颇为了解的Alpha,只一句话,就连她的身份都猜出来了?
听了周骇的问话,钟溺舔了舔唇,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与回答对方的问题。
顿了会儿,钟溺黑色的眼珠子滴溜溜直转,忽然对比高她一级台阶的单珹眨了眨眼。
单珹不明所以,钟溺却已经清了清嗓子,开始对着手机话筒拿腔作调:“噢,找珹哥哥啊?他手机刚没电了,让我帮他充电呢,唔,我现在也不太方便透露他的私人情况。”
钟溺语气暧昧不明:“要不等珹哥哥穿好衣服出来,我再让他给周小姐回电话?”
珹……什么哥哥?
穿衣服出哪里??
钟溺这么个回话方式,就站在离她只有一级台阶距离的单珹眉峰微蹙,他削薄的唇瓣下意识动了动,但也没有直接出声打断钟溺。
周骇不会分辨不出钟溺是故意说的这番话,单珹不想当面拂了钟溺面子,最终只是用眼神警告了下某个胆大妄为的小丫头片子。
而周骇在电话中不知还说了什么,钟溺后来只是连“嗯”了数声,没多久便说了“再见”。
通话结束,钟溺从接起电话前的满脸愤然,到此刻神色间完全掩藏不住雀跃的将手机还给单珹。
也不知道在开心些什么?
单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到底没再追究钟溺刚刚的信口胡诌,只回身继续上楼,问:“现在信了?”
“信。”钟溺点头,也亦步亦趋继续跟在单珹身后。
从钟溺的角度看,单珹左手手腕的大片青紫依旧可怖,随着他上楼的脚步有规律的随身摆动着,在钟溺眼中晃出一条紫色弧形残影。
钟溺目光紧锁着那片青紫一错不错,却越看越觉得那颜色竟还挺顺眼的。
不对,不是顺眼!是好看!
钟溺单方面宣布,紫色以后就是她最喜欢的颜色了!
“哥哥。”跟着单珹走到他的房门前,钟溺亲昵地攀上单珹的一只手臂。
“怎么?”单珹脚步都没停,显然对钟溺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钟溺像只小树袋熊似的,将湿哒哒的脑袋凑过去,粉色的发丝贴在单珹的手臂一侧,使劲蹭啊蹭。
她笑嘻嘻说:“那位周小姐让我跟你说……”
那位信息素研究所的负责人周骇,在电话中叮嘱钟溺转告单珹两件事——
一、单珹下午匆匆离开山顶研究所时,实验输液针拔得太急,止血按压时间不足。
后来他返回研究所抽血化验,手腕好像伴有皮下出血,周骇想提醒单珹要注意热敷化瘀。
二、单珹有辆豪车下午在山顶车道,出车祸撞了树。
周骇条理清晰地指出,既然单珹的车安全气囊没有弹出,那么车子碰撞肯定不严重,车子也没报废。
她建议单珹,拖车可以等雪停再叫,但定损超过二十四小时保险可能不赔,而且山顶车道比较偏僻,财产安全无法保障。
周骇询问,单珹走得那么急,车上的财物都转移过了没有?
明天0点继续。
-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