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湘花开 第21章 最后一句话

凌北七听着这些问题有些懵，不是？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宋唯是我们这里的员工，工作为主，他的私事，我本就插手不了。”凌北七严肃极了，“至于您是同性恋这件事，我有意见也没权管。”

“再说……我也和您一样。”凌北七有些不好意思。

宋依阳的眼神闪过一道光，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听我弟弟说，你最近分手了？”

“嗯。”凌北七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他可爱的前辈特别伤心，他看着也很难受呢。”宋依阳看得到凌北七脸上的红晕，倒是觉得这个小伙子真挺可爱的。

“分手了就别想了，往前看嘛，万一，有更好的人呢？”逸云道。

“谢谢哥哥们的指导，我早就释怀了。”凌北七苦笑，“有的时候回想，真的认为自己傻傻的。”

“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至少从你说话我可以看出。”宋依阳喝了口咖啡，“只不过你不会埋没情感，这样很容易吃亏。”

“我明白。 ”凌北七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还会被一个陌生人教训，而且还教训的死死的，让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

也不算陌生人，算是员工的家人视查，将就把他查了，宋唯的哥哥比凌北七大六岁，是妥妥的工作狂，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这么久才找对象？

凌北七不敢说什么，静静听着，这些也对自己有用，不过他越听越觉得宋依阳像个老妈子，比他妈还啰嗦。

受不了啊，受不了啊，宋唯你是怎么过的啊。

好不容易伺候走了那两个老仙人，凌北七早已经在心理上精疲力尽，而宋唯还沉浸在任务成功的欢快，听听他哥说的，这不是妥妥的在给自己加分吗！而且自己的哥夫也争气！

宋唯啊宋唯，你还是不了解他。

呆了挺久，该去医院照顾哥哥了，这家猫咖的主人又暂时成为了宋唯和夏北岸。夏北岸看不到凌北七满心欢喜，倒是宋唯，闷闷不乐，他也想去看看凌空，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人物能让凌北七如此把心把肝。

“哥哥。”凌北七看见自己哥哥的模样，又想起了曾经的段书源。原本温柔的脸，添加了几分不可多得的恐怖，凌北七忍着泪哆哆嗦嗦地走到凌空身边，不是害怕，是心疼。

“哥哥，这家医院没有谢南安那里的好，你还习惯吗？”凌北七故意把声音表现的很自然，他知道，凌空不想让他伤心，“这几天你一直写写东西，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小七，你是不是和南安分开了……”凌空忽略了凌北七后面的问题。

但这消息果然传的快。

凌北七不擅长在凌空面前撒谎，小时候虽然凌空比凌北七大不了几岁，但凌北七撒了慌凌空总是会脱了他裤子把他打一顿，现在想想还真挺怀念那个时候，至少凌北七他哥是健康的。

“是。”

“一开始……呼……哥哥看到你有人照顾，你知道哥哥……呼……多开心吗？毕竟我们家，小，小七需要有人控制。”凌空吸了口氧，“你以后，也不打算和他有交集……了对吗？”

见凌空这么问，凌北七也给了凌空一个肯定的答案，他和谢南安这条爱情之路有些忐忑，中间相隔的那么多年时光或许已经冲散他们年少时的热情。

一个原生家庭不好，一个又是那种极端人士。

都有“病”。

至少为何谢南安不找对象，凌北七现在更相信苏杨说的一句话，那天，凌北七打通了苏杨的电话，和他聊了好久，苏杨那个大忙人，抽出这些时间来和凌北七聊天，已经很好了。

“凌北七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什么不找对象？万一人家忠于学业和事业，又在事业上正好遇见你了呢？他一举两得，你呢？醒醒吧，你都28了，别玩过家家了行不行？不然以后就真的很难找对象了。”苏杨在电话那头说，“你明白了吗？好好找对象过了这辈子，别再想他了，对你对他都不好，他觉得愧疚，你又觉得累。”

凌北七应了声，等苏杨挂了电话，他欣欣然地接受了这一“事实”，确实现在和自己已经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凌北七握住凌空的手，像小时候凌空拉着他一样，这时的凌空已经不能自己立起身，但他可以说话。

“小七啊，你要记住，哥要是不在了，你要好好生活，宁可找爱你的，也不要找你爱的。你要找可以像哥哥一样，可以，哈……可以控制你内心那头小野兽的家人。”

凌北七觉得，这句话就跟凌空给他的遗嘱一样，带上两人的私人情绪，空气又寂静了几成。

“哥，你要坚持下去，我的对象还不得你来找，到时候你要是不在了，我找个40岁大叔气死你。”凌北七俏皮地说。

“七儿啊，哥不成了，哥是护不了你了。哥希望你好好的，别犯浑。”凌空滑下一滴泪，他边说边摇头，抬着他那瘦的不成样子的手扶上凌北七的脸，“哥给你留了卡，给你买了衣服……呼……以后小七就是一个人了。”

那天的病房很安静，胡勒已经走了，就在昨天。

花的钱比平日多了好几倍，凌北七也算是体会到年轻人的痛苦，他现在很无助。

回到猫咖，凌北七是红着眼的，也不管店里是否有客人在，趴在夏北岸身上呜呜地哭，夏北岸给宋唯使了个眼神，凌北七就被带回了休息室，夏北岸则是去向客人解释这一突发情况，他没有意料到的突发情况。

“我哥要死了，他要死了。”凌北七哭得撕心裂肺，宋唯脑子一片混乱，随后，他轻轻抱住凌北七，没说一句话。

失去凌空，凌北七会怎样？

医生说凌空也就这几天的事，让凌北七和他的家人都陪陪他，那天，凌北七在做甜点的时候浑身不自在，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意识到不对劲，他带着痴呆的父亲去了医院。

他的父亲在去医院的路上嘻嘻哈哈，凌北七第一次觉得凌广痴呆了也好，至少他不会因为马上要失去儿子而显得很悲伤。

到了病房，凌空已经没有力气再叫他弟弟和父亲了，他嘴巴一张一合，心率也不稳定，护士在一旁给他打针。

“打针！打针咯！”凌广拍着手。

凌北七被这场景搞的有些无奈，他见护士离开，想上去去给凌空盖被子。

“弟弟……”凌空奋力脱下氧气罩，用尽力气说完了最后一句话。死前，他给了凌北七一个微笑，是那种解脱的微笑。

凌空只在小时叫过自己弟弟。

心率没了。

凌北七被这声音搞得脑子空空，他停顿几秒后，几乎是吼着跑去护士站。

医生开始抢救，明明知道这是没有效果的，只是想给家属一个等待奇迹的机会，他们也想创造奇迹，但去的时候，凌空已经死了。

凌北七坐在凌空的病床上坐了好久，他最清楚的是，去的时候凌广趴在凌空床上，吵着让凌空给他叫故事，被医生拉开后，凌北七看到了父亲眼眶里流下的泪。

父亲痴呆了，但真正的那个他，一定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儿子，没了。这或许就是，凌广和凌空之间心的共鸣，因为凌空是他的儿子，凌北七不是。

但现实，凌广是他唯一的「家人」了。

凌北七记得，当初段书源去的时候，他抱着谢南安大哭，没想到自己最爱最爱的哥哥去了，他却显得特别呆滞，只顾着流泪，却没任何过激反应。看着凌空的遗体，凌北七帮他顺了顺头发。

“哥哥，你最自恋了。自恋狂，我不会让你，丑着去到天堂的。”凌北七道。他趴在凌空的尸体上，感受着那没有温度的身体，保证道：“我不犯浑，我会是个正常人。”

回到曾经的那包含着四个人的家中，意外的显得有些空旷，妈妈没了，还有爸爸和哥哥，但这一次，爸爸和哥哥几乎是同一时间出事，就只剩下凌北七了，往后的日子，这房子，也只有凌北七了。

“妈，哥，我是领养的孩子。”凌北七跪在地上，朝着柜台上那两张照片，重重磕了一个头，“小七会照顾好爸爸，这间房子……小七是时候该把家还给你们。”

“我知道我现在很幼稚，我是祸端。我给你们带来霉运，我一个妈都不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福气呢？你们死后，没有我，这间屋子就会恢复以前的福。你们在那边好好活着。”

凌北七抬起手臂，缓慢抬起，他不知道在摸索着什么，随后停留在半空中，似乎在拥抱那个早已消失殆尽的人。

房子上了锁，凌北七只带走了两件东西，一张全家福，一张凌空给他画的画，凌北七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这么做有意思吗？

但生活一定会把压轴的好运留到最后，才会让你经历那么糟糕的日子，这是凌空说的。

凌北七不抽烟不喝酒，算得上是在社会上的良好年轻人。

直到他喝了，他才明白，原来喝醉了，真的可以说想说的话，真的能让人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猫咖的人走完了，凌北七关在卧室里喝的很多，整个人甚至分不清哪边是门。

曾经的那房子太多回忆，有母亲叫他吃小饼干的声音，有凌广抱着他和哥哥去房间睡觉的声音，还有凌空的那句“哥永远在你身后。”只要踏进去，凌北七就会沦陷，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想了这么多，他还是没有哭。

凌北七对着天上的月亮乐呵呵地笑，“哥！我见到月亮了，今天月亮真圆~一定是你在照亮着我！”

“对吗？”

第二天早晨，凌北七也硬是睡到中午才醒，还好夏北岸带了钥匙，不然他和宋唯根本进来不了，换做平时啊，夏北岸肯定和凌北七大战三百回合，但凌北七已经没有表情了，连一句话也不愿意说，怎么和他闹呢？

夏北岸也知道，凌北七现在睡猫咖的休息室，他明明有家却不回，硬是要住在这个地方，有的时候夏北岸都担心凌北七是不是把脑袋搞坏了！

宋唯看在眼里，根据这么多天他对凌北七深入的了解，凌空对凌北七来说，是最重要的。

谢南安都要排在后面，如今完完整整的家就剩下他一个人清醒着，宋唯觉得，前辈还需要一定的冷静期。

最近公司的合同签的挺圆满，沈南又完成了一个大项目，他屁颠屁颠去到自己媳妇的办公室，打开门，却看见段书言偷偷抹眼泪。

“你怎么了？”沈南疑惑和担忧混合在一起，“怎么回事？你说。”

“凌哥走了。”段书言听到凌空走的这个消息时，手里的钢笔猛地掉下，他在夏北岸那里确定了实情后，眼泪更是控制不住。

他的儿时是在国外度过的，回到祖国后本想着就和父母这么尴尬下去了，没想到他去了凌空那里，一个完全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凌空待他很好，是在国外从未有过的温暖，持续了那么久那么久，从来不嫌麻烦。

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这么早就……

段书言越想越难受，眼泪就像牵线子一样的流，连自己的人设都不要，抱着沈南一顿哭诉。

沈南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好不容易让段书言稍微冷静一点，他叹口气，拍拍段书言的背。

“释怀是一辈子的必修课。”沈南意味深长地说，“他的离开，是注定好了的，就如同你的朋友凌北七，经历的一切都是天意，我……”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天意已经让我失去了我哥，为什么天意要来折磨凌哥。”段书言有气无力道。

沈南闭了嘴，也没有再说。

他嘴笨，不会说话，现在的任务就是陪着段书言，陪着他慢慢冷静下来，沈南认为，段书言真该想想，凌北七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来对比对比自己，会发现自己的情绪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现在他不能说，他只能等。

沈南还是很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