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廊下的柳嫂子金婆子都去服徭役,家里的孩子吃饭一干等事暂且都有齐府管辖,夜里再回去歇息,这日放学,刘氏告诉齐怀砚,文氏与其外甥本想今日草草将宝姑娘迎进门,拜了天地,过了文书换了庚帖,只差入洞房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二太太突然将人要了回去,说是前几日去庙里烧香,问了算命先生,说两人八字不妥,一则对越氏子孙有百害无一利,二则宝姑娘属兔,越贞当年就是被属兔的人打残的,最是就见不得属兔的,说的有鼻子有眼,二太太借口再寻个更好的丫头,便将宝姑娘收了回去,留在自己房里干活。
齐怀砚看着学堂齐元词的心情,是个说一不二,心思敏感,又痴情的人,想必对这位宝姑娘动了真心的。
刘氏道:“别提他了,这府里乱糟糟的,只怕日后会更乱,咱们得早些搬出去,瞧二老爷的做派,日后白姨娘当家可就容不下我们了,儿啊,你要多用功读书,我瞧着老太太近些日身子也不大好了,大夫说怕是只能再活一两年了。”
齐怀砚记在心中,但齐北是个眼里容不了沙子的人,他不小心冒了头,怕是容不下他了,这几日齐怀砚都装病在家温习功课,四五天后才去私塾,当然少不了钱学究一顿训斥。
这几日他的功课又落下许多,这是他故意为之,多懈怠才消除别人的疑虑,但是显然齐北是不相信的。
果不其然,他去侧屋想喝一盅茶,偏小厮说来的不巧,茶水刚没了,让他等等,一等就是很晚,去别处问,口径竟都是一样的,齐怀砚只能咬牙忍住。
到了用饭时候,其他人都预备齐全,唯有他的饭菜迟迟不来,好巧不巧刚送到,便是学究上课的时辰,他只吃了几口便急匆匆去听课,一个下午都是又累又饿,握笔研磨都没有劲儿,整个人昏昏欲睡,还被学究罚站抄书,就这么一天过去。
齐怀砚也没告诉刘氏被针对之事,只觉得小孩子气性哪有那么大,一会儿便消了,可渐渐的事情超乎齐怀砚的想象,几日用饭,或早一顿,或晚一顿,所用之物皆是剩下的,齐怀砚小小的身躯哪里撑得住,夜里浑身高烧,一宿也没阖过眼,好在刘氏是个惯手,将被褥角掖好,烧来热水拧干毛巾擦拭身体,时不时摸摸额头,喂热水,出了一身的汗才略略舒服,天刚蒙蒙亮,齐怀砚才睡着。
这一睡便睡到中午,他心心念念去私塾,谁料刘氏早已替他告假,随之而来的多了一个身边使唤的兄弟——吴贵,身体修长,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刘氏告诉他吴贵是老太太从齐府里拨过来给他用的,这吴贵是被推荐来齐府的,因老爷早年与沐扬县周知县,如今在扬州上县为县令,两家多有来往,二老爷交给二太太交办妥帖,二太太思虑再三,既要找一个体面的事儿,又不能让外人笑话,家里奴仆都是有定数的,只能来请示老太太,老太太便先让他找个清闲的,若哪里有缺便补上,一拖再拖,便拖到现在,就拨给齐怀砚用,老太太此番做法,也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二太太自然乐意,若齐怀砚再有个万一,二太太巴不得踩白姨娘一把。
齐怀砚在家歇息几日,在家打听消息,认真学习落下的功课,一听便知道个不得了的事情,这几日二老爷忽然宠幸起了一个丫鬟,就连受宠的白姨娘也落了下风,二老爷似乎有要抬姨娘的趋势,二太太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千防万防家贼难防,那宝桐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勾搭上的二老爷,二太太本欲给齐四爷面子,好作拉拢,谁料出了这档子事,二太太简直里外不是人,自此齐元词越发冷僻,性格变的刁钻古怪。
几日后,齐怀砚已然大好,便去上学了,这种有人替你研磨铺纸拎箱,而自己只需要专心学习、写字听讲,实在是舒坦至极,这日再未有之前的事出现,齐怀砚知道,他跟齐北的梁子算是接下了,只是齐北心不在焉,神情不佳。
他前面的齐四爷齐元词,倒像是变了个人,整个人透露一股阴郁气质,五官长开了,眉眼间少了稚气,多了一股决绝,端着个脸,越发的有男子气概,没来几日,又似换了个人。
一下课也不与人攀谈,从前还会不咸不淡的说几句,如今倒像是个外人,来无影去无踪,唯有其贴身的小厮儒安跟着,也难怪,齐怀砚觉着,从小一起长大,又历经波折,难免对身边亲近的人更看重,也更亲昵,只怕这齐四爷恐怕对宝桐姑娘感情不一般,齐怀砚虽有心,却无力,也只能干看着,毕竟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
“齐怀砚……”只听钱学究叫着他的名字,不知想着什么,“你名字起的秒,只可惜你这一手的墨义经帖,总是比别人差一截,怎么这没几日的功夫,便像泄了气呢?实是不该啊!”
在场脸色各异,齐北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齐怀砚大大方方起身行礼问答:“学生前几日,因病抱恙,懈怠几日,手略生了些,还请钱学究多多指点。”
钱学究点点头:“念你年纪尚好,便不罚抄与你了,只专心看四书吧。”
学究这几日进程愈发的快,虽讲的妙哉,引人入深,可他们这些年纪尚小的稚童也是半知半解,前几日还在上《大学章句》,如今便快要讲解完《论语章句》,齐怀砚这几天可有的忙,况他又无法寻人借笔记,只能独自囫囵消化。
钱学究为何如此赶,还是为了那四书五经中的五经,科举考试除了墨义经帖,最为重要的还是制艺文,也称为时文,私塾里面孩子众多,每人需的专修一门经学,或诗经,或尚书、又或易经春秋,这其中必的耗费大量的时间经历,因时间过急,月考太过繁琐,只是每讲完一册书便考试一番,当然作诗也不会少,每次第一都会用连泗纸张贴上榜,供余下众人学习观赏,几乎每一次都是齐北,少数是詹墨,这也使齐北地位水涨船高,那花保身如今成了他身边的狗腿子。
《大学》经一传十,《论语》共二十篇章,《中庸》共三十三篇,《孟子》共七篇,这四书钱学究便用短短六个月讲完,其中《中庸》《孟子》花费时间最多最长,也最佶屈聱牙,背诵理解下来的时间也最多。
齐怀砚都还好,不怎的,他记性一向好,每逢写一遍理解一遍便不怎么费力记下,有次夜深了,都还听见那花保身、詹墨的朗朗读书声,他这才知道自己的天赋,只是当初那次没上学的内容他非常不熟。
时文钱学究花了几月足才算讲透彻,如何破题、承题、这里头大有门道,齐怀砚他们先去市面上买一些闱墨,只是有好有差,差的便是齐怀砚花保身这种,真题是几十年前的,早不能与时俱进进,用的方法也是别人剩下的,只能略学些皮毛,要不能怎么说科举艰难?好的便是齐北詹墨那种,就连去年所考的时文真题也有,其中收录了历届过了小三关的案首们、过了乡试的解元,及状元榜眼探花的制艺,若没有关系在,如何能搜罗到此等好物。
钱学究令学生们买闱墨,也只是希望学生能够沾染其几分气,先入个门,在循序渐进的开始讲解怎么破题,其中破题最为关键,若题破好了,之后若写的差些,也能得一些高分,钱学究还曾告诫齐怀砚他们,一定不能随意固定自己得思维,去背诵那些名篇佳句,动一些小心思,八股文主要出在四书中,来来回回仔仔细细就那些文章,这些年考了这么多,各地搜集出来的《四书大题小题文府》也是很厚了。
时文题目,可能出整章书,也可出一句或半句,也便有了大题小题之分,其中最难的便是小题,因为“破”的不容易,破题必须抓住中心,提纲挈领,快速抓住题目主旨并破之……
钱学究在堂上不紧不慢的讲道:“《经义概述》曾言:‘凡作一篇文,其用意俱要可以一言蔽之。扩之则为千万言,约之则为一言。’若想学会这份本事,还需先从破题开始,你们既略看了闱墨,又学了《八股程式》《破题全书》等,也知破题有明暗之分,拿着你们手中的题目,细想动笔再些……”
这破题既然从四书中出,破题只能必须对四书滚瓜烂熟,每章每句每节都要融会贯通,下笔才能得心应手。
这几月,齐怀砚简直破题破的要吐了,先是《孟子离娄》中的“不以规矩”;又有“皆雅言也叶公”截搭题;题目“道之以德”;更有《宽则得众……》这样一节……
这中间破得开破不开、破得好破不好,都与题目难易分不开,其中最刁钻古怪的是截搭题,当然,这世上总是会有那种一点就通的聪明,比如詹墨便是这样的人,几乎他的破题都能被钱学究拿来当作范文,那开了小灶的齐北也只是偶尔上墙,一山难容二虎。
最中这国子监入学的坑位,究竟会被谁夺走,也未可知……
老太太去世了才能换地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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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时文制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