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往家里走。
苏礼说:“我刚才听小祁先生的意思,是不打算养这只猫?”
祁钰点头:“嗯。”
苏礼:“你应该挺喜欢小动物的吧,怎么不养?”
祁钰进屋,苏礼已经把拖鞋给他准备好了。
玄关内,小团子四脚朝天地拨弄着摆在那里的花,缅因坐在一旁直勾勾盯着它。
祁钰将换下的鞋摆好,沉默了片刻才起身:“我怕养不好,不太想养。”
“虽然养猫是有点麻烦,”苏礼看着祁钰,失眠一整夜的祁钰面色肉眼可见地有些憔悴,“但不管你下班多晚,它都会在家门口等你,在家里也是你走哪儿他走哪儿的小跟屁虫。”
他道:“小祁先生一个人住的话,养只小猫或者小狗陪你挺好的。”
小鸡毛在祁钰家,就是苏礼所描述的那样,几乎除了睡觉,永远不会让祁钰离开它的视线范围。
就连祁钰上厕所或者洗澡,他也在趴在门口守着。
他知道苏礼描述的那种被小狗治愈的感受。
“我知道。”祁钰拆着花束包装的纸壳和塑封,“我只是不想养这只猫而已。”
苏礼站在他身旁,一同拆着包装。
闻言侧目看他一眼。
祁钰他低着头,雪白的后颈拉出一条紧绷的线。
一根红绳挂在他颈间,吊坠藏进衣领里,衬得那节脖颈像块柔润有泽的玉一般。
苏礼淡声:“为什么?”
祁钰手上动作微顿。
苏礼道歉:“抱歉,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祁钰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离得比较近,祁钰再次闻到苏礼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木质香。
就像那天晚上睡前点的那支线香,干燥温柔的烟熏感,让他非常平静。
或许是他每次交流时点到为止的距离以及留给祁钰的足够空间,又或者是昨夜那种让人无比虚无和痛苦的幸福之后,他潜意识里想要抓住什么。
而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人恰好是苏礼。
“这是前男友送给我的猫。”
祁钰看向他:“我养不了。”
不管是林宴修还是林家,他们都回不去了。
两人对视片刻,苏礼突然轻笑:“那你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如果苏礼问祁钰大概率会答,但其实在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祁钰就后悔了。
他干嘛要说这些呢?
但苏礼丝毫没有往下追问的意思,祁钰松了口气:“我打算回去问问我朋友或者店里同事。”
他望向从玄关跑出来的两只猫。
缅因轻轻巧巧跃到桌上,长尾巴圈在身前,蹲在桌边居高临下俯视着因为上不去的短腿小团子。
小猫急得一个劲地叫。
一只手从它肚皮下面穿过,将它捞了起来。
苏礼将猫放上桌:“那我来养吧。”
祁钰:“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苏礼屈指蹭了蹭小猫脸侧,小短腿当场倒下,舒舒服服地对苏礼敞开圆滚滚的小肚子。
“我平时在家的时间也不是很多,就当给小咪找个玩伴,小祁先生不用觉得负担。”
-
如果苏礼知道这只猫是林宴修送的,他还会养吗?
停车时,祁钰脑子里莫名冒出这个想法。
接着他一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钰熄火准备下车,电话响了。
来电人是花遇的老板。
祁钰接通,那边非常迫切:“小祁小祁小祁,江湖救急!你明天有空吗?!”
花遇也是一家花艺工作室,之前和祁钰一起合作过给某个大型秀场做置景,双方关系不错。
祁钰下车关门:“怎么了?”
那边趴在店门口,被池春挂了块“看花免费摸狗十块”牌子的小鸡毛站起来,吐着舌头朝他摇尾巴。
电话那头道:“我们之前接了一个活动置景,你也知道我这边规模不大,前段时间走了好几个人,人手不够,我家里又临时出了点事,你要是有空的话,明天能不能帮我救个急?”
祁钰:“设计稿有吗?”
对方:“有有有,小祁,你就是我的救星!”
祁钰打完电话进店,对池春道:“我明天去帮花遇做一下置景。”
“什么?”池春站起来,“靠,知道你好说话就直接饶过我是吧?!你答应了?”
祁钰点头:“反正我明天也没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安排,而且也不是纯帮忙,他们下午会把订单转过来。”
花遇那边的单子不大,他们合作的公司要在商场搞个小型的走秀活动,规模不大,祁钰再带两个人,动作快的话半天就能弄好。
池春:“她把甲方微信推你了?”
祁钰把手机给她:“嗯。”
池春勉强接受,加上对方微信:“还成,明天我跟你一起去。”
只让祁钰去,祁钰就只会埋头工作。
但池春不行,她要去和客户联络一下感情,把对方从花遇那边撬过来。
她恨铁不成钢:“你这被人卖了还数钱的,要是没我咱这店都开不下去。”
祁钰笑:“还好有你。”
池春想起什么:“对了,小房间里的猫罐头被小鸡毛给吃了。”
祁钰:“好。”
池春好奇:“店里怎么会有开了的猫罐头?”
祁钰:“昨天宴修哥送了我一只猫,还挺可爱的,本来想让你问问徐女士要不要养……”
池春打断他,摆手道:“不可能,你宴修哥送的东西,再可爱也别往我面前拿。”
说完想起这大半天也没见个猫影,追问:“那猫呢?”
祁钰说:“早上那个客户家里刚好养猫,他留下了。”
池春点了半天头,突然觉得不对:“不是,你为什么不养,你不是挺喜欢的吗?而且,你宴修哥送的诶。”
祁钰垂眸,仔细修剪着手里的毛勾蕨。
池春一提起林宴修就难免阴阳怪气,而大多数时候,祁钰也都沉默不语。
池春也知道,好言难劝该死鬼。她老这样反而影响他和祁钰之间的感情,毕竟小两口关上门甜甜蜜蜜才是过一辈子的人,但是……踏马的,她真的忍不住!
祁钰沉溺在这段感情中无法自拔,甘之如饴。
但她作为祁钰这场爱情追逐游戏的旁观者,没人比她更清楚,林宴修在这些年对祁钰感情的消磨。
池春和林宴修几乎没有什么交集。
第一次见到林宴修是在高二,那天也是下雨,池春看祁钰没带伞,让他等着放学一起走,祁钰很开心地告诉池春,今天家人要来接他。
那时候的林宴修在邻省上大学,难得回来一趟。
一下课,祁钰便燕子似的飞出了教室。
池春和其他同学一起慢吞吞下楼,祁钰还等在教学楼下。
林宴修的出现让当时在那里避雨的高中生们小小得沸腾了一下,无他,长得帅罢了。
还有个白皮大眼的漂亮男生和他同行,两人同撑一把伞,说说笑笑,林宴修把着对方肩膀,不知道说到什么,还用指尖去刮别人脸。
那暧昧氛围,是正常人打眼一看就知道情况的。
池春看到祁钰脸上的喜悦瞬间凝滞,她当场意识到了祁钰的喜欢,也捕捉到了他在这场暗恋里的晦暗。
之后三人同行,林宴修将男友丢在一边,一定要和祁钰撑同一把伞,还一直揉着祁钰脑袋,追问他有没有想他。
当时,池春只以为他是一个不清楚祁钰心思的大哥哥。
直到祁钰十八岁那天。
林宴修帮祁钰办的party,但因为祁钰朋友不多,只邀请了池春一个人。
到是林宴修那边,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说他就知道,然后叫来一群他自己的朋友。
那些人和祁钰好像都挺熟,总是喜欢逗他两下,偶尔掐下祁钰的脸或者揽肩抱住,但很快就会被林宴修拎着衣领丢开,还会非常嫌弃地擦擦祁钰被他们碰过的地方,说什么别用你的脏手碰我们祁祁。
怎么说呢,他对祁钰的那种呵护,就连池春这个旁观者也能看出来,过于亲密了。
同吃一筷,同喝一杯可能还不算什么。
就连祁钰吃到不喜欢味道的糖,他也能从祁钰微皱的表情里察觉不对,然后一边问着不喜欢,什么味儿,一边说着我尝尝,将祁钰准备丢掉的糖塞进自己嘴里,然后给出他觉得还行的点评。
这一幕对当时还算幼小的池春造成了强烈冲击。
聚会上没有看到林宴修的男朋友,她还以为这两人早就在一起了。
结果后半场大家几杯酒下肚之后,祁钰在其他人的起哄下,对林宴修告白。
然后被拒绝。
但是大家起哄时,池春就浑身不适,就是所有人看向祁钰的眼神,嬉笑的神色,以及林宴修看不出意外的表情。
让池春觉得祁钰像是一只游乐园里被围观的猴子。
林宴修是那个牵着绳子的耍猴人。
他超出寻常哥哥的爱护和照顾。
他没有边界感的行为举止。
他偶尔流露出来的,裹着兄友弟恭糖衣的占有欲。
都是系在祁钰脖颈上的那条铁链。
少年人的喜欢纯粹又热烈。
换情人如同换衣服的林宴修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但他不仅不和祁钰保持距离,还毫不收敛,堂而皇之地给他释放错误信号。
这和玩弄少年感情有什么区别?
妈的人渣!
池春看向祁钰。
煞笔恋爱脑!
人家一问你要不要试试就屁颠颠凑过去,这不是备胎是什么!
真想揍他一顿!
拳头到底能不能唤醒恋爱脑?
“小春。”祁钰叫她。
池春气不打一出来,一不小心撅断了手里的花:“干嘛?”
祁钰:“我和——”
她把花丢下,没好气道:“烦死了,别和我提林宴修,听到他就烦。”
祁钰双唇微张。
他本来想告诉池春自己分手和卖房的事。
闻言笑了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