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苏礼在忙,他没有回复。
祁钰复制苏礼电话在微信里搜了一下,没有搜到任何信息。
他退出微信,转而开始核对自己的银行卡余额。
一年前祁钰开始独自承担哥哥的医疗花销,卡里所剩无几。
他在网上搜起了所住小区的信息。
12岁那年祁钰家遭巨变,父母意外离世,哥哥躺在ICU生死未卜医院连下好几道病危通知,?花销如流水。
是林父一直牵着祁钰的手,他说祁祁我是林叔叔,是你爸爸的合作伙伴,以后叔叔会照顾你。
祁钰没有其他亲人,林父收养并成为了他的监护人。
这套房子是祁钰父母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但如果没有林父一直在为他奔波,这套房子也留不下来。
套内九十几平的房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二环内,双学区的地理位置还算优越,按市价也能卖个小一千万。
车却不怎么好卖。?
二手车本来就折价厉害,而且他开的那辆车还是两年前他拿到驾照后,林宴修送的。
害怕他不收,林宴修还特地自己开了几天,然后拿“开腻了的二手车”这个理由,硬塞给祁钰。
祁钰实在做不出将别人送自己的礼物转手卖出去这种事。
应该找个时间还给他。
但祁钰短时间内并不想看到林宴修。
祁钰复制网页上的中介电话,给对方打了过去。
约好看房时间之后,他回房间换了套衣服,准备去工作室。
虽然池春让他再休息休息,但他一个人待着根本静不下来。
下楼站在车前,祁钰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步行走出小区打车。
惦记着苏礼的单子,中途他频繁查看手机信息。
在等某个红绿灯时,苏礼终于回复了。
可惜他找祁钰并不是做花艺置景,而是询问祁钰接不接家居插花。
虽然不是置景有些可惜,但家居插花祁钰也是接的。
[苏先生这边一周大概需要上门几次?]
[每天。]
-
“我说,你才做完秀场的置景回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祁钰一回到店里就开始清点花材装车,池春抱臂斜倚在冷库门边,看他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祁钰回头:“还好吧?”
池春:“我怎么觉得你这几天特别拼命,这么努力工作显得我这个合伙人好像很没用似的?”
祁钰将最后的花材放上推车,闻言轻笑:“我要卷死你。”
虽然池春偶尔也会处理一些插花的订单,但从花店运营进入正轨之后,她和祁钰的工作重心相继分开,池春主外,更多负责业务销售和客户拓展,目前他们合作的B端商家前期基本都是她搞定的。
而祁钰主要负责店内运营以及插花。
他审美好,手艺好,心细,在业务水平过硬的情况下,给工作室带来了无数回头客以及转介绍。
池春伸出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细长手指:“OK,fine。你成功卷到我了。”
祁钰推车离开,池春放下唇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才一薅短发对旁边的员工抱怨道:“哎哟,给小祁老板打工不轻松啊。”
“春姐。”小学徒笑成一朵花。
池春眯了眯眼:“不过他这辆车还是第一次见。”
“噢,这辆车是小祁租的。”
祁钰把花材全都搬上车,点火之前想到苏礼的地址愣了几秒钟神,他轻轻拍了两下脸,打火开车。
苏礼给的地址,他不陌生,毕竟他差点就要和他成为邻居。
等红绿灯时,祁钰还有空想林母知不知道苏礼也住在那个别墅区。
可能知道吧,大概。
不过新房的钥匙,祁钰想着需要找个时间还给林母。
正想着,林冉的电话来了。
“祁祁,你最近有空吗,阿姨新学了两道菜,你周末回来阿姨做给你尝尝?”
电话那头林冉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毕竟林宴修怎么说也是她的儿子,就算他做了伤害祁钰的事,林冉除了骂他一顿也不可能和他断绝关系。
摆脱了祁钰,林宴修倒是一身轻松无所负担了。
反倒让他的父母对祁钰增加了许多亏欠。
于是话里便夹着谨慎的讨好。
祁钰听出来了。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明明是他让林母为难了。
他没有办法拒绝林母,但是他现在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她。
她对祁钰越好,越是慈爱温柔,祁钰便越有负罪感。
林冉:“祁祁?”
半晌,祁钰才应了声好:“抱歉林阿姨,我刚才在开车。”
林冉一喜,连忙道:“那你好好开车,我就不打扰你了,周末你林叔叔也出差回来了,他还给你带了礼物,你早点过来,快一月没见他都想你了。”
“好,”祁钰说,“我也很想叔叔。”
-
祁钰很快抵达目的地。
苏礼住的独栋别墅,房子却不大,当初林母买房时,祁钰看到不少这个小区的户型图。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苏礼的房子是小区里最小类的独栋房型,大概只有三百多平。
但相比于这么小的建筑面积,它却拥有一个近千平的大花园。
祁钰喜欢这个花园,但是他们当初买房时,这类户型的房子已经卖完了。
今天没有下雨,踏进入户花园,祁钰闻到了搅碎的青草味,清新、潮湿,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目之所及,两个园艺师正在修剪园内花草,停在草坪上的推草机旁草屑成堆。
确实最近一连几个晴天,正是适合养护花草的时候。
今天不是周末,但苏礼亲自给祁钰开的门:“小祁先生。”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祁钰看到苏礼皱了皱眉。
他迟疑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打招呼:“苏先生。”
仅仅是一个礼拜,祁钰那张小脸看着瘦了一大圈,眼下黑眼圈也很明显。
他怀里抱着大束未经修剪的鲜花。
苏礼伸手:“我来吧。”
即使在家,男人也是衬衫西裤,但并不板正,袖管挽着,衣领微敞,有些闲散。
“谢谢。”怀里空下来,祁钰轻声道谢,垂眸时看到苏礼抱着花的右手手腕内侧有颗小痣。
在这个地方长痣还挺少见的。
“小祁先生最近身体不舒服吗?”
祁钰低头换鞋时,听到苏礼问,他抬眼看过去,苏礼说:“你看着瘦了很多。”
祁钰笑了笑:“前几天感冒了。”
苏礼当然知道他这不是因为什么感冒,闻言便道:“梅雨季气温确实比较反复,小祁先生多注意点。”
祁钰:“谢谢,我会的。”
祁钰换上拖鞋,跟着苏礼走进客厅,出于礼貌,祁钰并未四处张望,但苏礼家的装修还是有点让他意外。
他家里以棕白两色为主,偶以其他高纯度的暖色点缀,光源也基本都是暖色,放置了许多生机蓬勃的绿植盆栽。
很有生活气。
和林母所描述的那个死气沉沉,冷冰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苏家并不一样。
客厅内放着一张宽大的黑胡桃木桌,铺着油画风的桌旗,旁边放着一台笔记本和一些文件,大概是祁钰到之前,苏礼一直坐在这里处理工作。
一只体型巨大的缅因猫趴在桌上,长而蓬松的尾巴顺着桌边垂下,在空中扫了扫。
一双金瞳一瞬不瞬地盯着祁钰。
宠物肖主,祁钰觉得这只猫几乎是和苏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不管是从严肃冷酷的表情,还是巨大的体型。
缅因伸了个懒腰,从桌上一跃而下,落地时并不是悄然无声,反而因为体重踩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并且从喉咙里挤出了两声嘤咛。
然后嘤嘤嘤地蹭到祁钰脚边求摸。
祁钰不由笑了起来。
和魁梧的外形不同,十只缅因十只夹子。
他看向苏礼:“我可以摸吗?”
苏礼点头:“它很喜欢你。”
祁钰蹲下,手刚伸出去,缅因就自觉将脑袋蹭了过去,没两下就开始翻起肚皮。
小猫撸起来很是治愈,祁钰问:“它叫什么名字?”
苏礼道:“小咪。”
“小咪。”祁钰挠它下巴。
“咪嗯~”小猫越挠越往下,舒服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祁钰上下其手,对苏礼说:“我朋友的狗也叫小咪。”
苏礼笑道:“那你朋友还挺有趣的。”
“在这里可以吗?”苏礼将花放在桌上。
祁钰:“可以的。”
“有什么需要你就告诉我,”苏礼说着转向厨房,“小祁先生喝果汁还是牛奶?”
祁钰:“有咖啡吗?”
苏礼摇头。
祁钰:“那给我杯水就好了,谢谢。”
苏礼:“稍等。”
苏礼径直越过厨房那台咖啡机,给祁钰倒了杯温水,他想了想,又在里面加了两勺蜂蜜。
他将水放在祁钰手边,祁钰道谢,起身开始处理花。
小咪跳到桌上,对桌上的花嗅来嗅去,偶尔咬一咬外包的塑封。
玩累了,就走到苏礼这边躺下,但目光却是望着祁钰的。
小猫安静,同处一室的两人也各自处理着工作,双方没有说话,厅内只有偶尔敲打键盘,或者剪刀修剪花枝的咔嚓声。
中途苏礼收到白夏池的短信。
[老板,小祁先生好像要卖房子。]
苏礼抬眼望向祁钰,他正在处理雪柳和喷泉草,面前用作花瓶的陶罐内插了几株粉荷菊。
粉绿两色,寥寥勾勒出逝去的春景。
察觉到苏礼的视线,祁钰顿了顿,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进门时看到您在玄关挂了副字画。”
陶罐、适配的鲜花、字画,再佐以小束射灯,一隅就是一景。
祁钰能接着别人的话往下说,但实在不怎么会拓展话题,也不会表达自己。
但凡祁钰和苏礼更熟一些,他的话都会多一些。
可惜两人目前半生不熟,就算心里想什么,祁钰也不一定会说出来。
但毕竟苏礼是新客户,而且万一家里的花插得他满意,以后苏氏有什么置景需求呢?
出于拓展业务的目的,祁钰打算推销一下自己。
可惜他实在不是做销售的料,几番欲言又止,心里又想这才上门第一天就忙着推销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云云,打起了退堂鼓。
“这个陶罐刚好是放在那里的,”苏礼看出他紧张,柔声道,“小祁先生的花也选得很好。”
“谢谢。”说完祁钰有些懊恼。
在心里给自己贴了个话题终结者的标签。
苏礼轻笑,一边抛话题给他,一边回复白夏池:[联系一下中介。]